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末上映的《南方車站的聚會》是一部難得的犯罪類影片,這是導演刁亦男繼《白日焰火》後又一部關於欲望與救贖的電影,在113分鐘的影片中,沒有絢麗多彩的畫面,電影用樸素的鏡頭,記錄了一個罪犯在逃跑中的救贖與一個陪泳女的欲望人性。
當初聽到這個電影名字,認為這次胡歌接了一部關於青春題材的電影,當影片進行到10幾分鐘後,所有的青春幻想都不將存在,伴隨著偷竊團夥的會議,一切緊張的氣氛油然而生。
電影中的周澤農(胡歌 飾)是一個偷竊團夥的小頭目,本來這個團夥之間的各方勢力都心懷鬼胎,因為周澤農手下的小弟沒有克制住自己的憤怒,這場原本「和諧」的會議上給了對方大腿一槍,雙方勢力大打出手,這也成了周澤農走向悲劇人生的導火索。
他只不過為了活著而活著的普通人
周澤農在會議上的出場,就奠定了這個人物冷靜又強硬的性格特點,他最後一個到場,慵懶聽著別人的講話,站在後排不緊不慢地吃著東西,看似對一切都不在乎,就在場面陷入混亂,他出手還擊的動作乾脆利落,拳拳到肉,看得出來,他面對危險的時候,強硬態度的性格不會讓他手下留情。
他將燈泡打碎讓屋內變得漆黑,使得這場混亂暫時結束,表現出了這個人物有非常冷靜的頭腦,他知道必須要先結束這樣的混亂。
同時,周澤農也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人,這種責任感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對小弟犯錯時的包容,他能夠理解自己的小弟年少輕狂會做錯事,小弟也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地盤才開槍打對方的,所以,在電影中,周澤農和小弟們在屋子裡商量事的畫面以紅色為主基調,這畫面讓人感覺到緊張,而擺弄打火機的周澤農也在克制自己的憤怒,雖然自己的小弟犯錯了,自己也要冷靜下來一致對外。
二是對家庭的負責,他誤殺了警察後,他最想要讓自己的妻子楊淑俊舉報自己拿到那個30萬的獎勵,當做妻兒以後的生活費。所以,電影中周澤農在車站等待被舉報的時候,看到一個背影和楊淑珍一樣的女性卻又不是等待的那個人,他的眼神充滿了迷離的期待,他既想讓妻子來舉報自己,又怕她見到自己的狼狽樣。
電影中,對於周澤農的畫面都在表現出一種克制,他中了一槍後掉到了水塘中,他眼神中充滿了恨意,但是他沒有馬上去給朋友復仇,明顯感受到周澤農在克制自己的憤怒,他也害怕,只不過現在的他無能為力,在對方的槍口下,自己的暴露無疑就是一個移動的靶子。
隱藏自己不是想要復仇,更多的情感是一個普通人想要活下的真實身體反應,他不願意就這麼死去。
起身逃亡正趕上武漢的大雨天氣,他騎著摩託在大雨中行駛,根本看不出來是大雨讓他蒙了路,還是朋友因為他而死內心迷失了心智,所以,當他看見警察攔路,選擇了最錯誤的決定——開槍。
在大雨中的周澤農顯然有一種無力之感,背後的路漆黑一片,只有自己摩託車前面的大燈,在滂沱大雨中也顯得光芒不足,他不是一個勵志型小人物,他只不過為了活著而活著的普通人。
周澤農每一次表現出強硬性格的時候,都不是自主選擇的,首先是貓眼貓兒和自己小弟的群毆,再就是他們設計將自己小弟殺害,後來遇到了欺騙自己的劉愛愛(桂綸鎂 飾)
每一次身陷險境,周澤農都在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因為只有自己活下去,才能讓楊淑俊舉報自己拿到錢,他不能被別人抓住。
逃跑不是為了活著,就是要把賞金留給屋裡
周澤農是一個罪人,當然他內心中的信念也是支撐他逃跑和活下去的理由。
如果說周澤農是一個很有心機的罪人,那麼劉愛愛則是比周澤農更有心機的女人。
