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臺灣的「西進」
從2008年馬英九上臺至2015年新加坡「習馬會」,臺灣海峽風生水起,萬馬奔騰。
毫無疑問,臺灣的理性力量早就意識到,臺灣的出路在「西進」,而「西進」不只是一種回歸,也是一種重新閱讀的叩尋,「西進」不只是一種冒險,也是一种放膽前行的拓展。
「西進運動」有如全球地理大發現時代的航海事件,為一向烏雲密布的臺海形勢,找到一個春暖花開的時間,這是二十一世紀全球最有智慧的政治事件之一。
要真正突破曾經被認為無路可通的海峽之壑,就必須從經濟界的騷動、人文領域的交流儘快擴大到包括政治在內的全面交融,拿出智慧與勇氣,使臺灣海峽成為全球領先的和平繁榮之地。
臺海的和平與繁榮,事關中國之真正強盛,臺海靜,中國興。
二、海西的崛起
「海西」應命而生。
海西是臺灣的鄉土臍帶,是隱藏中國海洋文化的人文秘境,是唯一能喚醒兩岸共同體意識,並提供開闊交融場所的區域,是二十一世紀中國的黃金之地。
事實上,早在民進黨當政時期,就有雙方學者提出「海西」概念,可囿於臺灣當局的政治迷途,只好塵封於學術的閣樓之上。
馬英九上臺後,第三次國共合作從綱領走進政策,雙方在兩岸問題上取得了一系列舉世矚目的突破,來自臺灣海峽的利好消息一波又一波地衝激著全體中國人的眼耳鼻舌意,備受質疑的「海西」概念開始從「江湖之遠」躍至「殿堂之高」。
「海西」時代來了。
2009年為「海西」元年。
我們都不會忘記,那年,「海西」的土地上來過一個總理。
「海西」的巨大潛力讓其壯懷激烈,也許,多年以後,人們已經忘記他的熱切之語,可人們一定會記住:他在廈門海灘上那個斯文的身影。
也許,這只是他與他的夥伴們無數重大決策中的一個。
但註定成為了——「海西」的榮光。
閩南的榮光。
二十一世紀初,兩岸中國人的榮光。
所有的中國人都依稀記得,一百年前,也就是在二十世紀初,福建的經濟文化曾何其發達,何其先進。
在滄海桑田的百年之後,中華民族的復興歷程將在這裡補上了新的一頁:
海西的崛起。
三、又聞河洛聲
多年前已是暗潮洶湧,如今更是浩浩湯湯。
多少年前的幽幽切切,化成今日的鏗鏘叱吒。
可以想像,針對臺灣而劃設的「海西」地帶,已經有多少臺灣人踏浪歸來,臺灣的地瓜話又將如何在閩南的大街小巷,田頭陌尾找到那源於古早的感動。
臺灣的「臺語」,閩南的「閩南話」,戲劇性地統合到「河洛話」的框架裡。很多年以來,無論是臺灣的閩南人,還是福建的閩南人,抑或是溫州的閩南人,抑或是潮汕的閩南人,甚至雷州半島,海南島的閩南人,一直都有一個共同的夢想。
那就是再造「河洛」的繁榮?
不管「河洛」指的是福佬、鶴佬、縛婁,還是什麼。
河洛已經不再是血緣概念,而是文化概念,是中國最為先進的海洋文化類型的概念。
這「河洛」的內核直接指向中原的文明核心。
歷史就是這樣幽默。
一個遠離中原的蠻荒之地,偏偏保留了中原文明最為核心的部分——中原古語。
是中原影響河洛,還是河洛影響中原,已經不重要了。
我們只是明白,在這片土地上,即使是沒念過書的文盲,也隨口是漢語唐音,可以說是字字珠璣,句句古雅。
他們把鍋叫「鼎」,把吃粥吃「食糜」,把房子叫「厝」,把筷子叫「箸」,把你叫「汝」,他叫「伊」,我叫「吾」,把黑叫「烏」!
他們念「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的「斜」為「XIA」音。語言學家不由痛哭流涕,這「XIA」才是「斜」在唐朝時的真正讀音呀!
