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29日刊|總第2187期
迄今為止,2020年豆瓣評分過8分的影視劇共有8部,分別是《嘆息橋》《龍嶺迷窟》《怪你過分美麗》《隱秘的角落》《鬢邊不是海棠紅》《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俠探簡不知》和《少年遊之一寸相思》。其中最後兩部為古裝劇,且兩部皆是「小成本」武俠劇。
從某種程度來說,這似乎打破了前幾年所謂的「武俠劇已死」論調。
雖然今年熱播的武俠劇中,仍有不少觀眾熟悉的「披著武俠外皮」的偶像劇;雖然豆瓣評分的公信力已經逐年下降,再將之視為衡量標準總歸有些「信任危機」;雖然相比起那些「熱門」爆款,兩部武俠劇的受眾仍然只算是小眾圈層。但武俠劇再次勢興的苗頭總歸不容忽視。
事實上,以廣義角度來說,去年豆瓣10萬+人打出8.2分的《大宋少年志》也能看作武俠劇範疇。再加上今年接連湧現的兩部高分武俠劇,武俠劇並未如想像中冷寂。
不過,在商業化完善的流媒體時代,面對著來勢洶洶的古偶、仙俠、甜寵等「換皮」武俠劇,穩紮穩打的純武俠真的還能再度復興嗎?
式微與磨底
翻看近兩年的影視劇片單,武俠劇貌似不在少數。這個昔日古裝劇集市上繁盛的檔口,似乎從沒有因為觀眾的不買帳而偃旗息鼓。
縱然「限古令」下古裝劇頻繁受限,但對武俠劇來說,每年總少不了幾部作品露頭。
然而,也得承認,作為香港流行文化對內陸的「文化輸血」,大陸武俠劇本就有著先天薄弱性。
對國內受眾來說,最熟悉的武俠劇作家是金庸、古龍,最熟悉的武俠劇改編自金庸、古龍的小說,甚至最熟悉的武俠劇演員也多是香港的演員。
落到具體作品上,或許更能說明問題。通常而言,武俠劇可分為單純描摹江湖風雲的「狹義」武俠劇和人在江湖、沾點就算的「廣義」武俠劇。
從時間節點來說,21世紀的前十年是「狹義」武俠劇的時代,也是大陸武俠劇最為輝煌的時代。這是武俠大家的時代。
以張紀中翻拍《笑傲江湖》為源頭,大陸武俠劇以一種「兼容並蓄」的姿態,擷取著原版港臺武俠劇的精華,也延續著上世紀90年代起大陸武俠劇的「亂緒」。
那些年,觀眾不僅能見到多種版本的「金古梁溫」翻拍劇,更能見到如今看來奇奇怪怪的驚人之作。
變故出現得很快。隨著《倚天屠龍記》播完後張紀中於武俠劇領域的隱退,以及女性宮鬥劇熱度的高漲,再加之2013年5月廣電總局「限古令」的頒布,數重原因導致武俠劇步入了多方亂戰的階段。這是「廣義」武俠劇的時代,更是「我注六經」的時代。
《大唐雙龍傳》(方力申版)、《新萍蹤俠影》(潘粵明版)、《新白髮魔女傳》(吳奇隆版)、《天龍八部》(鍾漢良版)、《神鵰俠侶》(陳曉版)、《笑傲江湖》(霍建華版)等一批翻拍劇的湧現,不僅沒能以全新的視角打動觀眾,相反還收到了頗多差評。正是由於這一階段的「雷劇」太多,觀眾對武俠劇的興趣也隨之衰減。於是有人道,武俠劇死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但數年前的武俠劇,著實只能用苟延殘喘來形容。
漫改劇《秦時明月》雖然登上了湖南衛視,卻因過度改編收視率一路下滑,終歸撲了。《新蕭十一郎》《新邊城浪子》都在北京衛視播出,可影響有限,水花不大。《射鵰英雄傳》(楊旭文版)縱然攬得不少口碑,但一部劇也無法拯救武俠劇整個類型的下行趨勢。
說到底,階段性本就是影視劇的常態。正如傳統的西部片、黑幫片已徹底從好萊塢沒落一般,翻拍自武俠大師的傳統武俠劇早就無法滿足觀眾的審美需求。
翻拍熱門,珠玉在前,為何還要自尋煩惱狗尾續貂呢?翻拍冷門,武俠小說實則是個圈層玩物,冷門不具備商業價值。
這就導致了近兩年新武俠劇的興起。相比起傳統武俠劇,它們或注入了更豐富的元素,或提供了更適配年輕觀眾的解讀,或完全再現原著、為粉絲貼心服務……多元嘗試。
從苦大仇深到沙雕清奇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影視劇,但總有人能創作出適合這代人的影視劇。正如《慶餘年》的成功為久旱的男頻劇帶來甘露一般,豆瓣接連三部破8分的武俠劇,的確值得多加思考。
同樣是新武俠劇,同樣是小眾無流量,怎麼有的就能吸引觀眾、有的只能沉底吃灰呢?
