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連載】一念微甜(一)

2021-02-14 魅麗桃之夭夭

故事介紹:

身為一個實力派單身,沈渝之是蘇一念唯一崇拜的男神。不過她以宅系程序媛的單純的善良發誓,她崇拜沈渝之絕不僅僅因為他聲酥顏好腿夠長,最主要還是這位辯論圈話術魔法師的淵博學識和出眾氣質百分百符合她心目中「想嫁系男人」的標準。
唯一讓她想不通的是,這麼個冰山系高冷偶像,居然能和她有交際。活生生的沈渝之對她展開十八般「暖撩」。這種情況下,她除了捂緊想隨時飛奔向他的小心臟,藏起一見他就想紅的小臉蛋,還能做什麼?只是,眼見「鯰魚cp」攪起蜜罐裡的層層漣漪,她卻陷入似有若無的迷霧。遇見他之後,一場接一場發生的事故和意外,將真相和過往撲面襲來……

作者簡介:

伊安然,精分的水瓶座資深宅女。喜愛文字多過語言,所以生活中的主旋律就是看書和寫書。間歇性寫文數十年,熱衷古言創作。短篇作品常發表於《桃之夭夭》《花火》《大神來了》《微魔幻》《紫色迷妮》等,曾出版過長篇明星同人《這個貝勒有點拽》《逆天神捕》《妃常心動》等。

蘇一念趕到梧桐路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過八分,距離老大通知她九點在電視臺大廳會合的時間已經過了整整八分鐘。

眼看著信號燈從綠轉紅,明明Z市電視臺的雙子座大樓已經近在咫尺,她卻不得不剎車停步:「完了完了,看來我這個月的全勤獎金要泡湯了!」

視線越過馬路看向電視臺門口時,蘇一念才發現對面巨幕LED屏上正在播放「《言而有心》第二季,10月12日,星戰升級!」的宣傳廣告,屏幕上的年輕男子正在水墨山水畫般的背景前說著什麼。那張清俊英朗的臉,第一時間便攫住了她的視線。

「不是吧!」蘇一念猛地從車座上站了起來,激動得順手摘下了頭盔,「今天就是傳說中《言而有心》第二季第一期錄製的時間嗎?那我今天豈不是有可能在電視臺見到沈老師本尊?」

她左斜方的斑馬線上,有個人顯然是聽見了她的這聲驚呼,微微側目瞥了她一眼,便低頭又往前走了兩步,卻在即將從她面前橫穿而過的時候驀然停了一下,旋即轉頭認真看向了蘇一念。

他身形高大,卻似有意隱藏行跡,頭戴一頂鴨舌帽,就這麼忽然站在了人潮如織的人行道上,比停車站定在斑馬線旁的蘇一念剛好高出一個頭。

這樣一個人站在自己正前方,很難不引起蘇一念的注意,於是她也下意識地抬頭看向了對方。

男人手裡還擎著個現磨咖啡的紙杯,雖然頭部微微抬起,但面容還是被黑色口罩遮去了大半,僅露出的上半張臉,眉眼細長,鼻梁高挺,有一種佻達的飛揚磊落。尤其是那雙明亮的黑眸,剎那間便讓蘇一念平穩的心跳驟然亂了個拍子。

「沈,沈,沈……」蘇一念猶自扶著車頭,呆呆看著這人,腦中除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便只剩一片被震驚衝擊出來的空白。

約莫是男子這突然的停頓太過打眼,同樣停在蘇一念附近的幾個人也注意到了他,甚至有人開始低聲道:「噫,這人好面熟啊!」

「像是哪個明星吧……」

蘇一念一聽這話,連忙抿緊了自己的唇,將那個到了嘴邊呼之欲出的名字生生咽了回去,也不知她哪來的膽子,居然不假思索地就把自己剛摘下來的白色頭盔直接遞到了他的面前,顫著嗓音道:「買杯咖啡買這麼久,一會兒老大扣你獎金看你怎麼辦!」

