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想像,這是一家與阿里巴巴、騰訊幾乎同齡的網際網路公司。創辦男同交友網站「淡藍色的回憶」(後改名「淡藍網」)20 年後,前警察馬保力終於如願站在納斯達克的門前。
他帶領的藍城兄弟於昨日(北京時間 7 月 8 日)正式登陸納斯達克上市,股票代碼「BLCT」,發行價 16 美元,開盤暴漲,盤中三次觸發熔斷,股價漲幅一度超過 100%。截至收盤,藍城兄弟股價報 23.43 美元,市值約 9 億美元。
投資人們奔走相告,在社交媒體上分享著喜悅。「誰說中概股沒有希望了」,一位創業者驕傲地在朋友圈轉發藍城兄弟的股價截圖。太多人慶祝了,即便他們不是藍城兄弟的投資方,或者員工。
「就像今天我在結婚一樣」,馬保力說。北京國貿大酒店三樓的遠程敲鐘現場,他難掩激動,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和投資人、湖畔大學校友、公司員工在臺上合影留念。敲鐘前,他還專門從秦皇島叫來了他 3 歲的兒子,一起見證。
無數人曾想在騰訊的社交帝國中撕開一個口子,但少有成功者。馬保力治下的 Blued 是個「例外」——這不是一個主流社交產品,你可能從未聽說過他,但在男同性戀群體之中,它的統治力不亞於微信。這是全中國最大的同性交友軟體,在全球擁有超過 4900 萬註冊用戶。
它同時面臨著隱憂。國內同性用戶增長見頂,因此它早早布局海外業務,和國外的同性社交巨頭 Grindr 短兵相接;營收結構單一,直播業務佔總收入比例接近九成,多元化布局尚處早期;去年,Blued 被曝出平臺上存在色情信息,甚至有不少未成年人用戶,Blued 之後關閉用戶註冊一周進行整改。
「我們經歷了其他創業者沒有經歷的挑戰」,馬保力說,「這一刻不只是我們用戶的驕傲,而是所有 LGBTQ 群體的驕傲,我們要讓全世界人看到我們的存在。」
如果以一家公司的眼光衡量藍城兄弟,這家公司在其長達 20 年發展歷程中,前半段幾乎毫無作為。事實上,當馬保力還是秦皇島的一名民警時,他創辦個人網站「淡藍色的回憶」的初衷,不過是為了找尋自我認同。同年,中國的四大門戶之三,都已成功赴美上市。
直到 2006 年,馬保力才組建了一個幾人團隊,開始規範化運營淡藍網。之後幾年,淡藍網很快成為全國最知名的同性網站之一,但幾乎沒有什麼收入。他們的收入部分來自廣告,部分來自網友的捐款。
2009 年,馬保力終於下定決心,奔赴北京運營淡藍網。那也談不上什麼轉折,不過是把公司從秦皇島搬到了北京,租在一個又小又破的民居裡。他們還得時不時面臨網站關停的窘境——國內對同性戀的接納程度還不高。
有一次,馬保力在一場預防愛滋病的活動中見到了時任國務院副總理李克強,他把和總理握手的照片列印很多份,「我就想誰要欺負我們,我就給他寄一張我們的合影」,他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說。
真正的轉變來自 2012 年,他們上線了移動端產品 Blued。後來馬保力接受媒體採訪時大方承認,這個產品是抄的 Jack』d,連名字都是一樣的格式。Blued 的誕生挽救了這個看起來毫無前景的網站,基於地理位置的交友模式極大擴寬了 Blued 的用戶範圍及粘性。或者更直白些,它滿足了同性戀者交友的需求。
「讓我們從一個個人小團隊變成一家專業公司」,馬保力說。2012 年,Blued 拿到中路資本、天翼資本投資的 300 萬天使輪融資,僅一年後又分別完成數千萬人民幣的 A 輪及 3000 萬美元 B 輪融資,投資方是清流資本、順為資本及 DCM 中國。
正式上市之前,Blued 一共從資本市場獲得 7 輪融資,最後一輪融資發生在 2017 年末,由鼎輝投資、UG 資本投資的 1 億美元 D 輪融資。招股書披露的股權結構顯示,IPO 後,馬保力持股比例 33%為最大股東;B 輪投資方順為資本持股 10.4%,為最大機構投資方;鼎暉投資、天擇金牛、清流資本、新程投資持股比例分別為 8%、6.5%、4.9%、4.3%。
