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歲的韓國瑜這兩年生涯真如過山車一般,從谷底直上雲霄,又從雲霄迅速跌入谷底。發生在6月6日的這場罷免投票,同意票超過89萬,韓國瑜已確定成為臺灣史上首位被罷免的縣市首長。而僅僅一年前,他攜89萬高支持率幾乎在萬眾歡呼中榮任高雄市長。
雖然這不是韓國瑜第一次被罷免,1994年,韓國瑜任臺北縣民意代表,因為贊成核四興建,與洪秀柱、林志嘉、詹裕仁三人一起被罷免,雖然最終未達人數,但韓在四人中也是得票數最高的一位。而這次市長罷免成功,未必就此終結韓國瑜未來的政治生涯,但肯定是對他個人從政生涯的最大一次羞辱。
這次罷免投票,實際就是去年臺灣地區領導人選舉的延續。韓國瑜作為競選失敗者,依舊被對手民進黨趕盡殺絕。
但某種程度,民進黨的勝利可能也就到此為止。因為所有能被民進黨利用的民間針對藍營的負面情緒都已得到最大的釋放,而之後,國民黨對於民進黨執政的檢驗,將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動不動就被攻擊。
韓國瑜被罷免,勢必引起藍營支持者最大的危機感。而國民黨乃至韓國瑜能不能從這次罷免案中浴火重生。拭目以待。
為什麼韓國瑜會被罷免
2018年,被趕出臺北農產公司的韓國瑜單槍匹馬來到高雄,這個民進黨執政30年的南部城市,據說挖地三尺土都是綠的綠營根據地。結果,韓幾乎以隻身之力,全力扭轉形勢,借當年全民最大黨是「討厭民進黨」之勢,一舉奪下高雄,使綠地變藍天,而韓本人,也就此成為藍營的不世英雄。當時的高雄市民,確實對於韓國瑜這個空降過來的藍營人物,寄予了很大的期待與信任。然而愛之深當然也會恨之切。
韓國瑜當選數月後,起心動念參加臺灣領導人的選舉,不但導致了藍營的分裂,對於高雄人來說,在情感上也確實是很大的辜負。所以高雄人要罷免韓國瑜的情緒非常強烈,以致今年來的幾乎所有的民調都呈現出非常大的贊同比例。
甚至一部分藍營的支持者,也認為韓國瑜導致了地區領導人選舉失敗,而贊同罷韓。
韓國瑜最終為其當初政治抉擇上的移情別戀慘痛買單。
韓國瑜的應對措施
對於藍營方面而言,頂多寄希望於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實際出門的投票的行動沒有意願那麼強烈而已。很多藍營人物比如王金平等人對於韓國瑜的應對策略,無不是建議其全心於市政,低調行事。當新聞冷卻的時候,人們忘記你的時候,或許便是躲過罷免危機的方式。恰好因為疫情的原因,罷韓的議題一度不那麼熱門。
可惜韓國瑜不是那種耐得住寂寞的人,也可以說他平日的行事風格也不算太過小心翼翼。所謂罷免,就是仇恨動員。只有把罷免對象描述成十惡不赦,才能激發群眾出門投票。所以必須要抓韓國瑜的破綻,以放大人們對其的恨意。不幸,韓的行政團隊很快露出破綻,一些看似很正常的小事,比如拆除違法張貼的罷韓廣告,學校因為疫情不出借場地成為投票所之類,都被罷韓組織描述成政治迫害。
而韓團隊的應對策略也分為和與鬥兩派。尤其在罷韓二階段門檻通過且有一段日子的時候,鬥派突然主動出擊去狀告罷韓行動不合相關規定——所謂一階段聯署有超跑的嫌疑(任期一年後才能對其行使罷免,而罷韓組織確實明顯超跑,幾乎在韓國瑜上任半年不到的時候就開始著手罷免聯署)。可惜韓團隊的提告都被法院第一時間駁回。
韓團隊意圖通過行政官司使罷韓行動無限期延緩的計劃也為之破功,但韓團隊的出擊卻引起廣泛的新聞效應,使本因為疫情影響而已經少許淡化的罷免行動再次升溫。
韓國瑜這時候提出請自己的支持者不要投票,而是監票。不讓支持者投票的目的是降低投票率,以及不去刺激對手出門。可惜,既然選擇低調應對,沒有聲音才是最有力量的方式,一旦表露出主張,對手便立刻就有了針對的策略。既然韓國瑜不主張支持者投票,那麼罷免方只要提出主張大家踴躍投票即可。而且也使一直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民進黨有了公然出手的理由。
民進黨無需說出罷韓,只需鼓勵大家出來投票即可表達出自己的罷韓主張。雖然吃相難看,但也算堂而皇之。
於是民進黨也就不再藏藏掖掖,直接走上罷韓第一線。
民進黨是這次罷韓行動的最大推手
作為選舉勝出者,民進黨完全可以表示出一點大度。尤其在蔡英文已無連任壓力的情況,本該釋放出和解的善意。可惜民進黨內部的權利紛爭,以及30年綠地高雄當年的丟失給民進黨帶來的失敗屈辱,也倒逼其要對韓國瑜進行斬草除根。
但其公然走到罷韓第一線,幾乎是不管外界觀感了。
