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魯士的離奇身世,被號稱西方「歷史之父」的希羅多德詳細記錄在他的巨著《歷史》中。米底國王阿斯提阿格斯在一次睡夢中,夢見女兒芒達妮的後代將奪取自己的王位,並成為亞細亞的霸主。於是,他決定將女兒嫁給地位較低且性格溫順的波斯王子岡比西斯,以便使女兒的後代失去問鼎米底王權的資格。但在女兒懷孕時,這位國王又被一個惡夢驚醒:他夢見從女兒的肚子裡長出的葡萄藤,遮住了整個亞細亞。為防不測,國王決定外孫一降生就把他處死。
這個新生的嬰兒就是居魯士二世。他一生下來,就被交給國王的親信哈爾帕哥斯處理。大臣不敢自己動手,便把孩子轉交給一個牧人,命他棄之荒野。牧人的妻子恰巧剛產下一個死嬰,他們於是留下了居魯士,用自己的死嬰頂替交差。牧人的妻子叫斯帕科,在米底語中是「母狼」的意思,因此日後有傳說稱居魯士童年時曾得到母狼的哺育。
居魯士10歲的時候,和同村的孩子玩扮國王的遊戲。被孩子們推舉為國王的居魯士,鞭笞了一個抗命的貴族之子。事情越鬧越大,以至於國王阿斯提阿格斯親自介入調查,居魯士的身份終於被發現。宮廷祭司說,這個孩子已經在遊戲中成為國王,不會再第二次成為國王了。阿斯提阿格斯終於消除疑慮,將居魯士送回波斯。
居魯士成年後,成為波斯人的首領,統一了波斯的10個部落。曾奉命處死居魯士的大臣哈爾帕哥斯便開始與他聯絡,要他起兵攻打米底,自己則約為內應。原來,當初國王發現哈爾帕哥斯未殺死居魯士非常憤怒,把大臣13歲的獨子殺死,並烹成菜餚,讓哈爾帕哥斯當面吃下,刻骨的仇恨讓哈爾帕哥斯一直在思考如何報仇。
居魯士決定起義反抗米底。為了說服波斯人追隨自己,他命令全體波斯人帶鐮刀集合,讓他們在一天之內將超過3公裡見方的土地開墾出來。在完成這項任務之後,居魯士發出第二道命令,讓他們在次日沐浴更衣後集合。居魯士宰殺了父親所有的牲畜,準備了酒和各種美食。第二天,波斯人聚集在草地上,盡情飲宴。此時,居魯士問他們,是喜歡第一天的勞苦還是第二天的享樂。大家當然選擇後者。居魯士說:「各位波斯人啊,如果你們聽我的話,就會享受無數這般的幸福;如果你們不肯聽我的話,那就要受到無數像去日那樣的苦役。」波斯人奉居魯士為領袖,起兵攻打米底。徵服米底的戰爭持續了3年,居魯士終於攻克了米底都城,正式建立波斯帝國。
波斯的西方強鄰呂底亞的國王克洛伊索斯看到居魯士日益強大,非常擔心,想趁波斯立國未穩,出兵將它滅掉。在出徵之前,他派人去著名的希臘阿波羅神廟祈求神喻,得到的神喻是:如果他出兵攻打,一個大帝國將毀滅,欣喜過望的他再次請求神喻,得到的回答是:「如果一匹騾子變成米底國王,你這個兩腿瘦弱的呂底亞人,就必須沿著多石的海爾謨斯河逃跑。」既然米底國王永遠不可能是一匹騾子,克洛伊索斯於是大膽出兵,攻打波斯。
聞訊趕來的居魯士在普特裡亞(今土耳其中部)與呂底亞會戰(普特裡亞戰役)。呂底亞軍隊中配備長矛的騎兵在技術上佔了上風,但居魯士的軍隊在數量上佔有優勢。雙方互有傷亡,未分勝負,克洛伊索斯於是決定退兵。
出乎克洛伊索斯的意料,居魯士竟然主動出擊,攻入呂底亞本土。倉促應戰的呂底亞人與波斯人決戰於首都薩迪斯(今土耳其西部)郊外的辛布拉平原(錫姆伯拉戰役)。呂底亞人仍舊想依靠長矛騎兵取得優勢,但居魯士卻想出了妙計。他將隨軍運載糧食和行李的駱駝集合起來,配備騎手,走在軍隊的最前面,步兵和騎兵緊隨其後。馬害怕駱駝,在看到駱駝或聞到駱駝氣味時就受不了,呂底亞的馬隊轉身逃竄,最終潰敗,逃回薩迪斯城。