雖然馬保力稱 Blued 早早地進行多元化業務布局,但從整體營收結構上看,直播仍然是 Blued 收入的絕對大頭。2018 年、2019 年及 2020 年 Q1,直播業務在總收入佔比分別為 91.3%、88.5%及 86.6%。
直播收入比重過大也是投資人最關心的問題之一,「很多投資人都問過……難道你們是一家直播公司嗎?」馬保力說。
實際上,直播收入的大增是馬保力無心插柳的結果。2016 年他們上線直播業務之初,只是將其作為增加用戶互動的一項功能,「但是沒想到很掙錢,離錢很近,收入規模越來越大」。
招股書中,Blued 的業務一共分為四大塊,除佔大頭的直播業務外,還有會員服務、廣告服務以及包括健康、家庭計劃在內的其他服務。
其中,廣告服務是 Blued 最早的業務來源之一,但過去兩年該項業務收入佔總收入比重不超過 7%。會員服務可享受應用內免廣告、免打擾、自定義隱身等特權。2020 年 Q1 季度,會員服務收入有較大增長,從 2019 年 Q1 的 306 萬元增長至 1501.3 萬元,漲幅高達 390.6%,佔總收入比例從 2.1%增長至 7.2%。
包括健康、家庭計劃在內的其他收入是馬保力極為看重的業務分部之一。2016 年,Blued 推出個性化家庭計劃諮詢服務;2019 年,推出專注男性健康領域的健康服務平臺荷爾健康。該項業務仍處於起步階段,2019 年佔總營收比重 2%。「未來直播在整個多元化收入結構中比例會逐漸被降低、稀釋,其它的收入規模會變得更大」,馬保力說。
他不願將 Blued 定義為僅服務於男同的社交軟體——那樣增長空間有限,「我們是給LGTB群體提供全生命周期服務的公司」,他希望可以擴展更多的用戶群體,進而為所有性少數群體提供包括健康、生殖服務等在內的多項服務。
顯然,這仍然需要時間。打開 Blued 軟體,仍然是一個全部屬於男同的社區,放在開屏第一位的是「交友」欄目,可根據地理位置排序,為你推薦距離最近的用戶。直播被單獨列做一欄,從產品形態上看和當下的短視頻平臺沒什麼區別,除了所有的主播都是男性。
被馬保力寄予厚望的健康服務躲在個人資料欄的下方,包括淡藍公益(防艾檢測)、荷爾健康、藍色寶貝(生殖業務)三塊。
多年來,Blued 戰勝了同賽道的多家社交軟體,它是目前全球範圍內第一家上市的同性社交軟體,跑在了競爭對手 Grindr 前面。
媒體們稱呼它是「粉紅經濟第一股」,招股書中,Blued 援引 Frost & Sullivan 報告,LGBTQ 在線社交和娛樂市場在 2018 年的全球總收入為 27 億美元,包括會員費,廣告收入和實時流媒體的收入,預計到 2023 年將達到 62 億美元,複合年增長率為 18.3%。
性少數群體的用戶粘性也遠高於普通人。Blued 活躍用戶平均每天停留時長超過 1 小時,平均每天打開 App 16 次,次月留存率達 71%。「所有的數據表現都證明我們的產品對於用戶的高黏性、高歸屬感、高參與度」,馬保力說。
但它仍處於虧損狀態。過去兩年,它一共虧去了近 2 億人民幣。好消息是虧損正在收窄,2019 年虧損額相比 2018 年已經減少了近三分之二。它的毛利率也在不斷提升,從 2019 年一季度的 24.1%增長至 2020 年第一季度的 32.9%。
當下,Blued 雖然進入了全球 210 多個國家及地區,海外月活用戶佔比超過 49%,但其影響力似乎仍局限在亞洲。按照 Blued 的說法,它是印度、韓國、泰國和越南最大的在線 LGBTQ 社區。
國際化也是路演時投資人問得最多的問題。海外業務收入佔 Blued 總體收入始終不高,近兩年來比例僅為 3.4%與 6.6%,與其超過 49%的月活佔比不匹配。不過,該部分收入正在逐步提高之中,2020 年 Q1 海外收入佔比提升至 9.9%。
國內用戶貢獻了 Blued 絕大部分營收,但馬保力仍需謹慎。
去年,財新網曾報導稱,Blued 中存在大量未成年人用戶、色情信息。之後,Blued 宣布關閉註冊一周,組織技術、算法、AI 及內容監管部門開展全面的內容篩查和整治,包括但不限於冒充成年人的未成年人、涉及未成年人的文字、圖片、群組及其他內容。
兩個月後,Blued 對外宣布啟用 AI 人臉識別用戶註冊系統,以防止未成年人註冊和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