【大靖明月】微信平臺2020年268期散文
狗是人類患難與共的朋友,狗是人類忠實可信的夥伴。
我家先後一共養過三隻狗。按照先後的順序,姑且就叫大狗、二狗、三狗吧。
大狗
小時候,從我記事開始,大狗就在我們家服役了。模模糊糊的記憶中,大狗渾身純白色的毛,時常髒兮兮的。它是一隻土種笨狗,中等個頭,比較瘦。平躺在地上的時候,肚子的上下兩層皮能挨在一塊。它是我童年不可或缺的夥伴,整天打滾撒潑地和我們姐弟在院子裡嬉鬧,鬧夠了,就去狗窩裡歇著。
我們的村莊很小,小得只有8戶人家,都是本姓本家,父子爺孫輩份。走門串戶、借還工具便是家常便事。每次村裡人來我家,只要大狗在家的話,來人是進不了大門的。每當這時,大狗吠得很兇,母親就會讓我去為來人擋狗。我出去,呵斥一聲,大狗就極不情願地回到狗窩裡去了。哪怕同一個人,一天之內來我家三次,每次都會享受到相同的待遇。看家護院本來就是大狗的本分,勿需稱奇。
我們同村的人,大狗必是極熟識的,但來者必吠。倘若有遠方的親戚來了,大狗又是另一幅嘴臉,躬身相迎,使勁搖尾,從不吠叫。有的親戚一年也就來個一、兩次;有的親戚三年五載來一次;有的親戚還是首次登門。但無一例外,大狗好像能嗅到「親戚」的味兒。所以在我幼小的心裡,認為大狗是極具靈性的,並對此深信不疑,翹首稱讚。小小的狗,怎麼會如此有靈性,我百思不得其解,唯有暗暗稱奇。
六歲那年,我上學了。學校離家很遠,中午是不回家的。上學、放學的時候,我都跟著姐姐,有時也和同村的夥伴一塊兒走,一夥一夥的。偶爾,我也有落單的時候。譬如,有時我懶床耽誤了上學時間;有時我貪玩沒有完成作業,放學時被老師扣留了下來。每到這時,我鼓足勇氣:一個人走也行,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我認得路,頗有小男子漢的氣概。但我最怕路邊的一條黑狗。
我們村莊前面有個叫趙家井的村莊,路邊一戶人家有一個大羊圈,養著許多許多羊。在籬笆做的羊圈門旁邊,常常蹲著一條黑狗,純黑色毛,油亮發光,特別兇惡。經常跑過來襲擊我們路過的學生,是我童年的噩夢。當時,我們全村上小學的總共有10來個人,一塊走的時候,人多勢重,也不怕黑狗,黑狗也不敢冒然衝過來。大點的男生可不怕狗,要麼用石頭砸,要麼拳打腳踹,反正黑狗是佔不到便宜的。往往黑狗履行公事般地朝著我們吠兩聲,就回到羊圈門口蹲下。最讓黑狗得意的是碰上我們這樣的小不點,還不爭氣落了單的時候,黑狗的優勢就一覽無餘,威風凜凜。它故意抖擻渾身發亮的毛髮,向我們示威。每當這時,我走過那段百米長的路,感覺像是被施了魔法,有幾千米長。
通常我先是左顧右盼,萬一等到本村大一點的學生,那就好像遇上了大救星,跟著狐假虎威就走過去了,即使狗來了也有人護著。就是小一點的夥伴也行啊,可以結伴而行,互相壯個膽,心理上不再那麼恐懼。若是等上好長時間,實在沒有人為伍,只能硬著頭皮霸王硬上弓了,但準備工作須做得充分。先要兜起衣襟,在懷裡揣上許多的石頭。再躡手躡腳地往前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羊圈門口的黑狗,小步小步前行,最好是盼望黑狗睡著了,沒有發現我。但機靈的黑狗睡著的時候少之又少,只要我靠近羊圈,它馬上像一隻離弦的箭一樣衝過來,氣勢如虹,汪汪直叫。哪怕我還是一個6歲的小孩,黑狗也不會憐憫。我把懷裡揣的石頭一個接一個地朝著黑狗扔出去,黑狗一次又一次衝上來,再一次又一次地回頭躲避石頭。哪怕6歲小孩扔出去的石頭,壓根就是柔弱無力的,但是黑狗似乎永遠不會明白這個道理。