圍攻兩周之後,波斯軍隊攀爬絕壁,攻入薩迪斯,呂底亞王國滅亡。亡國之君克洛伊索斯至此才明白德爾斐神喻的真正含義:他出兵攻打波斯後被摧毀的正是自己的帝國,而騾子則隱喻居魯士,因為他是波斯人與米底人的混血兒。
至此,建立波斯帝國的居魯士大帝,在短時間內將自己的版圖從扎格羅斯山脈以東,擴張到了愛琴海東岸。過去由米底、巴比倫和呂底亞三方瓜分的世界中心文明圈,如今已經有三分之二落入了他的手裡。
不滿足於此的居魯士,還在策動更大規模的擴張。曾經支持他擊敗米底帝國末代君主的北伊朗貴族們,也需要更多封地和戰利品。在這種形勢下,居魯士將南方的巴比倫作為自己的終極目標。但在條件成熟之前,還需要解決很多周邊的中小勢力,他用6年的時間去徵服東伊朗和中亞地區,建立穩定的後方。
作為新巴比倫帝國的末代君主,那波尼德斯並不是一位昏庸的君主,但是從繼位起就遭遇內外交困。強勢君主尼布甲尼撒二世,給他留下了一個橫跨地中海到波斯灣之間的龐大帝國,也帶來了幾乎環繞四周的眾多對手。當分布在四周的古國埃蘭、亞美尼亞、卡帕多西亞和呂底亞和米底都迅速倒下,一個更強大的對手波斯軍隊的南下,只是時間問題。
那波尼德的另一個困擾就發生在巴比倫城內部。自漢莫拉比的時代開始,祭祀階級就是巴比倫當地最頑強的一支勢力。祭祀階層同軍事貴族間的矛盾,經常導致他們幫助外敵從內部蛀空權力的根基。心灰意冷的那波尼德,甚至訴諸於扶持新的宗教勢力。如果沒有外力的強勢打斷,那波尼德的計劃可能會收穫成功。但掌握財富與關係網的巴比倫土生祭祀們,並不會坐以待斃。而虎視眈眈的波斯人,也沒有給那波尼德以足夠的時間去整合內部資源。
居魯士已經完成了對亞洲各周邊區域的戰事,並為對巴比倫的戰爭籌備了大量糧草物資。一支來自五湖四海的部隊,圍繞波斯人的核心力量被徵集起來。經過將近12年的打拼,波斯帝國的軍隊強大而堅韌。相比之下,巴比倫的軍隊就非常差勁了。
公元前的539年的秋季,居魯士的部隊渡河南下後,迂迴米底長牆(類似於中國長城),很快抵達了他們的第一個目標,與米底長牆防線隔河呼應的歐比斯城。這座城市是巴比倫人防禦長牆防線側翼的一個重要據點。由於擔心波斯軍隊繞開這裡,守軍主動出城迎戰。歐比斯戰役成為了一場一邊倒的屠殺。最終,歐比斯城的守軍主力被屠殺殆盡。米底長牆的側翼防禦被徹底擊潰。那波尼德隨即下令全軍從北方撤退,自己則帶著主力軍隊北上救援。居魯士則成功越過底格裡斯河,同僕從軍們匯合,迅速向南追擊。
在那波尼德率領的主力軍隊趕到後,巴比倫的軍隊又在南方的西帕爾附近建立了第二道防線。居魯士只得再次進行迂迴作戰,在留下僕從軍進行仰攻後,帶著最精銳的部隊渡過幼發拉底河,直接殺向巴比倫主城。
秋末,波斯軍隊準備包圍世界第一大城市——巴比倫。但他們卻發現這座橫跨幼發拉底河兩岸的雄偉城市,實在是太大了。他們有限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完成這個任務。雖然那波尼德將大量的軍隊帶去了北部防線,但留在城內的守軍和臨時動員起來的民兵,依然在數量上多過波斯人的先遣部隊。