男子的瞳底分明閃過一絲明亮的光,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瞧她手上的頭盔,竟然很是配合地摘了自己的鴨舌帽順勢扣到了蘇一念的頭上,然後才接過了她的頭盔扣到自己的頭上,連同那雙明豔眉眼一併掩在頭盔裡。

蘇一念只覺人影一閃,一個極富磁性的男性嗓音在她耳邊響起:「既然打算江湖救急,就要麻煩小姐親自送我到電視臺了。」

這個聲音啊,蘇一念在電視裡聽過,在手機裡聽過,在她那臺音質不錯的筆記本電腦裡也聽過,可是那些透過機械發出的聲線,遠不及此時此刻這還在耳中縈纏的醇厚嗓音親暱。那感覺,猶如夏日午後,趴在清涼簟席上,手法老到的採耳師傅拿著上好的鵝毛棒在耳蝸裡打了個旋兒……

艱難咽了下口水,明晃晃的晨光裡,蘇一念卻開始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然而,靠著小電驢的腿忽然感覺到車子後座一沉,顯然,那人直接坐在了她的後座上。

「綠燈了!」見她還是一副回不過神的樣子,他開口提醒,語氣裡帶著淺淺笑意。

與此同時,身後也有喇叭聲催促起來,她這才慌不迭地重新落座,坐下的一瞬間,明顯感覺到身後的人極紳士地往後退了退。

「你……你,你真的是沈渝之?」她結結巴巴,好不容易問出一句完整的話。

視線不自覺地移向後視鏡,恰好對上頭盔鏡後他那雙同樣打量自己的漆黑墨瞳。

那眼神啊,幽深得宛若一口古井深潭,仿佛瞬間便能淹沒一切陷落其中的事物,若不是置身街頭車流中,蘇一念幾乎要在這樣專注的視線裡溺斃。

「我包得這麼嚴嚴實實,你都能認出來?」隔著頭盔,他提高音量,聲音卻還是有些甕聲甕氣。

蘇一念卻終於找回了一絲理智:「當然認識,現在國內誰不認識你啊?我,我也是從『言有而心』第一季就開始粉你的,我……我……」

她說到一半,隱隱覺得他眼裡的光分明黯了幾分,當下聲音弱了半分,臉上卻揚起了個於有榮焉的驕傲笑容:「我超喜歡你的辯論風格的!」

對方似是從頭盔裡發出一聲低低輕笑。

好吧,其實蘇一念不確定他笑了,但他眼角微微彎了彎,分明就是在笑的樣子。然後,她才真切地聽見他說了聲:「超喜歡就好。」

不愧是自己粉的愛豆,這麼溫柔親切又謙遜紳士,簡直是人肉圈粉機啊。

蘇一念心裡這樣想著,興奮得小臉也泛起紅光,很激動地握緊了車把。

明明入秋了,她卻覺得周遭一切生機勃發,宛若初春。

沈渝之,國內辯論圈頂級大咖。

一年前,憑藉火爆全網的語言類辯論綜藝《言而有心》常駐MC的絕佳表現而被觀眾熟知。

明明長了張英俊得堪比當紅小鮮肉的帥臉,聲線卻低沉極富磁性,且邏輯縝密,讓人不由自主被蠱惑。他在節目裡引經據典,天文地理似乎無所不通,看待事物的角度總是出奇的刁鑽古怪,永遠第一時間一針見血地挑出對方的邏輯漏洞,深度詭辯,各個擊破,堪稱滴水不漏。

但也是這個人,一旦從辯論模式切換出來,便只是個惜字如金的面癱小哥哥,在熒幕外低調得嚇人。網絡百科上,連他的身高數據都是粉絲們根據與他合作過的藝人對比評估出來的。

粉上這麼個愛豆後,在蘇一念的認知裡,一睹偶像本尊風採,和他對視說話這種事,是想也不敢想的事。誰知道今天,她攢了二十幾年的好運突然爆發,不僅讓她親眼看見了沈渝之,還親自騎著小電驢護駕救急,在眾目睽睽下和沈渝之並肩走進電視臺。

電視臺門口擠滿了聞訊趕來應援的粉絲,好在人雖然多,但大家都很有秩序地舉著應援牌乖乖等候沈渝之的到來。蘇一念激動得小腿肚子都有些抽筋,卻強作鎮定道:「別怕哈,我帶你進去,肯定不會有人發現的!」

