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蘭の亂葬崗

2021-02-25 午夜蘭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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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初送快遞

第一次接觸這樣的工作,一切都很新奇。以前只悶在家裡做快遞,並沒有想像外面喧囂的世界是怎樣的。如今出來倒有些不習慣,甚至有一種久居籠中的小鳥突然被放生的感覺,處處都是我不曾見過的風景——直到我經過這個人跡罕至的亂葬崗的密林,所有的新鮮感都變成了恐懼——就像一片烏雲久久不能從心中消散……

到那裡的時候是傍晚,西斜的太陽紅得像一團火焰,幾乎要融化掉我的眼睛……我輕輕地閉上雙眼,然後緩慢張開,就又看見剛才烈火一樣的餘暉已經淡下去。再看夕陽落下的地方,是一片凌亂的墳墓,在這死寂的冬天裡,顯得十分瘮人……天漸漸暗了下去,我的心突突直跳,不由得轉動了右手的油門。快遞的車子瘋也似的逃離了那個地方……

(二)可怕的甦醒

終於回到了家中,我家孩子迎接著每一位取快遞的客人,人還很多。好在我的丈夫飯已經做好。大約兩個小時以後,客人漸漸少了,我們才開始進行我們的晚餐。忙碌了又有一個多小時,我們終於熄了燈,在疲憊的驅使下我和孩子們沉沉地睡去……

也不知道到了幾點,一陣涼意把我驚醒,我睜開惺忪的雙眼,「啊——」,我大聲驚叫了起來——那是,那是那片我經過了的那座亂葬崗!!我不是在家裡嗎?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又回到了這個鬼地方?我的孩子呢?難道這是在做夢嗎?慌忙中記起來曾有人說過,如果是在做夢,是沒有痛感的,我使勁揪了一下我的頭髮——「嘶……」我真實的感覺到了一絲痛感傳來……

天哪!這不是在做夢!我是真的又回到了這個鬼地方!可是我的孩子呢?難道我回家和孩子吃晚餐是一個夢而已嗎?那麼,現在是幾點呢?四周還是一片漆黑……我癱軟的身體勉強掙扎著往前走,我記得前邊的路,不遠處有一個崗亭,崗亭旁邊就是寫著「建工」的牌子的那個通向大路的出口……我仍舊趔趄前行,我看看遠處,還是一片漆黑。走著走著腳下一滑,好像被什麼東西絆倒了,一個圓圓的東西碰到了頭,「好痛」。我用手把那個東西移開——那個東西……居然是一顆骷髏頭!我的天!我叫了起來,但是四周還是一片安靜……我是有多麼絕望!我多麼希望我能快速走出這裡!惶恐之中我發現自己還是白天那副模樣,穿著工服未曾脫下。如果這不是夢,那麼,我開的順豐的那輛車子去了哪裡呢?我是開著車子進入這裡的……我的車子呢?我四下摸索,在口袋裡摸到了自己的手機,我心中有一絲激動——可以照明和打電話了,現在給家裡打電話,應該一會兒就有人來吧?畢竟口子和這裡只是隔著這樣一條馬路……

我心中忽然有了一絲希望,就像暗黑的星空下一顆發光的星子,讓我充滿對未來的期待……我小心翼翼地打開手機,毫不猶豫地把家裡熟悉的電話撥了出去——我滿懷期待地等待著電話那頭傳過來親切的回應,但是回應我的只有那長長的電話盲音,和那句熟悉的「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out of service.Please redail later。」我才回過神來,看了一下屏幕頂端,一個信號都沒有——我簡直崩潰到了極點,這種絕望是沒有辦法形容的。這要怎麼辦呢?我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居然在疲憊中睡著了……

等我醒來,眼前的黑暗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比之前更大的亂葬崗,霧氣蒙蒙的,給人帶來絲絲的寒意。我的車子和手機都不見了,我想從中走出去,抬起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隱隱約約感覺時近中午。確定了方向,我朝著太陽的方向慢慢走,這會兒孩子一定是等急了,我出門怎麼睡著了?那晚上驚恐的黑暗,是個夢吧?