只要扔出去的石頭它就要躲,我一邊使勁朝著黑狗扔著石頭,一邊邁開步子跑了起來,不再像之前的那樣鬼鬼祟祟地走路。懷中的石頭畢竟是有限的,很快就彈盡糧絕了。發了瘋的黑狗,愈戰愈勇,再次叫囂著向我衝了過來。我黔驢技窮,萬般無奈之下,只得使出最後的一招——空城計。等到那黑狗走得近了,我就猛然蹲下,假裝在地上拾石頭,然後假裝向黑狗拋出去,就像武林高手使出的絕世武功——彈指神通或隔空打牛。其實路上全是黃沙,哪來的石頭呀。黑狗猛地急剎車,來了個180度的急轉彎,向後跑去。我心中竊喜:畜牲永遠是畜牲,「禽獸之變詐幾何哉?」。黑狗後退了兩步,似乎發現了端倪,再次叫囂著撲了上來。我故技重施,如此兩、三次,便走過了黑狗的勢力範圍。狗有登門之力,不會越界傷人。黑狗悻悻地回去了,我有驚無險地走過了那段路,感覺大獲全勝,全身輕鬆,渾身舒坦。我就像個戰勝的大公雞一樣,昂首挺胸。雄糾糾,氣昂昂,唱著歌,邁著輕快的步伐,向家走去。
但運氣怎麼就這麼背呢?人倒黴鬼吹燈,連喝水都塞牙縫。好像被班主任盯上了似的。第二天下午生字沒有默會,又被扣留了下來。姐姐惡狠狠地瞪著我,是恨鐵不成鋼呀,我就是一團扶不上牆的爛泥。她又沒有等我,生氣地獨自回家了。我認認真真地默寫著生字,同時也想著瘋狗的事,心中忐忑不安,昨天僥倖過關,今天又怎麼辦呢?唉,沒辦法,要來的總歸要來,只好先過了老師的生字這一關吧。我充分發揮聰明才智,努力地默會了所有的生字,很快過了老師的關,踏上了回家的路。路上很安靜,太陽公公懶懶地斜掛在天邊,風婆婆兀自悠閒地吹著,農民伯伯還蹲在自家的田裡忙活,只有我一個人走在路上,無精打採,毫無心情去欣賞美景。心裡只想著那只可惡的黑狗,不知不覺已經臨近了黑狗的勢力範圍。早早地用手挽起衣襟,兜了昨天雙倍的石頭,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拖著滿懷的大大小小的石頭,蹣跚前行。密切地注視著黑狗的一舉一動,一步一挪地往前走著。忽然,遠遠地白光一閃,一條白狗飛快向我撲過來,頓時嚇得我兩腿酥軟。只顧專注羊圈門中的那條黑色的瘋狗,從斜刺裡殺過來的程咬金竟然渾然不覺,絲毫未察。現仔細一看,原來是我家的大白狗,真是虛驚一場啊。這時候,黑狗也發現了我,叫囂著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向我撲了過來。大狗明察秋毫,扔下了我,眼疾手快,向黑狗衝了過去,截住了黑狗,頭碰著頭,身子蹭著身子,和黑狗親暱地交流。看來還真是鳥有鳥言,獸有獸語呀。滋滋妞妞,兩狗在不斷的交流。我意會了大狗的意思,如遇大赦,拋了滿懷的石頭,健步如飛,向前跑去。跑過了黑狗的勢力範圍,大狗搖著尾巴跟了上來,黑狗再也沒有追趕之意,班師回朝去了。那時那刻,我真是太感激大狗了。在沙灘上,我猛地抱住了大狗的脖子,大狗猛地把我壓翻在地,呼哧呼哧地伸出了薄薄的鮮紅的舌頭,舔著我的手背。我用手捋著大狗的頭頂的毛髮,將手指伸進了大狗的嘴裡,摸著他的舌頭,還有他的牙,大狗一動不動,只是不停地搖晃著尾巴。那一刻,我真是太感激大白狗了。
從那以後的歲月裡,大狗儼然成了我的守護神。早上上學的時候,我一聲招呼,大狗搖著尾巴,溫順地跟著我,把我送過有羊圈,有黑狗的那片沙灘。它站在最高的沙丘上,目送我走遠了,才慢吞吞地回家去。每天下午放學的時候,大狗早早來到那片沙灘,站在最高的沙丘上,等著我,迎接我回家,攔截那條黑狗的突襲。伴我一同走過了童年裡的那座暗黑城堡,大狗陪伴著我慢慢長大。等我長大了一些後,便不再害怕那條瘋狂的、令人討厭的黑狗。