話音剛落,身旁的沈渝之居然毫無預警地牽住她的手,大步流星地越過眾人,順著大廈前的臺階拾級而上。

蘇一念驚得差點咳嗽出聲,一邊走,一邊低頭看著被他牽住的手,只覺小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幾乎要從胸腔裡躥出來似的。直到走進ZTV大廈的大廳,聽見好幾聲「小蘇?小蘇!蘇一念!」她才猛地回過神。

抬頭一看,同事紀小佳正一臉不耐地遠遠衝她招手:「蘇一念,怎麼還遲到了?沈總等你半天了,你搞什麼?」

「啊!」蘇一念看了看身側還戴著自己卡通頭盔的沈渝之,滿心的粉紅泡泡和狂喜激動,被紀小佳強行吹散,瞬間回到現實。

慌不迭地抽回手,蘇一念將沈渝之先前扣在自己頭上的帽子往他手裡一塞:「那個……這個還你,我,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顧不上看沈渝之的反應,便飛奔著跑向紀小佳,「對不起,對不起,我路上遇到個……呃,遇到個熟人,耽誤了點時間……」

「喏,給你,沈總讓你來了直接去十九樓的會議室找他,趕緊的!」紀小佳沒好氣地將手裡的黑色電腦包和來賓工作證遞給她,又漫不經心地看了眼她來的方向,「剛才那個男的,是你朋友?」

「嗯!」蘇一念心虛地接過東西,卻不敢像她那樣回頭看,只能輕咳一聲,「那你呢?」

「我這次的任務是替咱們SZ科技全體女同胞去各個演播廳找愛豆要籤名啊!」紀小佳說著,將剛從接待處領來的來賓牌往胸前一掛,「別說我不照顧你,我記得你這個不追劇的怪咖唯一的愛豆就是沈渝之吧?一會兒要是看到他,要不要我幫你要個籤名?」

「籤……籤名?」蘇一念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居然連籤名都沒找沈渝之要一個。

紀小佳見她一臉恍惚,索性扭頭踩著高跟鞋自顧自離開。

「不要緊,不要緊!」蘇一念捏了捏拳,開始自我安慰,「我可是載過沈渝之的『歐皇粉絲』,要是讓小舒知道她的專用後座被沈渝之坐過了,估計要賴在我的車後座上不肯下來了吧?」

這麼一想,她忍不住翹了翹嘴角,待「叮」的一聲輕響電梯門徐徐打開,這才急急趕到十九樓的會議室。

上到十九樓,找到走廊盡頭的會議室後,剛一推門蘇一念便發現會議室裡坐滿了人,百葉窗拉得嚴絲合縫,投影儀的光柱打在幕布上,她的頂頭上司沈知遙正站在幕前,向眾人做著演示講解:「根據你們的使用需求,在這款互動軟體裡,我們還特別加設了熱度值記錄的功能。也就是每檔節目開播時,觀眾互動的頻率統計、話題的搜索熱度……」

蘇一念關上門,悄無聲息地溜進會議室,找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下,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正當她習慣性地鼓起腮幫子吹了一口氣紓解緊張情緒時,沈知遙的視線也恰好看了過來。

於是,她鼓著腮幫子像條金魚般的小臉和額前劉海飛揚直立的呆萌表情,被沈知遙逮了個正著。沈知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有些忍俊不禁地揚起了嘴角。

他長相本來就清俊儒雅,這一笑頓時惹得參與會議的那幾個年輕女編導目光火熱,視線越發不捨得從他身上移開。

蘇一念心裡一陣發虛,忙收斂神色坐直身子,神情專注地看向筆記本電腦。只不過正經不過三秒,她肚子裡便發出「咕嚕」一聲輕響。

身為萬年起床困難戶,蘇一念今早為了準時趕到與公司相反方向的電視臺,生生錯過了早餐時間。而隨著沈知遙開始細緻全面地介紹美食節目與美食地圖的串並功能,投影屏幕畫面也變成了滿屏的美食圖片。

