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圈·老友記】
娛樂圈第一檔明星深度對談節目
第三期:張佳寧x張曉龍
是家人,也是熟悉的陌生人
文/郝琪
編輯/向榮
在張曉龍眼中,外甥女張佳寧像一朵棉花糖:軟、甜、乾淨。
張佳寧卻認為,老舅並不是真正了解她:在家人面前,她展示的活潑快樂只是一個側面。真實的自己,她沒機會也不想展示給家人看。
出現在觀眾眼中的張佳寧人生順遂——還沒畢業就有廣告拍,第一部戲就拍嚴歌苓小說改編的《小姨多鶴》。再加上有個入行多年的老舅保駕護航,外人理所當然地想,她的路不會那麼艱辛。
可是走出影視劇的造夢空間,張佳寧為生病焦慮,沒有戲拍就慌張,用瘦瘦的肩膀扛著自己和母親的生活。
生活的故事如同一個硬幣的兩面,擁有同樣的載體,卻有不同的表述方式。乖巧懂事的背後是某種程度的隱忍和委屈,而那些要咬牙忍住的時刻也代表著熬出頭來的希望。即使是與她最親近的家人,多數時候也只能看到她的一個側面,而長大的意義在於,她對於讓家人看哪一個側面,有了越來越多的掌控。
張佳寧會成為演員,多少和老舅張曉龍有關。
張曉龍是中戲的老師,他催著佳寧參加考前培訓班,嚴格地盯著她減肥,陪著她參加各個藝術院校的藝考。張佳寧承認,老舅是領她進門的人。
然而「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的閒散關係並不適用與甥舅之間。進入大學後,張佳寧一度很怕張曉龍。上課怕被老舅當槍使,逮著就說,一點不對就放大。其他同學做不好時,她就被拎出來,「張佳寧你給我好好做」。
下了課還是怕。她住老舅家,一回家就要被問「臺詞有沒有練」「表演課學了什麼」,囑咐她「多吃點這個,少吃點那個」。她很緊張,擔心說錯話,擔心問題回答得不夠好,老舅語氣一嚴厲,她就嚇出一身汗。
其實不光她怕。家裡其他人也怕張曉龍。他回家前,屋內一片歡聲笑語,他的鑰匙插進鑰匙孔,歡笑聲戛然而止。
▲張佳寧與張曉龍
他是那個主動承擔起照顧家人義務的男人,是「恐怖」家庭氛圍的營造者,卻很長時間內都不自知,直到侄子一家悄悄在外面租了房子,逃了出去,他才發現自己有多可怕。
長輩嚴厲,晚輩的自信心就要受到折損。班上都是好看的男孩女孩,唯有她,穿著老舅買的運動服,出現在角落裡,「我看到他們就會覺得他們都好漂亮,跟我完全不一樣。」
出道後還是如此。「我一直明白我不是一個長得多漂亮的人,而且那時我的身材對於女演員來講真的很胖。」張佳寧知道自己不是那種一下就能讓導演記住的人,有很強的危機感。
別的行業,進了公司就有了相對穩固的飯碗。演員不是,一部戲拍完,如果沒有下一部,就得歇著。「我就沒有工作了。」她無法心安理得地等待。
她對演戲心存敬畏,鮮有作品之外的新聞流出。很多年輕觀眾真正認識她要從《如懿傳》《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海上牧雲記》開始,但更早之前,她在《小姨多鶴》《溫州一家人》《雞毛飛上天》等年代劇中都有不俗表現。
▲張佳寧在《如懿傳》中飾演穎妃
佳寧的同學有時會在聊天時表達對她的羨慕——有個在圈內人脈很好的老舅,但張曉龍說,他真正幫到張佳寧的只有最初帶她入行,後來的天地都要靠她自己闖。甚至孔笙、侯鴻亮等人都是和佳寧合作了很多次後,才與張曉龍相識。如今,他能給佳寧的幫助是見面時的一些嘮叨,比如,不要減肥。
「這個過後你會覺得很受用,等到我這個年齡,或者再過一些年。」張曉龍語重心長。
「但是瘦了,就會穿衣服好看。」
「穿衣服好看,但是你就是如果真有點小病,抵抗力就不行了。」
「現在就不行了。」
張佳寧是早產兒,打小身體就不好。別人家小孩在外面玩,她在醫院打針,媽媽拎著吊瓶走在前面,她屁顛顛地在後面跟著。長大後,她最大的焦慮還是身體頂不住,之前因為帶狀皰疹停工了一段時間,她很焦慮。她屬於一周沒拍戲就坐不住的人,最高紀錄是兩年拍了18部戲。別人問她為什麼這麼拼,她說,要給媽媽買房子。
張佳寧的爸媽很早就離婚了。媽媽曾是一名聲樂老師,為了給體弱多病的女兒治病,早早下海經商。她帶著張佳寧到海口,從導遊做起,慢慢借錢,買旅遊車,再開個小賣鋪,旁邊弄家餃子館,為了省下房租,母女倆就在小賣鋪樓上擠著住。
後來媽媽肚子裡長了瘤,去北京看病,老舅負責照顧媽媽,張佳寧一個人在海南生活。老舅細心,帶張媽媽去腫瘤醫院檢查,從不走正門,擔心她看到「腫瘤」二字,心裡難受。