也記不清楚從什麼時候開始,那條守護著我童年的大白狗突然消失了,再也沒有回來過。也許被貪吃的惡棍偷吃了,也許生病死在了外面。
二狗
二狗是怎麼來我家,又是怎麼走的?我始終沒有弄清楚,也許母親跟我講過,但我又不曾記得。因為那個時候,我正在外地上學,只有寒假暑假才回家。
二狗來我家,也是實際的需要。那時,勤勞能幹的父親種著十幾畝地的玉米,餵幾十頭豬,養十幾隻羊。這樣,也算是一個小小的生態農業圈,自種的玉米可以餵豬餵羊,豬糞羊糞施到地裡又是好肥料。玉米籽不用糶,算價格,還翻了一倍;對於豬羊飼料來說,自產玉米又是低價。豬羊圈都修在庭院外面,出了大門橫隔著一條馬路就是。也許是怕豬羊丟吧,家裡養了二狗,全身也是白毛,頭上有點淺灰色的雜毛,身體比大狗要胖。因為需要看家護院,所以父親買了鐵繩和鐵箍,用鐵箍從脖子裡把二狗箍了起來,鐵箍上拴鐵繩。再用鋼筋,從羊圈門口到豬圈門口的地面上固定了一條長長的跑道,把鐵繩的另一端拴在這條跑道上。二狗可以沿著這條鋼筋來回跑,活動區域大幅度增加,以便更好地看護豬羊圈。
老人們留傳下來一種說法:見人就汪汪叫的狗是不咬人的,真正咬人的狗是不叫的(俗稱偷尻子狗)。還有另一種說法:散養放開亂跑的狗是不咬人,經常拴著的狗才咬人。也許是有道理的,放開亂跑的狗到處找吃的,到別人家偷吃的話,經常被人用石頭棍子狂揍,久而久之就被人打怕了。而拴在家裡的狗,每天主人餵它,他見了主人搖尾巴,沒有人打過它,所以它並不怕人。
二狗的叫聲很少,但跑起來很兇猛,帶著鐵繩咣啷咣啷直響。
有一次,附近村莊的人到我們家來買樹。父親在房前屋後種了許多白楊樹,長大成材了,別人買去蓋房子或者做家具用。買樹的人先看好了樹的大小,再和父親商量好了價格,就可以鋸倒拉走,就算買走了。買樹的兩口子後來成了弟弟的乾爹和乾媽。
鋸倒的那棵樹就在羊圈附近,也在二狗的勢力範圍之內。弟弟乾媽正拎著斧頭,砍樹上的旁枝側丫。二狗本來一直在窩著躺著,乾媽也沒有注意到二狗。二狗卻從後面無聲無息地猛撲上來,等到乾媽發現的時候,已經嚇呆了,身上腿上都被二狗咬了幾口,可憐乾媽被二狗嚇得瑟瑟發抖,衣衫襤褸。父親聞聲趕到,二狗汪汪地叫了幾聲悻悻離去,父親一怒之下,掄起一根木棍,狠狠地教訓了二狗一頓,二狗腿瘸了,蜷縮在洞裡,好長時間,連吃食都不敢出來。
暑假的一天,我們一塊上中專的同學來我家玩。同學去上廁所,廁所就緊挨著羊圈,我看二狗在那裡閉目養神,便在廁所外面等著同學,也沒把二狗當回事。誰知二狗一時興起,猛地撲向了廁所裡的同學,同學也真是手腳麻利,還沒來得及提起褲子,對著撲上來的狗頭連踢帶踏,我嚇得頭皮發麻,心想這次肯定壞事。趕緊過去趕走了二狗。同學的褲子被扯成千瘡百孔,有些是被二狗咬破的,有些是同學踢狗使勁過猛了自己扯的。趕緊把同學領到屋裡,找了我的褲子給同學換上。謝天謝地,多虧同學身手了得,出腳利索,慶幸沒有被狗咬到,否則二狗就又闖下了大禍。
還有一次,剛放寒假。我幫助父母餵豬餵羊,要路過二狗那裡。我一雙眼睛時刻警惕著二狗,常常繞過二狗走。過了幾天,二狗似乎默認了我的存在,也不再敵視我,還搖尾乞憐,我也放鬆了警惕。
偶有一天,我和弟弟在路邊打鬧,就在二狗的附近,二狗眼巴巴地望著。弟弟常年在家,每天與二狗朝夕相處,弟弟叫二狗-虎子。當時弟弟也是隨口叫了一句,指著我對二狗說:「虎子,上!」,我也沒往心裡去。誰知,說時遲,那時快,二狗撲上來對著我的腿上咬了一口,好在是大冬天,穿的褲子厚實。即便如此,也擦破了點皮,沒出血,感覺火燒火燎一般地疼。母親趕緊找來了石臼錘,就著家裡騾子的鮮糞,在傷口上使勁地研,像研墨一樣。冬天的石臼錘冰的厲害,研到腿上冰窪窪的感覺。母親一邊研,一邊絮絮叨叨地說,最好要用驢糞蛋子研,可消除狗嘴裡的毒,只是村子裡沒人養驢,自然也就沒有驢糞蛋,只好用騾糞蛋子代替了。自那以後,我見了狗就不由自主的腿軟。後來,那個沒有出血的傷疤長成了硬硬的一塊,直到十幾年後才慢慢的變軟,疤痕清晰可見。