蘇一念如坐針氈地捂著肚子,聽著自己五臟廟裡擂鼓不斷。

好不容易撐到會議結束,蘇一念顧不得等沈知遙和電視臺的領導們寒暄結束,湊到沈知遙身邊道:「頭和胃不舒服,我可不可以先撤?」

沈知遙「嗯」了一聲:「我和顧臺還有些事談,晚點我這邊結束了再找你。」說完,還極體貼地接過了她手裡的電腦包,示意她先走。

蘇一念如蒙大赦,走出電視臺時,先前堵在電視臺門口的沈渝之粉絲都已經走光了。蘇一念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想著,就在不久前,自己居然和沈渝之手牽手走過此間,心裡不由得生出一絲得意和驕傲。

就這麼一路傻笑著走到電視臺對面就有一家看著不太起眼的手工餃子館,聞著店裡飄出高湯獨有的肉香,蘇一念才想起自己是出來覓食的。

大概是因為過了早尖峰時段,店裡空無一人,只有一個老闆模樣的中年大叔坐在櫃檯後敲著計算器。

「大叔,給我來碗三鮮餃子,加顆滷蛋,謝謝!」餓得兩眼發暈的蘇一念對櫃檯後的中年老闆喊了一聲,便在窗邊的一張空桌坐了下來。

老闆笑應了一聲,蘇一念則有些百無聊賴地翻看起桌上的餐牌。

還沒等她的餃子上桌,就聽門口有個氣息不太穩的男聲喊了一聲:「老闆,兩碗餃子!」接著便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蘇一念埋頭翻看著餐牌上的內容沒太留意,只隱約覺得有兩個人從身旁走了過去,在她前面一排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只聽剛才那個男聲接著又道:「對了,師兄,虹嘉傳媒早上又打電話來了,還是想邀請您這周六下午過去給他們公司的藝人談談關於應對採訪話術方面的技巧,這已經是他們這周的第三個電話了……」

「虹嘉?上次那個酒後失態的女老闆?」另一個同行的人也開了口,只不過這一開口,那清越明朗的乾淨聲線立時讓蘇一念抬起了頭。

這個聲音……怎麼這麼耳熟?

她好奇地瞄向了鄰桌的倆人,正對著她的是個娃娃臉的年輕男人,他手邊還放著個公文包,蘇一念覺得他看著有些面熟,一時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而背對著她的那位穿著一身黑色正裝,肩平背直的挺拔坐姿襯得身形越發完美,讓蘇一念心跳立時漏了一拍。

不用回頭她也能確定,眼前這個讓人賞心悅目的背影絕對屬於沈渝之。

不是吧!這麼巧?她昨晚是夢遊去外太空拯救了銀河系嗎?

她難以置信地掐了自己一把,視線卻有些忘形地注視著那個背影,對方身子微微側了一下,像是要回頭往這邊看來,蘇一念想也沒想就低下了頭,佯裝忙碌地調整起桌上的紙巾和醋瓶的擺放位置。

偏偏視線還有些不受控制地偷偷用眼角餘光去瞄了人家一眼,結果發現自己果然是做賊心虛。事實上,人家似乎只是換了個輕鬆些的坐姿。

她鬆了口氣,順手拿過桌上的餐牌擋著臉,看他微微側身翻動娃娃臉男子遞來的資料時露出的左手修長纖瘦,手腕處一枚銀色袖扣襯得他下頜的線條稜角分明。蘇一念忍不住握緊了手裡的餐牌,心裡暗自打氣,猶豫著哪個時機適合上前,要不要去找人家要個籤名。

