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人格題材多了觀眾多少有點審美疲勞。
不論是改編自《24個比利》的一美演技爆棚之作《分裂》——
還是最有美劇氣質的國產劇《白夜追兇》——
從拜服到習慣，給我們新鮮感或者讓我們驚掉下巴越來越難。
可這部新出的美劇，或許能讓你改變看法——
相對宇宙
Counterpart
這是一部怎樣的劇集？
我的定位是：懸疑燒腦科幻。
《相對宇宙》用相對簡單的科學幻想思維，在一個架構在實體世界之上的宇宙中，建立了另外一層宇宙。
使人們發現了其他宇宙的存在，並與之相聯繫。
與《火星救援》這類硬科幻相比，《相對宇宙》在硬科學含量方面顯然要弱一些，但懸疑戲份的加強，甚至讓你深陷其中，欲罷不能。
看劇之前，有必要介紹一下本劇主角——J·K·西蒙斯。
60歲左右，JK的事業只能用三個字來形容——打醬油。
《賈伯斯》《終結者：創世紀》《愛樂之城》《正義聯盟》，他參演的已上映作品多到109部，可大多扮演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
甚至，《功夫熊貓3》和《瘋狂動物城》他都去配過音，露過臉的獅子市長，你也許還記得。
60歲之前，可能最讓中國觀眾熟知的角色，就是《蜘蛛俠3》中的報社老闆了吧，那個風靡全球的表情包，就是他本人了。
爆發，在2014年。隨著演技的打磨，他跟吳孟達一樣，慢慢走進普通觀眾的視野。
就在60歲這年，JK憑藉《爆裂鼓手》中的Fletcher，一舉奪得奧斯卡、金球獎、紐約影評人協會獎，三料影爵。
如果說《爆裂鼓手》中狂躁的老男人依舊無法詮釋他的演技——
那麼今天這部《相對宇宙》足以讓他成為演員中最稀有的那一類人！
第一集以一場刺激的殺人案件開端。
一個叫鮑德溫的殺手，在殺掉一整間房屋的人後，不知所蹤，兇案現場只剩下一名瑟瑟發抖的妓女。
結果，慣性思維裡為殺手的男性，其實不然。殺手假扮妓女逃出生天，探員也為自己的疏忽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之後，主角霍華德（JK西蒙斯 飾）出場，這是一個慈眉善目，和藹可親，人畜無害的老好人。
平時的愛好，不過是下下棋。
但總是一個結果——一直都是輸。
他的工作，更是乏味。
每天，通過層層安檢的大樓，進入被嚴密封閉的特殊房間，與另一邊來的職員一起誦讀特定的詞句。
他們在封閉的小隔間裡，讀著自己都不懂的莫名其妙的話，而且不難看出，這個工作薪水並不高。
—我今天上班趕了好遠的路
—今天太熱 不適合騎行
末了，每天他都習慣下班後，買一束花去看自己六周前出車禍，臥病在床意識不清的妻子。
霍大叔的人生是失敗的，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幾十年如一日，他幹這份「讀字」的工作，整整三十年，還在界面部（相當於一線工人吧）任職，熬到戰略部有職位空缺，提出升值，卻被上司劈頭蓋臉一頓嘲諷——
要是能升職，早就升了。
事業不順，生活呢？
妻子遭遇橫禍，小舅子來和他鬧，希望將他妻子帶回娘家養老送終，這等於奪走了他唯一的牽掛。
現實中的一個活脫脫的loser，慘到霍大叔也就為止了吧。
不想，剛過幾天，就迎來改觀。
第二天，霍大叔去上班，發現自己的一卡通用不了了，於是怔怔地被保安帶到一個小黑屋裡去。
在內務部頭頭奧爾德裡奇與拒絕他的年輕上司奎爾的見證下，他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一個戴著黑色頭套的人坐在他對面，揭開頭套。
他看見了自己。
而且，和唯唯諾諾的自己相比 ，另一個自己仿佛更加具有王者之氣，他言語鏗鏘，說話有力，行動果斷，看起來就是個大人物。
到底發生了什麼？
之後的劇情留給大家自己看，這裡出現的是《相對宇宙》最核心的概念，也是劇集架構上最成功的亮點之一——相對宇宙。
多宇宙是一個很寬泛的概念，科學家將多元宇宙下的子宇宙，稱為「平行宇宙」。