手術結束三天後就是大年三十了。此時媽媽還未完全恢復,繃帶還沒拆,忍著痛,坐著飛機回來,陪張佳寧煮餃子、過年。
▲張佳寧和媽媽
15歲那年,張曉龍把張佳寧接到北京讀書。北京開銷大,媽媽就把海南的旅遊車、店面全賣了,把錢給了女兒,一個人回了東北。直到大一寒假回家,張佳寧才發現,媽媽住在租來的小開間裡,房間不到20平方米,一張床、一個柜子、一間衛生間、一個被當作廚房使用的陽臺,再沒別的了。
大年三十,母女倆下樓放鞭炮。張佳寧小心翼翼,媽媽接過引火的香,說:「你是靠臉吃飯的,媽媽來。」伸手過去,把鞭炮點燃了。
張佳寧繼承了媽媽的堅強。大冬天吊威亞,地上厚厚一層積雪,她吊在半空中,凍得說不出臺詞。有一年除夕,她在北京門頭溝拍戲,張曉龍來看過她,「沒有供暖,女孩怎麼受得了」。老舅在一次訪談節目中說起這事,語氣滿是心疼,「跟她說不能接,她看到好劇本還是接」。
張佳寧的想法是,要拼,要抓住年輕時的機會,要讓媽媽過上好日子。於是,拍廣告賺的錢,她給家裡買了冰箱、洗衣機。第一部戲結束,她給媽媽在老家買了套房,付了首付,用後面賺到的錢還房貸。
實在累得撐不住了,張佳寧哭著打電話訴苦,「老舅,累死了,兩個組都在搶我的時間」。張曉龍很心疼:「我就說你活該,不讓你接,你偏接,這知道將來要出現這樣的事。」但生氣歸生氣,張佳寧擦擦眼淚,接著去拍戲,他又對外甥女刮目相看。
拼命的代價必然是身體消耗。幾年前,張佳寧和張曉龍回家鄉電視臺參加春晚,張佳寧上臺唱歌,漸漸地,她察覺到自己有點不太對勁,隨時可能暈過去,下臺後,舅舅走了過來,問她剛剛在臺上為什麼不笑,這是春晚,肯定得喜慶些。她撐不住了,就把腰上的一大片皰疹給舅舅看。舅舅嚇了一跳,帶著她去醫院檢查。
那是一種常人無法忍受的疼痛。那年春節是在海口過的,她不敢在家人面前表露疼痛,只能說累了,想回房間睡覺,然後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狂哭。
張曉龍認為自己了解外甥女,可張佳寧不這麼想。在家裡,她永遠是開心果,可在外面,她很安靜。「其實你不是很了解我,我是什麼性格。因為我在你面前應該有一部分是不敢展現,或者說是沒有機會展現。」
張佳寧在漸漸理解老舅。姥姥去世前,老舅為病床上的姥姥擦身子,細心照顧她,將她居住的環境收拾得乾乾淨淨。為了哄姥姥高興,老舅會在家裡張牙舞爪地跳小蘋果,想方設法逗老人家開心,整個人變得前所未有的柔軟。
她不再那麼怕他。
前幾天,張佳寧與中戲的師兄吃飯,師兄告訴她,他的房子是曉龍老師幫忙裝修的,又是出主意,又是找施工隊。
「他是一個很累的老好人。」張佳寧感慨。老舅跟她成長於截然不同的時代,他是從農村一步步奮鬥出來的。他願意幫助別人,因為「朋友如果能用上你,其實是一種存在的意義和價值」,這給了他幸福感。
他也想為家人操心,但外甥女漸漸脫離了他的把控。當張佳寧執意要從張曉龍家搬出去,用積蓄買個小房子慢慢還月供時,他就意識到了。他看著她成長,為她能心無旁騖地演戲感到開心,他不一樣,他演戲時總會在意周遭的一切,不斷產生自我懷疑,「我怕讓別人不開心,怕別人不舒服」,演員要解放天性,外甥女解放了,他還沒有。
外甥女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裡。他說,她是個「活得不那麼輕鬆的年輕人」。
在這個「每個人都特別在意別人」的家庭中長大,她的開心、快樂中多少包含著懂事、不想讓人擔心的成分,有了多餘的力氣還要惦記家人,「她會想完大舅想二舅,想完二舅想三舅,想完三舅想老舅」。
小時候那些懂事的故事,張佳寧偶爾會在採訪中提起,比如放學後,她總是獨自背著書包回家。到了下雪天,其他同學都有父母接送,她也期待著家人出現,眼巴巴地看,還是沒人來,就自己坐公交車回去。語氣中帶著一點辛酸,還有一絲自嘲。
長大後,她接替老舅為全家人操心,在劇組拍戲累到哭,休息時還組織全家人一起出遊,跑前跑後地張羅。張曉龍說,他並不想看到這樣操心的佳寧。
「如果有一天,我不演戲了,你希望我做什麼職業?」張佳寧問過張曉龍。
「到時候你做什麼我都挺開心的。」張曉龍說。
出品人:楊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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