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道如鳥道
國外有一部電影,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本來,鳥的遷徒路線是固定的,有一個外國人發現這固有的路線飛行距離遠,而且中途有很多危險,於是,他決定改變鳥的飛行路線。他駕駛著飛機,播放著鳥的叫聲,走在最前面。他沒有想到,這鳥竟然記住了新的路線,從此這種鳥就有了新的鳥道。看國外的電影,經常讓我感動,國外的人真是把地球當家園,可我們呢,也就是為了這張嘴,還有這嘴的炫耀。辟穀吧,不吃了!
在中國,誰要敢幹這件事,肯定被斥之為神經病,最樂意的一件事是在山上設一道網,網住野鳥。這種守株待兔,獲利者總是高興的。我們的這張嘴,怎一個吃字了得!嬰兒期的快樂,巨嬰也!第九十九則,唐朝的肅宗問慧忠國師,所謂十身調御佛究竟是什麼?國師說,請在佛的頭頂上行走。肅宗說,我沒聽明白。國師說,當認清自己的清靜本性。
佛德有十種,故稱十身調御。國師也很了不起,可一見皇上,也是泥巴。他不能明明白白地說,否則如何稱之為國師?也就故作高深,說意思是可以在佛頂上行走,因為皇上有清靜的本性。在佛頂上行走,那真是鳥道了。洞山和尚接引人的時候常說要走鳥道,別人聽不懂問什麼是鳥道,洞山說不遇見一個人,要見到自己的本來面目。別人又問什麼是本來面目,洞山和尚說不行鳥道。
鈴木大拙說過,中國的禪宗,就像竹筒子的兩端,用這一端說那一端,用那一端說這一端。粗略一看,等於沒說。但洞山和尚的話,我的理解是:所謂行鳥道一定要看清自己,不要看別的。這路上當然還有別人,但任何人都影響不了你。路上還有這麼多人,當然就不是鳥道。長徵的時候也是人行鳥道,過雪山過草地,路上也有圍追堵截的,但也有放行的,也有睜隻眼閉隻眼的。這些也影響不了朱毛紅軍,他們是只顧往前走,也只能走,走到哪裡都是巧,尤其是在毛澤東筆下,那更是巧。
鳥道是什麼?雖然是固定的,但也虛空,不像地面上的火車鐵軌,也不像高速公路,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用這樣一種虛空的道路,正好比喻禪道。即便是長徵的路線,雖然有長徵地圖,但這樣的長徵還會有第二次嗎?如果沒有,那也近如虛空。因為哲學家說過,只有一次的事等於沒有。再說到有些牌坊,如果沒有第二塊這樣的牌坊,這牌坊也近於虛無。禪道比鳥道更虛幻。
雪竇有頌:鐵錘擊碎黃金骨,天地之間更何物。三千剎海夜沉沉,不知誰入蒼龍窟。雪竇是批評國師,認清不如擊碎,禪道是在空無之中的。海水茫茫,那是大自然的意志,既然有蒼龍,那也就有虎和蛇,這便是大自然意志的表現,於人生來說,到底是有龍在天,還是有龍在田?但國師說的也錯了,不要以為沒有那麼高的佛像,不是總有鳥兒會死在飛翔的路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