當然,即便目前所謂民間組織的領導者,「罷韓四君子」,至少三位過去與陳菊市府關係都極為密切。尤其是wecare組織負責人尹立,為陳菊市府當時的文化局長。韓團隊反擊指出,這些罷韓組織者,所謂「罷韓四君子」,實際是「菊系四傀儡」。他們也或多或少涉及目前韓市府查辦的幾件市政弊案中。如目前市府移送檢調的四大案(二階輕軌、慶富案、大港開唱、氣爆裝置)中,跟「菊系四傀儡」相關的就有三人,罷韓行為說穿了就是民進黨怕韓揭弊,才發起以公民運動包裝政治目的的活動。
當然,藍綠攻防之中,無非都是放大對方的漏洞,都達到有過之無不及的地步。只不過這種前任發動罷免現任的案例,確實比較罕見。
緊接著,民進黨執政團隊的高調介入,使形勢更趨惡化,其中包括「中選會」的主委李進勇聲稱,如果罷免行動不能照常進行,投票場所不夠的話,他將自己的頭割下來之類很不得體的言論,完全置行政中立於不顧。
而因為防控疫情而近來聲望極高的陳時中也加碼說,選民即便感冒,內心傾向於鼓勵其去投票之類的暗示。雖然罷韓與衛生防疫完全不搭界。
臺北對戰蔣萬安落敗但因為外形不錯人氣極高的吳怡農,也親下高雄號召年輕人罷韓。
有學生團體不惜重金包車載外地高雄人以「回家陪媽媽」的名義回家投票。有組織針對個人送出超過五百元的禮品,被藍營認為有賄選的嫌疑。而民進黨行政當局視若無睹,並不處置。
而在地民意代表趙天麟更是發百萬簡訊動員罷韓。趙曾經與陳其邁競爭高雄市長黨內初選落敗。此刻,顯然看見了後韓國瑜時代的高雄綠營再度執政的個人可能。
至於韓國瑜手下敗將——陳其邁,如今貴為臺灣當局副行政首長,多少有一點惺惺作態不如趙天麟放得開,也直到最後一刻,陳其邁才表態要回高雄投票。
罷免前兩日,民進黨中央更是做出鼓勵投票的決定。也就說等於跳到罷韓第一線。於是民進黨全線動員,趙天麟則說,確實是在動員過程中發現僅靠所謂民間團體不足以把所有的罷韓票給催出來。所以必須以民進黨全黨之行動力出擊。是凡投票動員,都是一件很費金錢的事情,如今島內第一大黨民進黨站到前臺的話,錢當然頓時不成問題。
與之比較,國民黨則顯得非常被動,主戰不知從何下手,主和又處處被動挨打十分狼狽。新主席江啟臣,畢竟上任日短,恐怕還未能整合慘敗後的國民黨,也談不上與高雄韓國瑜方的聯手——何況韓國瑜方面特立獨行慣了,也不見得能受江節制。
所以對抗罷韓實際還以韓單打獨鬥為主,國民黨方面針對相關議題極其低調。一些主動出擊的戰將如吳斯懷、李來希等人的言論,一如既往不但不被國民黨接受,甚至表示出切割的態勢。國民黨與民進黨最大的不同便是,國民黨常被輿論影響,而民進黨擅長製造輿論。
總之這對於韓及藍營而言,是一場幾乎聽天由命束手無策的投票。
但這場投票正義嗎?顯然不是
首先這是一場情緒投票。韓國瑜雖然當選高雄市長不久便參加臺灣地區領導人的選舉,但參加選舉是其個人權利,而本身並不違背任何法律,雖然觀感不好,畢竟不違規。臺灣地區公職選舉人如在職議員,在職民意代表在職縣市首長任期不滿參加選舉比比皆是。也不獨韓國瑜一人,以韓國瑜所謂半途落跑來罷免其市長身份是不合適的,甚至有濫用罷免的嫌疑。
韓國瑜的市政團隊並沒有在韓國瑜參選階段懈怠行政工作,尤其韓的兩位副市長葉匡時和李四川都是一流人才,且治理高雄尤其在道路及治水方面卓有成效——執政畢竟也才1年,民進黨三十年沒有幹好的事情指望國民黨一年改變,也未免苛求。
韓國瑜當選高雄市長的時候得票數八十九萬,參加臺灣地區領導人選舉得票數也在六十一萬。唯獨罷免其只需得票五十七萬即可。雖然罷免門檻降低有助於選民表達不滿。但實際也暗藏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漏洞,也就是兩黨對壘,競選可能打不贏你,但罷免的票數達成卻相對容易。
事實上,對於韓國瑜的罷免動議,幾乎是在其當選就開始謀劃,以韓當時如日中天的氣勢,綠營確實有從此失去高雄的擔憂,但假如罷免的話,以陳其邁當時74萬的得票率確實可以一搏。當然,等到韓要參選,罷韓團隊更是抓到把柄,趁機發難而已。
尤其對於未來第三勢力的小黨而言,更加艱難,所謂罷免反會成為兩黨輕而易舉誅殺小黨的利器。罷免投票當天,就有人去問臺北市長柯文哲,問他擔心不擔心成為下一個罷免目標。柯拉新北市長侯友宜做擋箭牌輕鬆應對。但誰敢說,沒有可能。
當年有公民團體罷免時代力量的民意代表黃國昌。因黃是深綠,所以藍營力量相對集結。其中也不乏一些國民黨黨員。但無論國民黨還是參加的這些國民黨員都強調自己的個人身份,而極力撇清政黨色彩,就是不想落入政黨霸凌的口實。
這次民進黨大咧咧不加掩飾的煽動罷韓行動。尤其在民進黨去年選舉大勝的情況下,依舊對於落敗者趕盡殺絕。實際也算是打開了潘多拉盒子。除了激起藍營群眾的憤怒以外,也「手把手」教了藍營該如何進行報復。
以後是凡拼不過你上臺,但總有力量拉你下臺。即便拉不下來,也要羞辱一頓。
惡鬥終將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