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親戚上了夕陽紅電視節目,80多歲的他,容光煥發,精神矍鑠,侃侃而談,令我驚訝!
我見過他一次,在我結婚那年春節回老家,他是我老公的本家叔,在北京工作,春節返鄉。
我印象中,相比農村人,他有點書卷氣,言語不多。如今的他,在一絲內斂中透露出自由自在、勇敢無畏、樂觀奔放的氣質,與傳統意義的耄耋老人,完全不同。
鍾叔曾在一所大學教書,關於無線電硬體方面的,上世紀六七年代的中原農村,有這麼一個大學教師是非常稀缺、難得和寶貴的。
我家的第一件電器——小收音機,就是父親託他從北京買來的,是我們村第一個收音機。父親雖然常年灰頭土臉幹農活,但卻是一個在家用器具方面「趕時髦」的農村人,創造了好幾個第一。
經常十多個孩子,圍著我家的小收音機,擠扛推搡,聽「小喇叭」節目,很多時候根本聽不清,這個哭那個鬧你擠我踢,成了「戰場」。
上世紀八十年代,農村有少量的黑白電視機,外架天線。電視機經常出現毛病:天線感應失靈、屏幕雪花狀或橫格狀、發出臭味甚至一股股焦糊味,刺得嗓子澀痛。
村裡的第一臺電視機是生產隊買的,放在我家,每天傍晚搬到院子裡或大門口,全村老少一起觀看。
常常看著看著就壞了,不出圖像或不出聲音,若無圖像有聲音,人們一般繼續聽電視,若聲音也沒有了,村民就罵罵咧咧地搬起凳子,各回各家。
那時的售後服務基本等於零,父親急性子,電視機一壞,趕緊抱到縣城百貨店,但沒人真正會修理。
鍾叔懂電器,會修電器。這太難得了!三裡五村的人,都知道這個能人!
電視機壞了,就等,等著這個北京大教授回老家,臨近過年,總有人隔三差五跑他家,打聽他幾時回來。
父親心急,乾脆把電視機抱到鍾叔家,提醒鍾嬸:一旦能人回家,一定要先修這臺電視機,我家閨女們,還有全村人,都眼巴巴盼著呢。
開始幾年,電視機少,從兩三臺到八九臺,鍾叔還特意在北京買了小配件,帶回來,義務為村民修理。
經常休假時間,變成了修理工,從一進門就修,一直修到離開。
到後來,電視機慢慢普及了,縣城和小鎮上,也開了修理鋪,但小鋪修不好的,還是等大教授回來修。
漸漸地,鍾叔還沒回來,他家的上房廳堂已擺滿待修的電視機。家人只好對外說:太多了,修不過來了,都不修了。
從夕陽紅的採訪得知:鍾叔自退休後,把自己的生活過得非常舒爽豪氣,他近20多年的人生,用網絡語來說,就是「活得開掛了!」用北京話來說,就是「活得豪橫!」
他做培訓講師,去給培訓班上課,把他一直鑽研的東西教給學員,教學相長,其樂無窮。腦子不用要生鏽,腦子不用會痴呆。
他學習英文,退休後有了大塊時間,他學習更多的英文。他一個人出國旅行,用英語交流,沒問題。
他70歲學開車,拿到駕照。經常自駕遊玩,從國內到國外,悠哉樂哉。
他81歲學開飛機,開直升機,獲得結業證書,飛行教練對他豎起大拇指,敬佩他的勇氣、堅持和鑽研勁頭。
他還在繼續新的探索,新的體驗……
如果當培訓講師是他的老本行,如果學習英文對於一個曾經的老師也不算啥,如果70歲學開車也不算太難,但學開飛機,對於一個81歲的老人來說,其難度可想而知!就是年輕人,又有多少人有如此勇氣並付諸行動?!
當飛行員是他年輕時的夢想,當年招飛,正青春的他,由於視力不達標,沒能如願。
之後經年,他一直懷揣這個夢想,終於在81歲高齡,實現了自駕飛上藍天之夢。
挑戰自己、戰勝困難、夢想成真的喜悅,抵消了學習實踐飛行的各種艱辛。
退休之前,他為工作、為家人而努力。
退休之後,他及時轉變觀念,為自己而活,而且活得大開大合,自在爽快。
最近,在網上看到「販賣黃昏」這個詞語,主要用於攝影,中性或褒義。
與一個朋友聊起此事,她說:「販賣黃昏,你get到這個點了麼?飛翔在藍天上的81歲的鐘叔,還有站上達人秀舞臺那個79歲的汪奶奶……他們在所謂的夕陽之年,販賣黃昏啊,他們販賣黃昏,不輸年輕,何其珍貴?!等咱們到黃昏時,能販賣點啥呢?」
我get到的是:
心中有夢,腳上行動,幹年歲何事?
不找藉口,自導自演,把自己活成一部神話。
老年時,我希望我也可以或勇敢或安靜地販賣黃昏,可以凡爾賽地用粵語說:「溼溼碎啦(小意思了)。嘻嘻。」
牛年春節,還有三天。受新冠疫情影響,很多人像去年春節一樣,繼續宅家,阻防病毒傳播,成了「原年人」:網絡語,在原地過年的人。
我客居異鄉——做著屬於我的黃昏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