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劇風格、黑澤明敘事、電影質感…這部國產懸疑劇瘋了？

今年懸疑劇有點火。

先是《隱秘的角落》帶來的「爬山梗」出圈，接著一部由同名小說改編，郭濤、楊子姍主演，楊穎特別出演的《摩天大樓》上線了。

楊穎自詡演技優秀，但她主演的電視劇卻沒收穫大眾的認可。反倒是《摩天大樓》中NPC一樣的角色，讓她終於有了一部豆瓣評分超過8分的電視劇作品。

這部名不見經傳的電視劇，憑什麼能帶著楊穎，還能獲得8.2的評分？

01

你就是「警察」

深夜。

高檔公寓。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在家中遇害。

她化淡妝，穿洋裝，死相悽美。

因此，也被稱為「洋娃娃命案」。

她叫鍾美寶（楊穎 飾），是摩天大樓咖啡館的老闆。

「高150米，地下6層，地上45層，共1500餘戶，費時8年建造。」

「天空城市，君臨天下，天寶地寶。」

「藍天白雲遠山淡影，真是景觀無敵。」

這座高聳入雲的大廈，是無數住戶的夢想之所。除了鍾美寶的咖啡館，還包括空中花園、商店街等公共空間。

光鮮亮麗的摩天大樓，是一個包羅萬象、自給自足的小社會。

但燈火輝煌之外，必有魆魆暗影。

摩天大樓的AB棟和CD棟之間僅有一個中庭花園，卻仿佛隔著千山萬水、天涯海角。

AB棟住的都是有錢人，CD棟則是外來租戶偏多。

摩天大樓就像古老傳說中的巴別塔，不同身份的住戶安居於此，卻因各種原因而心生隔閡。

命案如同一隻魚鉤，把湖面下的魚兒釣至湖面之上。鍾美寶背後的人們，都在自己的人生漩渦裡打轉，普通人的生存困境被一一呈現。

鍾美寶漂亮討喜，和很多鄰居都有或深或淺的交往。圍繞她的還有諸多桃色新聞與未解謎團。

命案發生後，警察師徒鍾敬國（郭濤 飾）和楊蕊森（楊子姍 飾）很快來到案發現場。前者經驗豐富，後者情感充沛，二人也算是黃金搭檔。

勘查現場、觀察取證、確認案發時間、拿到驗屍報告。一系列程序走下來，警察們把嫌疑人鎖定於鍾美寶的鄰居們。

9名嫌疑人分別被帶至警察局問話，他們分別是：保安、建築師、建築師妻子、房屋中介、中介情人、女作家、保潔阿姨、鋼琴家、鍾美寶繼父。

由於該劇採用單元劇形式，每兩集換一個嫌疑人進行敘事。於是，不同的視角如同小徑分叉的迷宮，指引或遠離案件真相。

播前預告曾以一鏡到底的長鏡頭，分別刻畫了這9位嫌疑人。鍾美寶在大樓裡跌跌撞撞行走，沿途是居心叵測的嫌疑人。這個暗示性極強的鏡頭，揭露了死者與嫌疑人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偵破過程中，除了嫌疑人的輪流發言，還少不了實景搜證。鍾敬國和楊蕊森分頭行動，不僅深入挖掘嫌疑人的可能動機，還積極尋找著關鍵性線索。繁雜卻可疑的線索，一度讓警察陷入迷思。

例如：保安住在一個掛滿殘破娃娃的房間內。而鍾美寶家的架子上，正好有一隻詭異的小熊公仔。

建築師注重生活品質，購置了限量版名貴床椅。可鍾美寶家中，恰好發現了同一品牌的家具。

房屋中介對整棟樓的格局了如指掌，經常爬通風管道偷窺住戶的生活。鍾美寶家的天花板上正好有一個排氣口，可容納一人出入。

這就是《摩天大樓》劇情設計的精妙之處，所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這些故事和秘密都離不開鍾美寶，但至於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只能留給觀眾自己判斷了。不到最後一集不到最後一分鐘，恐怕沒人知道全部真相。

劇本殺遊戲的目的在於：通過邏輯推理，票選出兇手。

這一次，票選兇手的權力同時交給了觀眾。

02

電影的質感

一個劇集好不好，有時候甚至都不用看劇情，因為劇情還能有懸念，畫面可騙不了人。《摩天大樓》的質感很容易概括，就是電影感，而且是那種獨特的膠片美學。

過去這兩年，網劇的電影感口號喊得震天響，但膠片美學這東西不是做幾下美術或者套個調色就能出來的。就說《摩天大樓》，整體色調非常濃烈，場景之間的冷暖明暗反差也相當明顯，完全沒有國產劇常見的那種塑料打光一路到底。