在部分人看來,去年《大宋少年志》的「破圈」,似乎並不能說明武俠劇的復興。畢竟,「宋大志」的編劇是王倦,《木府風雲》《舞樂傳奇》早就令他聲名齊備,或多或少佔據先天熱度。但《俠探簡不知》《少年遊之一寸相思》兩部小成本的突圍,實則有相似之處。
從故事本身來看,兩部劇都採取了懸疑破題,於武俠劇中暗藏著懸疑劇內核。
《俠探簡不知》沿襲著傳統武俠小說中「為父報仇」的典型套路。
由於八年前的一場血戰,專門負責為江湖破案的神機穀穀主簡盡歡戰死,其唯一兒子簡不知也身受重傷,喪失記憶。八年後,簡不知踏入江湖,以探事人的身份尋訪當年神機谷一戰的倖存者,以求真相。
《少年遊之一寸相思》則更像是大家子弟的冒險之旅。隱姓埋名的侯府公子左卿辭,為了國家安危踏上了尋找江湖至寶山河圖之路。
在路上,他遇到了女扮男裝的盜賊飛寇兒。兩人深入江湖、並肩作戰,翻出了一段陳年舊事,更牽連出一段多年前的朝堂秘聞。
當然,光有懸疑性並不足以打動觀眾。只說偵探這種角色,古龍的小說裡就有著楚留香、陸小鳳兩大主角,且各自衍生出八部著作。但倘若真的再翻拍楚留香、陸小鳳系列,想必並不會有多少觀眾買帳。說到底,觀眾需要的是那些能「跟得上時代」的劇集特徵。
帶入到武俠劇裡,就是要足夠「沙雕」、足夠清奇。事實上,對如今的觀眾來說,手刃血海深仇的賊寇自然頗具快感,但倘若從頭到尾都是嚴肅主題,就未免有些趕客了。
不過,於緊張刺激的懸疑氣氛中融入幽默元素也需掌握技巧,過猶不及的道理觀眾最為明白.
《俠探簡不知》以一種漫畫式的手法,塑造了趙我還這一人物來製造喜劇效果。與人對敵一定要喊出自己招式的名稱;打跑敵人後一定要擺一段時間的pose…這是一個頗具二次元味道的中二人士,網絡小說裡一般由主角身邊的胖子充當,在螢屏上則需要具備顏值。
《少年遊之一寸相思》也不例外。這部劇的人物設定與《大宋少年志》相似,由幾個少男少女組成秘密團體,將各有苦衷的成員綁在一起,以主角左卿辭為核心樹立起「團魂」。雖然談的多是家國災難與江湖險惡,可貫穿著大事小處說、苦事樂處說的輕喜劇風格。
當然,既然是武俠劇,最重要的莫過於力挽狂瀾的「任俠」精神。自《神鵰俠侶》中郭靖一句「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脫口而出,「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就成了不少觀眾心中的大俠之舉。這是一種有別於現代時空的心理代償,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豪邁想像。
對觀眾而言,這是現實生活中缺失情緒的反作用力,是一種超脫小打小鬧的揮斥方遒。
就像沒人能拒絕「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成為張無忌的機會,哪怕所處的時代變了,所看的作品改了,這種高濃度的情感卻永遠不會變,這種改造世界的理想永遠不會變。
要創新不要復興
儘管武俠劇尚未脫離這股持續十年的「受眾危機」,但是它在國產類型劇中的地位卻很難輕易被取代。
哪怕武俠劇如今的商業價值已遠遜於其他類型劇,但囿於圈層流量、戲劇表達以及文化影響力,武俠劇仍佔據著相當地位。