這個概念盛行的歷史，和JK的年齡差不多大了，而且在各種科幻小說和漫畫的渲染下，平行宇宙的概念越來越模糊。
漫威的漫畫中，就出了很多平行宇宙的版本——
蜘蛛俠平行宇宙，就幾乎囊括了《蜘蛛俠》所有可能的版本，包括狼人蜘蛛俠，八爪魚蜘蛛俠，暗影蜘蛛俠，猩紅蜘蛛俠，蜘蛛之神……
一般意義上，大眾認可的平行宇宙，是美國著名物理學家和超弦理論學家布萊恩·格林博士在《隱藏的現實——平行宇宙是什麼》中劃分的九種類型。
《相對宇宙》巧就巧在，為了避免設定上的複雜和失控，同時為了觀眾不至於在故事架構上花費太多腦細胞，它選擇了最簡單的一種方式——複製。
用劇中人物的解釋，就是三十年前冷戰時期，在一次科研實驗中，科學家不慎打開了一個通道，這個通道，能通往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地球。
這個地球，就是相對宇宙。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個世界的道路從分開那一刻開始，就變得不同，雖然之前有同樣的歷史事件，甚至同樣的人。
霍大叔供職的單位，其實就相當於在兩個世界交界處的一個「蓋子」，是兩個世界都有的神秘機構。
他們日常的工作，就是通過無序的日常用語（類似於摩斯電碼），交換兩個世界的信息，
同時檢測兩個世界之間的平衡，組織管理兩個世界之間的事務，並達到兩個世界的相對穩定和平衡。
這樣設定的好處，既突出了管理機構的神秘性和其職權的模糊性，方便在劇情中做文章，
兩面的世界裡，都規定世界之間不能互通，一個世界的人去另一個世界除非辦理官方的籤證，不然是重罪，不受任何國際法保護，
這突出了劇集的「懸疑氣質」，畢竟故事就是靠不同世界中相同人物的碰撞引發的，他們在或合法或不合法的灰色地帶，做一些不為人知的事，
這恰好，給愛好懸疑同時又偏好科幻的觀眾，一點特別的調味料。
因為分叉的那一刻開始，兩個宇宙就變得不同，所以雖然兩個宇宙都有相同的人和事，但時間越推後，他們的相同點就越少。
比如三十年後，兩個世界的發展水平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霍二叔來的第二宇宙，探員已經用上了iPhone12（別問我怎麼知道，我是從長度看出來的）——
但霍大叔所在的第一宇宙，還停留在「大腦袋」顯示器和機械式打字機的年代——
設定是不是很有意思？
別急，更有意思的，是人物。
《相對宇宙》中最燒腦最懸疑的，不是架構有多麼宏大，而是豐富的細節下，一切都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簡言之，你眼睛看到的劇情，都是表面現象，
如果你不用心不用腦子，那些吸引人的細節，你卻一絲一毫都發現不了。
從主角說起，第一宇宙的老好人霍大叔，第二宇宙的精明間諜霍二叔。
他們雖然長相相同，經歷卻天差地別。霍大叔碌碌無為三十載，霍二叔卻已經是精英階層。
霍大叔妻子遭遇車禍，意識不清，可霍二叔的妻子，卻已經因為癌症去世。
劇集用這種方式，解釋他們人生千差萬別的原因——
—你和我之間的不同可能就因為在某個時刻，某件小事，走錯了路
—或者走對了啊
除了經歷，品味和人格也不同。
霍大叔喜歡聽音樂，霍二叔卻完全不感冒。
向後推進，你會發現，霍二叔其實撒了謊。
回到第二宇宙的他，與第一宇宙的霍大叔，幾乎同時坐下來，聽起了同一首音樂——《The Dark End of The Street》。
聽著音樂，霍二叔跟著嘴角哼唱了起來。
同時，霍大叔在第一宇宙，也用同樣的姿勢，同樣的動作，喝著一杯威士忌。
關鍵是，這一刻，兩人如此相像，相像到，你不用心都看不出，
問號開啟，霍大叔真的就是老好人，真的就如同表面一樣溫婉善良任人宰割？
非也非也。
連同妻子死亡這件事都撒謊的霍二叔，只不過是表面強勢，
真正有城府的，原來是老好人霍大叔。
從兩處細節，就能看出來，編劇這個坑，挖的有點深。
第一處，下棋。
《相對宇宙》將圍棋元素加入到劇情中，可謂給故事增加了積分哲學思辨色彩，同時，也讓霍大叔這個人物，深不可測。