一邊是鍾美寶的房間，色調濃烈，美術置景偏向誇張的紅色，另一邊是警局的審訊室，灰色和玻璃為主，穿透的冷色，濃濃的膠片味呼之欲出。而低飽和的青綠色調，也接近美劇的拍攝風格。

光做好美術還不夠，鏡頭語言也是區分電影和電視劇的關鍵。《摩天大樓》幾個鏡頭一出來就是「老電影人了」，虛焦狀態下鏡頭會有許多細微的變化，並不需要演員做什麼誇張的表情，角色的感受和情緒自己就出來了。

能做出電影獨有的膠片美學，並不讓人太意外。導演陳正道原本就是知名電影導演，《催眠大師》、《重返 20 歲》、《記憶大師》這些電影大家或多或少都看過，整個幕後班底也完全是照著電影規格來的，金馬獎提名、金像獎提名全都在裡面。

陳正道自己也說，《摩天大樓》是用電影的鏡頭跟電影的分鏡在拍，除了考慮到很多人是在手機上追劇，而且不是一次性看完，電視劇情節交待的更細緻，同時也增加了更多閃回。

可以說《摩天大樓》其實就是一部加長到16集的電影。

03

黑澤明的敘事

70年前，黑澤明電影《羅生門》，開創了一種新模式：涉案者各執一詞，以對自己有利的方式複述前情，誤導審判者，致使案情變得撲朔迷離。

《摩天大樓》也採用「羅生門」的形式，讓9位嫌疑人坐在審訊室內，將他們與鍾美寶的過往娓娓道來。

關乎內幕，關乎自保，人人都不會把往事和盤託出。從這一角度看，他們均為不可信的敘述人，真假虛實，難以判斷。

第一個接受問詢的人，是大樓保安謝保羅。他給人的印象是：心善忍讓、脆弱無助的老好人。

在講述與鍾美寶關係前，他自敘了從銀行職員變為大樓保安的悲慘經歷。在與前女友結婚的前夕，他不慎撞死了人，為供養死者家屬背上高額債務。為了不拖累女友，他主動提出分手，一人承擔所有。

就連警察楊蕊森都被他的犧牲精神感動了，但鍾敬國找來的案底證實了謝保羅在分手後多次騷擾糾纏前女友。

如此一來，他關於鍾美寶的證詞也被打上了大大的問號：他們真的是單純好友嗎？鍾美寶的父母真的沒來找過她嗎？他為何送她詭異的小熊公仔？

隨後登場的是建築師林大森和他的妻子李茉莉。

林大森是鍾美寶的青梅竹馬，據稱特別懷念他們的童年時光。多年後在異鄉重逢，事業有成的他儘可能地給予她幫助。

但隨著同款家具的露餡，警察鍾敬國發現了二人的情人關係。娶了白富美妻子的他，覺得壓力倍增，把鍾美寶家當作小憩的溫柔鄉。

李茉莉向警察坦白：自己和丈夫的關係間隙來源於事業心。他的事業全仰仗自己的父親，且多次剽竊自己的建築作品。

但細心的楊蕊森發現，李茉莉應該早就知情丈夫出軌。更悚然的是，鍾美寶和她一直在單線聯絡。

嫌疑人為何說謊？有人是為了開脫嫌疑，有人是為了隱藏真相，有人是為了吞噬秘密。

至此，《摩天大樓》的懸念不僅是「誰殺了她」，還包括「她與誰有什麼秘密」。

一樁懸而未決的命案，折射出社會百態。摩天大樓的住戶群像，是都市一角的浮世繪：

不門當戶對的婚姻能不能接受？婚禮上嶽母不讓我家人坐主桌？撞了人對方一直獅子大開口怎麼辦？男朋友欠債我要不要分手？戀愛次數多是我的錯嗎？男朋友不理解我的工作該怎麼解釋？

每個話題都能拿到知乎上討論幾頁。

每一個人物身上，都能發散出多個極具討論性的話題。每個人都能在裡面找到共鳴。

冷冷的色調，漩渦形的陳設，迷幻的光影，鏡頭的密集和切換讓你不斷推翻你之前的推理。

電影質感，中國式家庭關係又為故事紮下了濃濃的現實主義根基。

一開始，你以為這是一起情殺。

接下來，你覺得這是一個家庭悲劇。

但一切的一切，或許都有另外一種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