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覺得,如果有一種事物或人物的存在讓你控制不住自己,那這件事這個人就是極其可怕的。最近看的這部《愛樂之城》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積攢的情緒過多。
就像電影《海邊的曼徹斯特》,失去父親的派屈克起初非常平靜,他依舊會去球場上踢球訓練,和朋友聊天喝酒,但當有一天他突然拉開冰箱看到裡面的速凍食品時,崩潰地大哭起來。因為他感受到了冰箱的寒冷,便想到了醫院裡的父親。
喪失的疼痛是慢慢積累而成的,藉由這部一言不合就唱歌跳舞的電影,我也像打開了一扇「冰箱門」,哭得很爽。
電影《愛樂之城》寫了一個讓人感同身受的愛情故事,卻給了一個殘忍而真實的結局。生命中就是有一些人,他陪伴著你走過了最艱難的日子,塑造了現在的你,教會你什麼才是人生最想要的。相伴時間長了,你甚至愈發的像他,眉眼表情,肢體動作都似有雷同。
我一直在想,兩個人的相知相守,無非如此,細水長流、柴米油鹽,即便是少了幾分耳鬢廝磨的溫膩,也每時每刻都存著互依互靠的溫情。
你在床頭看書寫字,我在床尾追劇嬉鬧。我一度以為這就是愛情的終點,一度想一步不前的將20幾歲的時光停在這兒。
當然,這都是我以為。
晚上刷朋友圈,看到一個許久未見過面的姐姐小友更新了一條狀態:上午請了個假,下午就把孩子生了。
驚訝的我哈喇子都掉在了睡衣上。困意全無。原來她結婚了。
記憶一下子回到我十幾歲的光景,那時候看了一些郭敬明的愛情小說,跟著哭了睡了睡了哭,就誤以為自己談了好幾場轟轟烈烈的感情,跟著你死我活了數百回。但其實真正看到愛情的樣子,還是在那輛乾淨的公交車上。
那年春假,跟家裡的幾個哥哥、小友姐姐一起出門玩。
公交車上,陽光擠破了窗戶傾瀉進大半截的車座。那味道香極了。
我跟哥哥在小友姐姐的後座坐著, 而坐在小友姐姐正後方的哥哥卻一直楞著神的痴看。
我問哥哥,你在看什麼。
他笑了笑說,陽光啊,多美。
真是,千萬不要以為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就撒一些超幼稚的謊言呀。
後來,小友姐靠著窗睡著,纖細的脖頸在陽光下隱約透出肌理紋路。頭也隨著車子的搖晃輕輕撞在玻璃上。
一下子,一下子,一下子……
我看到哥哥突然就伸出手去,將手墊在女生的側臉上。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哥哥都的手就墊在玻璃窗上,我看見姐姐的頭,一下子一下子一下子……
那一刻就是愛情了吧。
想到這裡,我順手打開了小友姐姐的朋友圈,看到一張兩個人的合影,女生笑的一如當年,而身旁的男生攬著她的肩膀,一張大臉因為贅肉四溢而笑的略顯靦腆。
只是這男生。我不認得。
當年的哥哥呢?
愛情是不是也分節令氣候年份月數,小時候遇見到的愛情,長大走丟了?可是我看著朋友圈的小友姐姐,她依然幸福洋溢,那未施粉黛的笑臉也是真的。
也許時間真的比我們想像中的殘忍,也比想像中敦厚,他會不停的推著你前進,不停的轉啊轉,像是小倉鼠踩著小轉輪。你遇見的每一個人都是真實的,每一份感情都是獨特的,它推著你目視前方,要你百般熱情的去遺忘及迎接。
十月一的時候回家當了伴娘,待嫁的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
葉白,她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秋天的一片樹葉,你輕嗅一下就能聞到整個秋天。但與之矛盾的性格又熱情似火。就是這麼一個矛盾體,終於要在自己二十五歲的時候嫁給自己十五歲時喜歡的人了。
十五歲那年,葉白和餘少是班裡人盡皆知的「早戀知識分子」。學習倍棒的倆人通常都是通過我這個學習渣子幫忙傳遞紙條的。