圍棋，是一個高智商零和遊戲，博弈之間，能看出到底棋手是個怎樣的人。
霍大叔閒來無事喜歡和一個工作之外的年輕人下棋，每次都是輸。
年輕人不解，霍大叔這樣回答——
年輕人追問——
你人太好了，所以結局總是一樣，有時候我都覺得你是故意放水。
霍二叔露出神秘的微笑——
那樣還怎麼教給你道理？
這個細節，我們至少能得到一個信息——就單純的棋技而言，霍大叔如同掃地僧一般，已經遠遠在年輕人之上了。
只不過這種示弱和惜敗，完全是一個「套」，說得好聽點，是一「課」。
就像棋局結束之後，他們關於選擇和人生的對話一樣——
霍大叔：生活是不是就是我們選擇的總集，這些選擇定義了我們？
年輕人：我們是什麼人與選擇無關，這盤棋只會有一個結果。
霍大叔：你太年輕了。
一個能把「讀字」這種枯燥工作幹三十年的人，絕對不簡單。
看到這，心生寒意。
第二處，則是殺手的抓捕過程。
霍大叔的妻子艾米麗，是從第二宇宙來的殺手的目標，霍二叔準備假扮霍大叔，抓捕自己宇宙的敵人。
兩人對話時，霍大叔獲取了最關鍵的一個信息：殺手看見絲毫異樣就會放棄。
他給霍二叔講述自己去醫院探望的言行習慣時，卻從旁枝末節、無關緊要的「讀書」開始說起，最明顯的「買花」習慣則隻字不提。
直到去醫院的路上，霍大叔才「突然記起來」的樣子，中途下車買了一束花，補上自己的習慣。
這一言行，仿佛在暗示買花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到霍二叔下車準備走進醫院時，霍大叔才臨時告訴對方值班護士的名字——既然都能細心到提起護士，他就不可能忘記插一朵花的細節。
果然，霍二叔假扮的霍大叔，表現出了異樣——
而殺手也最終因為這點細節而逃脫。
許多人不明白，霍大叔為什麼要製造差異去幫助試圖殺害自己妻子的兇手。
至少從後邊的劇情看，這個行為有兩層深意，
首先，殺手察覺異樣就會逃脫，這無疑是最能保住妻子性命的安全方式；
其次，殺手不死，自己就還有利用價值，自己有價值，自己想要的一切就都可以借著「價值」得到，比如事件過後他立馬提出升職——
深邃老辣，讓我覺得這個「老好人」，一定是個大人物，
而且，並不像他看上去那么正派。
霍大叔在第一次見到另一個自己時，也許就布好了一個棋局，
而這個小小的「有意為之」，只不過是整個棋局的一部分。
看完主角，來看配角，殺手鮑德溫（真名納蒂亞）。
為什麼要說她？因為她是第二個從第二宇宙到第一宇宙，並見到另一個自己的人。
劇情上，第二宇宙的納蒂亞，冷血殘酷，接到殺死自己的命令時，毫不猶豫。
可有相似童年經歷的她們，相同點比起兩個霍華德，有過之無不及。
他們會同時在思考的時候敲擊曾經父親敲擊的鼓點，
她們都喜歡赤腳，性格憂鬱——
在第一宇宙的白衣納蒂亞死在殺手納蒂亞旁邊時，曾經振振有詞的後者突然驚慌失措，束手就擒。
不論是主角，還是配角，不難看出編劇的心思所在——不同的宇宙，同樣的人格。
從恢弘大氣的圍棋局隱喻的片頭，似乎可以讀出劇集的磅礴氣勢，天地為局，人為棋子，與命運博弈，不知結局。
有人和人之間的對局，就有世界和世界之間的博弈。
一件小事引發的蝴蝶效應，在兩個世界中都存在，
所謂宇宙之間的互通，說到底不過隱射國與國之間的博弈，第三集中這個談判，跟國家之間的談判幾乎一模一樣——
大規模的戰爭似乎沒有可能，可冷戰，間諜，二局，談判，小矛盾小衝突不斷，這似乎預示著某種大的趨勢。
從片頭《盜夢空間》一般的場景展示，到對稱空間的融合，似乎也在訴說兩個世界最終的走向。
這個發生在德國的宇宙故事，極有可能會和東德西德的走向相似——不同的世界，同樣的結局。
故事的結局我們隱約可知，但每個相同的角色，對於劇情的影響，以及兩個世界走向統一的最終方式。
依舊是一個複雜的社會，哲學，倫理，政治，人性問題。
劇集還沒有完，編劇留給我們的懸念，似乎還需要更多的腦細胞，
可碰到這樣的好劇，我真的有點停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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