我中專畢業後,一直在外面工作,也不知道二狗最終是怎麼在我家消失的。總之,在二狗死後,因為二狗的斑斑劣跡,父親不再打算養狗。
三狗來我家,可謂是臨危受命。
在我們家養過的三隻狗中,要數三狗的模樣最帥。虎背熊腰,強壯的身體,粗壯的四肢,毛茸茸的大尾巴,鋒利的虎牙,鐵鉤子似的利爪,一對銅鈴模樣的眼睛炯炯有神,鼻子像大塊黑色的巧克力。渾身棕灰色的毛髮,獅子頭,標緻極了。沒錯,是藏獒,但並非純種,也不知是多少代的旁系了,但藏獒的風韻猶存。四腳著地時能夠著我的腰,兩腳立起來的時候能夠著我的肩膀。
2010年,我家所在的村子,澆灌莊稼的地下井水大幅縮水,終於再也無法澆灌田地,村裡的人便無法種地,任由田地荒蕪了下來。辛苦勤勞了一輩子的父親無地可種,因為養豬行情不佳,豬圈也全部空了。心裡空落落的,總不是個滋味。父親是個閒不住的人,便加大了羊的養殖數量,把當年的母羊羊羔全部留下來,過了一年母羊都成了大羊,也開始下羔了。父親的羊群由十幾隻羊,迅速增加到了三十多隻羊。
突然,有一天晚上,正當父母親熟睡之際,悄無聲息地駛來了一輛越野車,趁著夜幕的掩映,偷偷裝載了父親的七隻綿羊,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當然,真相大白已經是一年之後,警察破案的結果,偷羊的是兩個大菸鬼,越野車是從蘭州的租車行租來的。丟了羊的那天早上,母親很早給我打電話,我還在睡,一聽情況不妙,我趕緊打電話報了警,然後到家裡去看。父母很沮喪,我輕輕地勸著父母,丟幾隻羊,多大個事?別急壞了身子。年紀大了,身體才是最要緊的,急不得。說不定過幾天警察就把羊找回來了。
我說,羊在外邊圈著,養只狗吧,來了偷羊的賊,好賴也能出個聲音吧。父親默許了。
小藏獒是2015年春天來我家的,是朋友送的。朋友家的大藏獒下的崽滿月了,我和兒子開車去抓了一隻,兒子抱著小藏獒,送到了父親家裡。胖嘟嘟的身子就像個打地的滾子,母親也很喜歡,說這個狗崽長得虎頭虎腦的,就叫虎子吧。
因為羊圈挺大的,父親把原來的豬圈和羊圈,連同前面的一塊空地全部圍了起來,統一合併為現在的羊圈。照樣用一根粗壯的鐵繩和鐵箍,把虎子拴在了羊圈裡。春去秋來,虎子很快長大了,鐵鉤子似的利爪,三下五除二就能在地上刨出一個大坑來。
虎子儘管樣子很兇,但性情溫和,從來沒有做過出軌之事。我也只是偶爾在星期天的時候,才去父親那兒。到了家,第一件事兒,先和兒子一塊去看一下虎子,虎子見了我們也很興奮,蹦啊,跳啊,忽前忽後,甚是興奮。因為二狗給我留下了恐狗症,再加上網絡上傳播說藏獒很蠢笨,咬傷主人的事件時有發生,所以我對虎子是敬而遠之,經常做好兩手準備的,時刻提防著虎子。饒是如此,看虎子那可愛樣兒,看虎子那親熱勁兒,慢慢地、不自覺地、情不自禁地就走近了虎子。虎子先是用長而薄的紅舌頭舔著我的腳,舔著我的腿,慢慢地就舔到了我的手上,虎子搖頭晃腦,一幅激動樣兒。
有一次,我與虎子太靠近,突然,虎子猛地縱身一躍,把兩隻前爪搭在了我的腰間,用舌頭舔著我的胸膛。當時把我嚇了一大跳,發現虎子並無惡意,我緊張的心情也放鬆了下來,輕輕的用手撫摸著虎子像獅子一樣的頭,輕輕地理著虎子長長的毛髮。二狗帶給我的心裡陰影,在剎那間一掃而光。