但話又說回來,這並不能阻止武俠劇衰敗。
就像前文所說,隨著時間的變化,武俠劇的觀眾審美已然變化。而觀眾審美之所以改變,根本原因在於支撐武俠劇發展的人文內涵的變化。
必須承認,武俠劇大抵陷入了一個奇怪的三岔口:為了保障熱度和流量,選擇翻拍老武俠劇,卻又因品質不佳被觀眾嫌棄;可一旦選擇了原創故事,哪怕口碑不錯,卻往往因為熱度不足而淪為炮灰;那些有熱度、有流量的新劇,又往往披著武俠外衣去談戀愛了。
三岔口不可怕,可怕的是原地踏步。對武俠劇創作者來說,多拍披著武俠外衣的戀愛也沒什麼大不了,拍得多了,度量衡自然就掌握了。
影視劇本就是個商業品類,《俠探簡不知》《少年遊之一寸相思》縱然於豆瓣過了8分,但好口碑不見得能飽肚子。
武俠劇當下最重要的任務不是復興,而是創新。
更何況,「武俠」這個概念本就一直在變。《今古傳奇·武俠版》雜誌社社長李宗明曾歷數武俠題材的四個階段,分別是歷史武俠、傳統武俠、金古武俠,以及大陸新武俠(後武俠)時代,「後武俠」時代的崛起又以女性武俠讀者數量的日益攀升作為標誌。這些女性讀者的意識投射到螢屏上,自然就成了女性觀眾喜聞樂見的新武俠劇——戀愛、偶像等等。
創新已成迫切命題,武俠劇今後該如何「窮則思變」?
一則,開源節流不能忘。古裝劇成本領域裡,武俠劇大抵是最二元化的類型劇。多花錢能拍,少花錢也能拍。
張紀中每部作品都是大製作,香港武俠劇幾個場景就搞定了。
如果說出海、定製以及超前點播都算「開源」的話,那麼適當壓縮篇幅便是最顯而易見的「節流」了。
這一點,只有24集的《俠探簡不知》想必深有體會。實在不行,似分帳網劇《等到煙暖雨收》般季播也未嘗不可。一方面既可以省錢,另一方面也避免了「注水」。
二則,武俠劇要敢於嘗試新鮮形態,敢於開拓新鮮渠道。
這種新形態,可以像《將夜》一般,在整部劇的玄幻大主題背後,巧妙搭配「春風亭雨戰」這種武俠小主題。也可以像《陳情令》一樣,藉助青少年亞文化拓寬受眾範疇。甚至還可以像《大宋少年志》一樣,通篇不見江湖的打打殺殺,只留下一股任俠精神。
當然,不論是繼承傳統武俠,還是開闢全新形態,武俠劇必須要找到契合當前觀眾審美想像的「爽點」。可有力挽狂瀾的爽感,也可有腦洞清奇的妙趣,更可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內核正義。
變化總歸需要時間,不過,我們也要對這種變化持以信心。前兩年都說國產懸疑劇已死,《隱秘的角落》將這種觀點掀翻了。武俠劇同樣也是如此,即便還處在沒落期,但相信新武俠劇終究能涅槃重生。
【文/馮壹】
責編|千千 主編|鐵皮小鼓 監製|李星文
留
步
號外!公眾號又改版了!(讓運營想哭的那種)
簡單來說就是不按時間順序分發,而是根據用戶和公眾號的「親密度」選擇性地推送。
如果你近期在信息流裡沒有看到「影視獨舌」,不是因為我們沒有發文,而是你好久都沒有留下看我們的痕跡了(難過.JPG)
為了以後能準時相約,攤牌吧!讓微信知道我們的親密關係!只要你將「影視獨舌」設為*星標*,看完文章後點擊【在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