「畢竟離家不遠,就是步行,二十分鐘也該到家了。」我這樣想到……

我這時感覺到了身體的虛空,眼睛裡冒出了金星,肚子也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我的孩子得餓成什麼樣了呀?唉!我真不是個好媽媽!媽媽對不起你們……」太陽就像烙餅一樣貼在空中,發出微弱的黃光——即使是這樣的光,也能讓我感覺到一絲安慰……
我還是一直向南走著,追尋著太陽的方向。太陽還是那麼個樣子,無精打採的。我走啊走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實在是疲憊的走不動了,看看遠處,依然望不到邊際,抬頭看看太陽還是原來的方位,居然沒有動地方!!這不合常理,這,就算是一個小時的時間,太陽也會向西邊挪動一點點,溫度也會上升一點點。可是我依舊感覺到那樣的寒涼和陰森……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絞盡腦汁想,也沒想出一個所以然來——難道說?難道說這就是恐怖小說裡人死了以後所見到的光景?我以前看過這樣的小說,以為就是小說而已,都是假的——難道,這真的存在嗎?還是說……還是說……我已經死了?我成了孤魂野鬼?

我索性不想自己是不是活著或者死了的事情,還是追著太陽的方向一直走——雖然太陽還是一直停留在那個地方,雖然太陽還是發出那麼微弱的光……我總覺得太陽還能給我一絲希望,而且就算是自己已經死了,也還是喜歡光明的,不是嗎?

遠方還是一望無際,還是密密麻麻的墳墓,漸漸地我發現太陽開始淡了下去,雖然位置還是沒有變化……難道是我要灰飛煙滅了嗎?我不知道。此刻,我沒有了那種惶恐不安的感覺,只有一種萬念俱灰的一聲長嘆:唉,可憐了我家孩子還這麼小,大寶很懂事,已經幫我打理驛站了呢!小寶也快上幼兒園了……我卻離開了她們……以後她們的人生會怎樣……可是,這些我再怎麼想也於事無補了,我永遠看不到她們了……

唉……

我很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既然想也無用,索性什麼都不想,就像朱自清文章裡寫的:「什麼都可以想,什麼都不可以想,便覺是個自由的人。」況且我已經死了,難道還不能做個自由的人嗎?哦,不,是做個自由的鬼……天已經完全暗了,太陽在這個時候也已經消失了。我想,可能我就像電視劇裡面狗血的鏡頭一樣,我的全身我的靈魂,就要化作一片虛無了吧?我閉上眼睛慢慢等待——等待著我所有的感覺消失的那一刻……

然而過了許久,並沒有什麼改變,我的感覺還是那麼靈敏。我還能聽到這荒野裡呼呼的風聲。睜開眼睛,我看見夜晚的星空格外地美麗,我轉身向後,看到了最亮的星——北極星,那裡是北方——向南走,那裡是我家的方向,或許就是我歸去的地方……我越往前走,星光越來越亮了,所有的星星一開始像眼睛,現在居然像極了寶石,光所到之處幾乎讓我睜不開眼睛,但是我還是睜開了眼——看到的居然是一座鮮明的墓碑,上面寫著:蘭の墓!……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雖然我已經不在乎自己是否死亡。但當我真的確定了自己已經死亡的消息,我還是很震驚……我還是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我還有孩子要撫養,還有太多的夢想沒有完成……我不要接受!我不要接受!

我使勁捂著自己的頭,發出陣陣狂吼:「我不能死——」……

我的呼嘯劃破了整個安靜的夜,遠處的樹上安靜的小鳥也都驚得飛了起來發出陣陣鳴叫……然而,我的力氣還是十分有限的。不一會兒,一切就又歸於沉寂……由於體力不支,我又在這無盡的黑暗中沉沉睡去……

「喂,媽媽,你在幹嘛?大清早的還不起床……順豐叔叔來了,趕緊起來幹活啦!太陽都老高了!」我睜開惺忪的睡眼,朦朧中看到金色的陽光反射到我的屋子裡,是那麼溫暖,那麼熟悉,那麼親切……

「大姐,這是今天口子所有的件,記得交接,完了之後趕緊打電話吧。」

「哦,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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