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上映的電影《蝙蝠俠:致命玩笑》改編自1988年的同名漫畫小說。該漫畫小說的暗黑風格令人記憶猶新。
電影《蝙蝠俠:致命玩笑》(Batman: The Killing Joke)於2016年7月25日登陸美國各大影院,僅兩天後其電影DVD發行。乍看上去,這樣一部情節豐富的動畫電影本應該像是輕鬆的午後電視節目,但實際上限制未成年人觀看。《致命玩笑》講述了蝙蝠俠的頭號死敵「小丑」的來歷,深入探討隱藏在人物背後的精神病態。故事取材於1986至1988年間由弗蘭克·米勒(Frank Miller)和阿蘭·摩爾(Alan Moore)創作的漫畫小說。他們兩人都將超級英雄故事黑暗化,使其僅面向成人閱讀。
這一黑暗化的創作風格很快融入他們的作品中。在那些廣受好評的漫畫小說裡,陰鬱氣息從未消散。像米勒1986年創作的《黑暗騎士歸來》(The Dark Knight Returns)和1987年的《蝙蝠俠:元年》(Batman: Year One),以及摩爾1987年創作的《守望者》(Watchmen)和1988年的《蝙蝠俠:致命玩笑》都是如此。創作者們重新將身著緊身衣的超級英雄們塑造為暴力治安者,讓他們委身於如同冷戰時期的壓抑環境。最近,吉特·黑爾(Jeet Heer)在為《新共和雜誌》(The New Republic)撰寫的一篇短文中提到:「雖然米勒和摩爾為使故事飽滿,有時會在創作中加入拷打和強暴這種暴力露骨的畫面,但他們對超級英雄故事的發展功不可沒。」
但是,如果你認為深思熟慮的摩爾與保守反動的米勒緊密相關,那就大錯特錯了。摩爾在他的經典之作《V字仇殺隊》(V for Vendetta)中描寫了一場佔領運動,以此警告「柴契爾主義」(Thatcherism)。他曾將《沼澤怪物》(Swamp Thing)這部遭冷眼相待的恐怖漫畫打造為對「裡根主義」(Reaganism)的反抗。他甚至還在1988年出版作品《瘋狂的愛》(Mad Love),用漫畫的形式抗議英國立法對同性戀的排斥。對比摩爾的其他作品,《致命玩笑》的銳氣有所消減。作為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廣受讚譽的漫畫小說裡的最後一本,它所展現的英雄本色一直影響著當今的超級英雄形象,為了迎合書迷的口味,他們變得厭惡女人,抱有虛無主義思想,具有施虐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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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恩·伯蘭德(Brian Bolland)在2008年版的後記中寫道:「據我所知,《致命玩笑》並不是阿蘭自己想出的,也不是他心甘情願寫下的。」這一爆料在意料之中。自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以來,漫畫界最享有盛譽的編劇摩爾就一直在擴展身著緊身衣的傳統英雄形象。他的12期系列漫畫《守望者》(Watchmen)類型頗似《公民凱恩》(Citizen Kane),將諸如黃金時代的政治宣傳以及50年代的潛在恐慌等歷史事件集合到了一起,同時顛覆了以往超級英雄的傳統形象。故事接近尾聲時,正在南極老巢的反派(他被英雄們逼上絕境,認定就是這些人壞了他的好事)說道:「我並不是壞人。你們認真考慮過嗎?如果你們不插手,我願意解釋這一切。」因為是他已將紐約摧毀,而其他英雄對此一無所知。
在當今的超級英雄電影裡,暴力隨處可見,城市總是會被燒毀,民眾們在紛亂中喪生。(《蝙蝠俠大戰超人:正義黎明》就是最近一個極其糟糕的例子。)但是,在《守望者》的最後,美國的主要城市被摧毀這個劇情走向卻恰到好處,因為前11期的故事讓讀者了解了這些沒有超能力的普通人,摩爾也就巧妙地保留了他們。此外,該漫畫的插圖作者戴夫·吉本斯(Dave Gibbons)打破了主流的九宮格模式,用整幅頁面繪出屍橫遍野的場景,不僅配合了內容的震撼力,畫面傳達出的信息也極具破壞力。