有時候,我特意把吃剩的飯菜,啃過的骨頭,裝在一個大塑膠袋子裡,周末回家的時候帶給虎子。虎子牙齒堅硬,特別是虎牙壯而尖,虎虎生威。它能把一根粗壯的豬骨頭,在嘴裡上下嚼動,嘎巴直響,三下五除二,就咽了下去。我真替虎子擔心骨頭在肚子裡怎麼消化,或是骨頭刺兒扎破了喉嚨。過了幾天再去看虎子,虎子依然大模大樣,踱著方步。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虎子喜歡吃肉,食量驚人。有一次夜間,有母羊下小羊羔,父親不知道,沒有及時操心,結果早上的時候小羊羔已經死在了羊圈裡,就在虎子的身邊,虎子並沒有咬過小羊羔。想必虎子也清楚,沒有主人的許可,哪怕死羊羔,也是不能亂咬的。父親拿走羊羔,剝了皮,羊羔皮能賣5元錢,然後把剩下的肉丟給虎子吃。虎子精神抖擻,不到三分鐘全部下肚。母親還埋怨父親,應該切開羊羔,每天給一點,一頓吃完不怕虎子撐壞呀。實踐證明母親的顧慮也是多餘的,結果虎子絲毫沒有吃壞。
那年冬天,村子裡來了一隻狐狸,專門在晚上進入羊圈,偷吃羊羔。鄰居五哥家養著60多隻羊,羊圈也比我家的要大許多,和我家羊圈挨得挺近。五嫂告訴母親,昨晚她家一隻羊羔被狐狸咬死了,吃的就剩下頭和腿了,這隻挨千刀的狐狸!結果當天晚上,我家羊圈裡就遭遇了那隻狐狸的襲擊。知道這件事情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了,母親起得很早,去羊圈發現在虎子的不遠處躺著一隻長尾巴的狐狸,頭破血流,血肉模糊,已經氣絕身亡多時。母親一時也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趕緊叫醒了父親去看。事情弄清楚了,羊一隻也沒少,一隻也沒傷,狐狸死在虎子的鐵爪功之下,可謂一擊斃命,真夠兇猛。可憐的狐狸,假如再給這隻狐狸重新選擇的機會,說什麼它也不會進入我家的羊圈了,說什麼也不會去招惹虎子。悲慘的狐狸,說什麼也遲了。父親拖出了那隻狐狸,剝了皮賣了20元錢。肉當然全部獎賞給了虎子,虎子照單全收,飽餐了一頓。
虎子在我們家呆了三年,守護著我家的羊圈三年,三年來沒有遭遇過竊賊,也沒有被狐狸偷吃。後來,因為父親年事已高,養羊本身也是個吃力活,還有在外地工作的弟弟的女兒即將出世了,需要父母親過去照顧。父親便把羊全部賣了,買主拉走羊的第二天,一輛三輪車也拉走了虎子。是母親把虎子送給了靖城的青山寺。
唉,可憐的人啊,永遠都是卸磨殺驢。
因為外婆是佛教信徒,青山寺的居士,母親自然耳濡目染,受到了潛移默化的影響,對佛教和寺院青睞有加。當然,人心向善是好事,人老了,精神上有所寄託也是好事。但沒有和我商量,把虎子送走,我真的很憤怒。
母親也是振振有詞,虎子是我餵大的,我有權處理。
虎子是我抓來的,一個藏獒仔1000多元呢。我也有點激動,亦有些添油加醋,水分含量十足。
可是狗不送人,我和你爸都走了重慶,也是要餓死的呀,還不如送到寺院裡吃的好,也算讓虎子享點福啊。
虎子已經送走了,我還能說點什麼呢?總不能我去再把虎子要回來吧。真要是那樣,我的罪孽就深重了。想想:母親說的也是實情,即使我再喜歡虎子,總不能把虎子帶到我們住家的學校裡吧。
又過了一年,聽母親說虎子死了。兒子哭了一場,我也黯然神傷,好像如鯁在喉般添堵難受。至此,我家再沒養狗。
張勝三,海子鎮中教師,現居大靖。熱愛生活,也愛讀書,工作之餘寫一些塗鴉之作。業餘文學愛好者。
張勝三:天涼好個秋
張勝三:夢開始的地方
張勝三:今年的春節靜悄悄
文/張勝三 編/大靖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