一位著名的禪學家嘆息道:禪經非閩南人不能悟。
實際上,閩南的鄉村教師都知道,用河洛話念唐詩宋詞,那是相當的地道。
然而,同是河洛話,泉漳卻不同。
泉州人講的河洛話叫泉腔,漳州人講的河洛話叫漳腔。
泉州人講的是晉代的河洛話,他們的祖先是東晉南北朝時逃難來的,自稱「衣冠南渡」,至於這「衣冠」是不是真實的,那無從考證,但有一點是確實的,那就是他們大多是難民,來到泉州一帶時,沿著一條江居住,所以那江叫晉江。
漳州人講的是唐代的河洛話,他們的祖先是唐初時南下平叛的大唐軍人,據說是從河南固始來的。正因為漳州人是軍人後代,所以他們大多是單身,所以他們更多的結合了當時百越人的血統。這些唐人的後代遠下南洋時,他們把故鄉叫「唐山」,把回故鄉叫回「唐山」。
自古以來,泉州人和漳州人一直不和,發生過多場大型械鬥,這種械鬥一直沿襲至過臺灣後。
正是這種曾經的不和,導致了泉腔和漳腔在歷史上一直保持著相異的特點。然而,不和只是暫時的,更多的時間,泉州人和漳州人呈現了融合的態勢。
廈門話便是漳腔和泉腔融合的結果。
隨著閩南人的遠行,河洛話流傳到了四面八方,不只是沿閩各省,甚至遠渡南洋。
如新加坡,便主要是講閩南話的閩南人的國度。
到目前為止,擁有這種「古漢語化石」的人群,已經達到七千萬人以上。
1997年。
美國人將刻錄著這種古老語言的鍍金唱片放上了宇宙飛船。
無疑,河洛話已經成了僅次於普通話的國產國際性語言。
四、古閩國歸來
在閩南話裡,除了唐宋官話外,還存在著一種神秘的底層古語。
比如「查伯」、「查姆」、「奄古查」、「鐳」、「吉貝」……
關於「查伯」、「查姆」。有人認為是「在捕」、「在畝」,指新石器時代百越人的一種社會分工,男人主獵,女人主耕,我倒認為是「槎伯」、「槎姆」,指駕獨木舟或木筏的男人和女人。「奄古查」這個怪裡怪氣的詞指的是蟬,「鐳」指錢,「吉貝」指木棉,這些單詞和河洛古語關係甚遠,倒是其中的「鐳」和「吉貝」倒和馬來語相同。
這些非漢語的成份漸漸引起了語言學家的重視。
順著這些殘留的百越古語線索,我們可以窺見一個遠逝的民族。
這個民族就是百越民族。
和華夏民族一樣,百越民族同樣由諸多的部落或者方國組成。
華夏民族居江北,百越民族居江南。
準確地講,百越民族應該叫「南蠻」,之所以叫「百越」,也許是因為同屬南蠻世界的越國距中原近,中原化較早,給中原人留下較深的印象,所以對南方不甚明了的中原人便以「越」為南方民族的總稱。
中國的歷史其實就是中原的河洛文明向四面八方拓展,而周邊的亞文明被迫向更遠處逃逸的歷史。當然這悲劇後來同樣落在中原人身上,北方的遊牧民族,一步步地掠去了北方的土地,使中原人集體南下。
當然,我們必須指出,各種文明版塊的撞擊與替代,並非一定是壞事,其本質上亦是一種交流。
那時中原的四周分別被稱為:東夷、南蠻、西戎、北狄。
福建早期被稱為七閩,這閩字就是蠻字,在閩南話裡,兩者並無區別。
七閩的範圍有多大?
剛好和現在的「海西」差不多,包括浙江的溫州地區和廣東的潮汕地區。
這真是歷史的巧合。
經過幾千年的滄海桑田之後,一個消逝的古國的身影終於在政治家與知識分子的智慧狂歡中緩緩歸來。
這是一個被忽略了的國家。
這是一個隱身在古籍中的國家。
這是一個具有高度文明的國家。
它就是古閩國。
古閩國,就是發明了懸棺葬的族群。
許多人在驚嘆懸棺葬的神奇時,都會發出這樣的一個疑問:
那就是,所有何器?
是什麼樣的工具可以創造出這樣極具想像力的壯舉。
閩北大量青銅器的陸續出土,剝洋蔥般揭開一個震驚世人的秘密了:古閩國是具有發達青銅文化的文明。
這也正是為什麼,福州自古以來被稱為「東冶」,這也正是為什麼,古閩國人能夠製造出懸棺這種高難度的傑作。
有學者指出,歷史上記載的鑄劍大師「歐冶子」,並非指一個人,而是一個群體,也就是「福建的打鐵師傅」。歐,又稱甌,是福建的別名,冶也就是打鐵、子也就是師傅。
古閩國的青銅鑄造業高度發達,特別是青銅劍,更是爐火純青,考古發現證明,越國的青銅劍技術,直接來自閩國。
那後來,古閩國又哪裡去了。
被滅了。
越國被楚國打敗後,殘餘的越國王族率軍入閩,血洗古閩國,建立了閩越政權。
血腥、陰暗、無聲!
這個有著懸棺文化和青銅文化的古國,被肢解成東越國、閩越國、南越國(部分)等不同區域,當然,其主體仍為閩越。
漳浦的盤陀嶺便是閩越和南越的關山。
而這個古閩國,至今是個解不開的謎。
人們不知它來自何方,又遷向何處。
來不及在人世間留下更多的印跡,它便悄無聲息的消失在歷史之中了。
鑄劍者死於劍下。
只有那船一樣的懸棺,流向了遠方。
作者:林鴻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