如果不看電影的結尾,我們完全看不懂劉愛愛一切的行為,她和周澤農接頭就是想要2萬塊錢的提成,他出賣了周澤農又是收了貓眼兄弟的好處,最後他舉報了周澤農拿到30萬獎金,看似這是欲望的終結,其實這只是一場更大的戲,這30萬獎金並沒有全部屬於劉愛愛。
劉愛愛的有兩場戲特別耐人尋味,一場是她和周澤農晚上在船上,陪泳女其實不僅僅是遊泳,其實很多男人根本就不會遊泳,這也只是另一種勾當的代名詞,而作為陪泳女的劉愛愛在這個夜晚如同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夜晚一樣,但是看到她出賣周澤農後,回看這一場面,我們會發現,這是劉愛愛為了掩蓋自己的欲望的償還,內心帶著一絲愧疚與憐憫。
所以,他問了周澤農一個問題:
「你沒想過跑嗎?」
「往哪裡跑?」
「往南啊,一直往南」
「我哪裡都不去,找你報案,就是要把賞金留給屋裡」
這段對話分明感受到劉愛愛在克制自己的欲望下,又起了憐憫之心想要讓周澤農活下去,如果劉愛愛不是一個陪泳女,我相信這畫面可能會有那麼一絲情愫。
另一場畫面是劉愛愛帶著30萬去存款,但他下車之後,卻拿著錢和楊淑俊走在了一起,兩個人一直往前走,站在後面的隊長(廖凡 飾)不知所措,很難相信自己成為了別人的棋子。
最終,劉愛愛還是完成了周澤農的意願,從開始到結束,作為一個陪泳女,雖然一直在為了錢做事,但面對30萬的獎金,她還是選擇了分享,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欲望是這個女人最成功的特點。
越樸素的鏡頭,欲望的強烈感越大
影片中的桂綸鎂,很簡單的造型,雖然這是一個陪泳女的設定,但依舊沒有用濃烈的裝扮體現人物的特徵,造型和畫面的樸素之下,更能掩蓋著一個普通人的真實欲望。
這分明就是一種克制,在克制欲望的同時,她也想要一個穩定的生活,在電影結尾,他們發現隊長沒有繼續跟蹤她們,劉愛愛衝向楊淑俊緊閉著嘴的微笑,足以看到劉愛愛所有的欲望克制只想要一個穩定的生活,而這份錢,是她欲望達成的所在。
影片中的胡歌可以說是他的一次演技突破,徒手從爬上泥坡,在滂沱大雨中駕駛摩託前行,最後面朝下死在泥土中,好像這一切的外界條件,都在壓抑克制著周澤農的情緒爆發,而胡歌也在表演中也在找這個情緒的平衡點,他不會主動釋放自己的情緒,都是處在被動之下進行了,劉愛愛的誘惑和被出賣,貓眼貓耳兄弟的一次次挑釁,顯然周澤農不是一個喜歡報復社會的人,而他也只是在受到生命威脅做出了最壞的決定。
這種克制的情緒大多會導致觀眾兩級分化,要麼就是沉浸無法自拔,要麼就是看不下去。
①周澤農本來可以去拼命去復仇,也可以在人生最後的時刻享受劉愛愛的溫暖,但是他都在極力地克制自己,全部都在被動地去實現內心的欲望,沒有主動尋求,這讓人看起來有點不痛快。
②劉愛愛完全可以獨吞這份錢,但是她最終還是拋下更大的物質欲望,實現了精神上的慰藉,這其實與他在影片大部分時間的人物性格是相同,她的欲望也只是敢賺點小錢,錢多了,反而她的欲望消失了,真正小人物是不能承受太大的變故,反而越穩定的生活才越舒服。
③周澤農這樣的人物卻有一些光芒,誤殺警察根本沒有想過逃跑,就是想把錢送給自己的妻兒,他所克制的欲望不過是想要家人幸福,他深知自己的偷竊會給家人帶來危險,所以這麼多年沒有見過他們,最後時刻卻有想著留給他們一筆錢,在不得不去面對錯誤的人生時候,內心還能心存責任感,這一份人性的體現十分難得。
《南方車站的聚會》是一部敢於觸碰現實犯罪題材又把欲望克制到極致的電影,但這部電影聰明的地方在於,電影中把周澤農和劉愛愛的欲望都緩慢展現出來,雖然盡力在克制,但是畫面還是給人帶來了很大的衝擊感,畢竟欲望這個東西,每個人都存在,只不過會分大小,變大之後是吞噬自己還是成全他人,是人生最大的考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