何況巴比倫本身的防禦設計,也是那個時代最好的。整座城市以一個巨大的正方形橫跨在幼發拉底河兩岸,由泥磚和瀝青建造而成的城牆不僅高聳而且厚實,其寬度足以讓一輛駟馬戰車在城牆上奔馳,城牆上的塔樓沿著城牆的前後兩側成雙成對的建造。在寬廣的護城河內,是8座以城市信仰的神的名字來命名的城門。城門由青銅澆築,非常堅固。最大是以巴比倫的戰爭和生育女神伊西塔命名的北門。此門毗鄰幼發拉底河,連接護城河的河道寬達1裡,也正好從這個門的邊上貫穿全城。由於此門的重要性,尼布甲尼撒二世曾三次對這個門的設施進行修繕,築起了四個塔樓組成的防禦網絡。
既然強攻與圍困都效果不大,居魯士便只能採用智取。波斯軍隊開始挖掘壕溝,砌砌土堆,製作攻城塔。這一切在守軍看來,都是波斯人準備進行強攻了。但他們卻沒有注意到護城河的水位正在緩慢下降。每當夜幕降臨,居魯士就會派遣一些戰鬥力不強的部隊去北面的河床邊上挖掘洩洪的引水渠,將幼發拉底河的河水都向著附近的一大片沼澤地引去。由於此地不在巴比倫城的視距範圍內,工程又多在夜間進行,所以巴比倫城內的守軍一直渾然不覺。
不久巴比倫城的宗教節日來臨。在守軍和市民在美食和酒精下進入歡樂不眠夜之時,波斯軍隊打通了壕溝與幼發拉底河的河道。水位急速下降,居魯士分兵兩路進攻城市。波斯軍隊沿著寬闊的河道,走過沒有關閉的閘門,而早已與他們勾結的祭祀集團,馬上將他們迎入城內。西面的偏師也乘機一起攻擊,在內應幫助下拿下了防禦薄弱的西城區。由於狂歡的噪音和城市太大,東城區的巴比倫人還沒有意識到西城區已經陷落。當波斯軍隊攻入東城區的街道時,入侵者在自己的箭矢上塗抹了棕櫚油,點燃後射擊房屋的木質部分。伴隨著熊熊烈焰,波斯軍隊的攻勢席捲全城。
居魯士在佔領巴比倫之後,轉而向西北進軍,以圖降服中亞的遊牧民族。公元前530年,居魯士親率大軍攻打裏海東岸草原的馬薩格泰人部落,擒殺了馬薩格泰王子,馬薩格泰人部落破釜沉舟,以死相拼,最終戰勝了強大的波斯軍隊。希羅多德說,這是「蠻人」(非希臘人)所進行的「最激烈的一次戰爭。波斯軍隊大部分戰死,居魯士本人也在這次戰鬥中身亡。戰鬥結束後,馬薩革泰女王託米麗斯為報子仇。用革囊盛滿人血,然後在波斯陣亡者的屍體中間找到了居魯士的屍體,將其首級割下,放在那隻盛血的革囊裡。以此實踐自己的誓言,讓居魯士「飽飲鮮血」。
居魯士的遺體歸葬故都帕薩爾加迪,位於今伊朗法爾斯省。他贏得了人民乃至世界永久的尊敬。20年後,滅亡波斯帝國的亞歷山大大帝從希臘東徵到此,不僅沒有毀壞他的陵墓,相反還下令加以修葺。居魯士陵2500年來屹立不倒,在陵墓旁的一根柱子上,一段銘文至今仍清晰可見:「我是居魯士王,阿契美尼德宗。」
被曾經的敵人稱為「最可親的徵服者」,有誰能享受這樣的殊榮。今天,伊朗人將居魯士尊稱為「國父」。居魯士顯然是一位有軍事天才的將領,但這只是他一個方面,也許更顯著的方面是他的寬厚傳遞的統治特徵。他擊敗了企圖謀害他的外祖父,但卻讓他和自己住在一起,頤養天年。他打敗了和波斯世仇的呂底亞帝國,但仍把呂底亞國王克洛伊索斯當作一個帝王對待,對國王的忠告言聽計從。公元前538年,居魯士大帝下詔,準許以色列人回國重建聖殿,並將巴比倫王尼布甲尼撒二世從以色列聖殿中掠奪來的器皿還給猶太人。居魯士大帝是他那個時代的奇蹟,是一位絕對令人佩服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