《致命玩笑》捨棄了這類巧妙的構想。蝙蝠俠的宿敵小丑在懷孕妻子喪生的當天,不幸掉進了紙牌公司旁化工廠裝有化學試劑的大桶,從此毀容。(小丑解釋說:「造成這一切的不過是糟糕的一天,這一天可以將一個精神健全的正常人逼向瘋癲。」)故事採用雙線平行敘述,講述小丑過去的同時,也在描寫他現在如何將社會搞得烏煙瘴氣。他開槍打傷蝙蝠女芭芭拉,並將她的父親綁架,拿他全身赤裸癱瘓在地的女兒的照片嘲笑他。當他的編輯叫停這一段時,摩爾回覆說:「哦好吧,那就改成打斷腿。」後來摩爾也承認:「可能看到這一部分很多人都想掐死我,但實際上他們沒這麼做。」
從《再生俠》(Spawn)到《海扁王》(Kick-Ass),再到《致命玩笑》這樣的黑暗系作品,你可以在當代漫畫和電影中輕易找到虛無主義的蛛絲馬跡。這種虛無主義相當於低級的尼採哲學,這種入門哲學很容易吸引青少年的關注,無論蝙蝠俠最後贏得市民尊重並恢復社會秩序與否都無關緊要,真正吸引人們的還是小丑這一角色,不管是在伯蘭德的畫筆下,還是由希斯·萊傑(Heath Ledger)演繹。摩爾之後,小丑成為後現代主義的典型,是道德相對主義的化身,代表了一種純粹的混亂。911事件之後,小丑更成為了一種精神鴉片。奧羅拉槍擊案之後,史蒂芬·梅特卡夫(Stephen Metcalf)指出,像小丑這樣的「魅力型反派」角色已經讓美國文化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對於伯蘭德來說,《致命玩笑》不過是匆忙趕出的一個系列插圖,其中包括了一張肖像封面,上面畫的是小丑舉著相機,像是要給讀者拍照的特寫。這也暗示讀者相當於在扮演故事裡被他打傷致殘之後赤裸在地的蝙蝠女芭芭拉。
這種畫作按理說應該被打入冷宮,就像《疤面煞星》(Scarface)和《搏擊俱樂部》(Fight Club)的海報那樣。然而,《致命玩笑》卻獲得了行業獎項,受到各界推崇。蒂姆·波頓(Tim Burton)和克里斯多福·諾蘭(Christopher Nolan)拍攝的電影版小丑分別由尼科爾森和萊傑飾演,他們將摩爾筆下這一人物鮮活演繹出來。波頓說:「我喜歡《致命玩笑》,它是我的心頭最愛,也是我第一部喜歡上的漫畫。」
可是,在閱讀每一格漫畫時,無聲的對話框所傳遞的緊迫感會壓抑在人們心頭,令人幾近崩潰。摩爾自己也難以突破這種束縛,他最終否定了《致命玩笑》這個故事。2000年,摩爾對巴裡·卡瓦納(Barry Kavanagh)說:「布萊恩(伯蘭德)在繪畫上做得很好,但我覺得《致命玩笑》還是不夠成功,因為這個故事不是非常有趣。」上世紀九十年代時,摩爾就在製作面向成年讀者發行的漫畫小說,它們的故事錯綜複雜,但不涉及超級英雄。他研究了維多利亞時期的英國,探索了有關開膛手傑克(Jack the Ripper)和王室家族的陰謀論。他還安排愛麗絲、溫迪和多蘿西(分別出自《愛麗絲夢遊仙境》、《彼得·潘》和《綠野仙蹤》)這些人物於一戰烽火正酣時在一家奧地利旅館相見,由此創作了一部宏大卻又頗具爭議的情色作品。後來他回歸英雄的創作,想要塑造更多像湯姆·斯特朗(Tom Strong)這樣的零屬性英雄,因為這種英雄的出現為漫畫界的黃金時代增添了溫暖。摩爾再一次嘗試創新,「少兒讀物」已不再是漫畫內容發展的絆腳石。
但摩爾對《致命玩笑》的否定並未影響到它的人氣。300多家影院為滿足人們的觀影需求,將放映期延長了兩天,共增加1000場次。同時,同名漫畫小說迎來第二春,其二十周年版本囊括了序言、後記、手稿和其他專業點評。現實也算是開了個玩笑:創作出《致命玩笑》等黑暗系佳作的作者居然第一個反對這類作品,並且在數十年前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這樣看來,將超級英雄黑暗化的先行者其實也可以說是英雄故事裡的超級反派吧。
編譯:劉佳麗,中國日報網愛新聞iNews2016年暑期新聞編譯實習營學員
編輯:欽君
英文來源:大西洋月刊
譯文來源:中國日報網愛新聞iN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