我雖不知道他們聊了些什麼,但是那一趟趟的數學課、語文課、物理課……我都因為他們,而榮幸成為老師關注的焦點。
當然,這麼高調的一對,必然要被發現。
周一的早晨他倆都沒來上學,聽說是被停課在家面壁思過。
我偷偷的打電話給葉白,什麼情況。
葉白說,什麼什麼情況,不讓早戀唄。
我說那你倆咋整。
葉白說,我本來要分手,可是他親我了。餘少說這愛情亙古不變。我當時覺得整個世界都停了,停在他吻我的那一刻。
「不分了我!」
我聽著那一句「亙古不變」,被會心一擊。什麼停課思過,什麼期末模擬,什麼重點高中,都見鬼去吧。他們有愛情就夠了。
過了很多很多年,我聽葉白說他們分開了,各自戀愛了。看著餘少認識了新的女孩,葉白也頻頻發來了新男生的照片。我曾一度以為這段愛情應該就這樣劃上了句號。
可是沒有。
時間滴滴答答,他們或者是又在某一個轉彎處遇見,帶著滿身的塵霧和眼瞼的餘霜,相視一笑。
流浪了這麼久,終於回家了吧。
最終他們走上了這個婚禮舞臺,互許生老病死的諾言,我看餘少親手給葉白帶上鑽戒,相擁而泣。
那一刻,是終點麼?這疑似偶像劇的浪漫終點,從青春懵懂到長相廝守,從零到圓,從狂歡輕狂,到塵埃落定。
我一直以為最美好的愛情不過如此。
這讓我想起了王菲和謝霆鋒。
或者愛情就是,你見過許多假意和真心之後仍然知道自己要什麼,你喜歡的始終人是他,脾氣像他、長得像他、笑起來像他,都不行,他是不可替代的。
他是你多年以後遇到了仍然想奮力衝進他懷抱相擁而泣的人。這是愛情,聽過很多喜歡和再見之後依然執著。
想聊聊我最不懂的一份「愛情」。或者我從來不覺得他們之間是存在這個東西的。
那就是我父母。
他們過著千篇一律的生活,我從未見過他們之間說話超過三句,除了吵架的時候。
媽媽給爸爸打電話的節奏是,喂。在哪兒。回來吃飯嗎。
電話整個時長不超過1分鐘。
他們之間的話卻極少,媽媽追劇,爸爸換臺。媽媽大笑,爸爸皺眉。他們也從來沒在生活中相互合拍過。
我曾鄙夷這種愛情,以為這不過是湊活過日子而已。
但是他們卻超越了我身邊很多的情侶,從未鬧過分手,爸爸從未離家出走過,媽媽也從未忘記過做飯。無論是怎麼爭吵,他們總能心照不宣的繼續各自手頭的事務。
從黑頭到白髮,這就是婚姻嗎?或者這就是愛情在婚姻墳墓裡的可怕樣子麼?
那時候我很困惑,直到有一天,爸爸被單位安排出差了好幾天,他打電話回家跟我聊著聊著就問道,你媽呢?
我說她最近感冒了,躺床上看劇呢。
我聽見爸爸分明在電話的那頭說,感冒了就喝藥,看劇能好使嗎?你跟你媽說我明天中午就回家了,讓她準備我的飯。
我笑著扭頭對媽媽說,爸爸說她想你了。
老媽憋不住笑起來,咋說的咋說的你爸咋說的。那期待的笑臉,和小女生無異。
爸媽的愛情讓我想起一首詩,不要愁老之將至,你老了一定很可愛。而且,假如你老了十歲,我當然也同樣老了十歲,世界也老了十歲,上帝也老了十歲,一切都是一樣……醒來才覺甚是愛你。
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爸媽之間有種隱隱約約的默契,他們互相了解卻不曾交融,他們習慣彼此卻永保隔閡,他們在一個屋簷下再無旁人可以取代,因為那是他們之間最舒適的交流和相處方式。
我似乎看見愛情像飛雪落在土壤,在粗獷而蠻荒的大地上,開出我所不曾理解的花。
我問哥哥,我目見過許多愛情,咱爸媽的算哪一種。
哥哥說,沒有婚姻,我們就永遠不會懂得兩個人可以如此相處。有時相愛,有時相恨,想要擁抱,又想天各一方,這超越了愛情,這是婚姻的饋贈,也是徹頭徹尾的真實。它是我們終將牽手與擁抱,爭吵和悲傷,不離不棄,走到瞑目的一生。這大概,就是愛情在他心裡的終點吧。
或許還未學會斷舍離,仍然會因為一個人一件事淚流滿面,情不自禁。明明知道山的那邊還是山,也一定要跑過去看一看。
但我仍然欣喜,聽過的這句話,送給同樣在感情中顛沛流離的你:
「所有的結局都會皆大歡喜,
如果現在沒有皆大歡喜,
那就是結局還沒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