結果那人竟毫無徵兆地回過身來看向了她,眸光明暗閃爍,嘴角微揚:「蘇小姐這是認不出我了,還是不打算打招呼?」

蘇一念手一哆嗦,餐牌無聲從胸前滑到了腿上,她手忙腳亂撿起餐牌擺回原處才急急解釋道:「我,我是看您挺忙的,怕打擾到您工作……」

「不忙,」他嘴角微揚,居然輕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發出邀請,「一起坐?」

「可以嗎?」蘇一念心花怒放,嘴上象徵性地客氣著,人卻已經像討糖的孩子般站了起來,喜滋滋地打算挪向他那桌。

偏偏就在這時,她隨手擱在桌上的手機忽然嗡嗡振動起來,安靜的小店裡充斥著手機振響的聲音,嚇得顧不上看是誰打來的,蘇一念迅速接起了電話。

剛按下接聽鍵,就聽紀小佳語氣不善地問道:「在哪兒呢?我這正忙著找人籤名,沈總忽然發個信息說你胃痛出來找藥了,讓我陪你一起照應一下,可我看這外面也沒藥房啊,你上哪兒買藥去了?」

蘇一念沒想到沈知遙會讓紀小佳來陪自己,忙壓低聲音解釋道:「我早上沒來得及吃早餐,餓到現在實在受不了,所以先出來找點吃的墊墊肚子……」

紀小佳馬上炸了:「你跟沈總說你胃痛,其實是跑出來吃東西?」

「對不住,對不住!」蘇一念疊聲道歉的同時,眼角餘光裡發現老闆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從後廚走了出來。

紀小佳怨氣不小,不耐煩地打斷她的道歉:「算了算了,你在哪兒?反正我這兒也沒戲了,我去找你吧!」

「我?我在電視臺對面的賀記餃子……」蘇一念脫口而出,卻發現老闆把她那碗餃子端到了她先前坐的那張桌上,正想開口讓老闆端回來,紀小佳那邊卻是直接掛了電話,顯然是聽清了蘇一念說的地址後,直接往這邊來了。

「同事要來?」沈渝之挑了挑眉。

「就是先前在大廳裡叫我的那個同事……」蘇一念這才開始擔心,紀小佳倘若也出現在這裡,沈渝之會不會不太歡迎。正猶豫著怎麼開口問他介不介意,卻發現他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碗裡的那顆滷蛋,「胃痛的人不適合吃滷蛋。」

蘇一念遲疑片刻:「叫都叫了,浪費糧食不好吧?」

沈渝之又挑了挑眉,直接起身取了個醬碟,將她碗裡的滷蛋舀了出來:「我幫你解決它,就不算浪費了。」

「欸?」她呆住。

這算怎麼回事?眼饞她的滷蛋,變著法兒地搶食兒嗎?

順走了她的滷蛋後,沈渝之像是全然不記得先前邀她同坐一桌的事,很認真地端著原本姓蘇的那顆滷蛋回了自己的座位。

蘇一念有些挫敗地看了看面前那碗被人截和了一顆滷蛋的餃子,又看了看背對著自己,已經開始津津有味享用的沈渝之,心下一陣鬱悶。

糾結了一會兒,到底沒那個狗膽直接擠到沈渝之那桌去,蘇一念只能乖乖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餃子館的門再次被人推開,紀小佳來勢洶洶:「好你個小蘇,工作時間摸出來吃東西……」

她話說到一半,忽然定定看向正微笑著向上菜的老闆道謝的沈渝之,足足盯了半分鐘,才低呼出聲:「OMG!是沈渝之!」

說著,她已經翻出包裡早就準備好的照片,三步並作兩步地越過蘇一念,停在了沈渝之的桌邊:「沈先生,您好,我剛才還在電視臺滿世界地找《言而有心》的演播廳找您籤名呢,沒想到居然在這兒見到您了!」

「謝謝!」沈渝之客氣地點頭,神色卻略顯疏離。

「每期《言而有心》我都會追看,我也是您的超級『芋圓』呢。」紀小佳毫不氣餒地將手中的照片放到了桌上,「能不能麻煩您幫我籤個名?」

沈渝之的視線卻似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鄰桌的蘇一念,卻發現蘇一念正呼哧呼哧地吹著餃子,準備大快朵頤了。當下,他眸光微黯了黯,卻沒再說什麼,接過紙筆在照片後籤起名來。

紀小佳高興地又往他身邊湊了湊,異常精準地舉起手機迅速對焦,趁他認真籤完名抬起頭的一瞬間,咔嚓一聲按下了快門,手機屏幕上完美定格了二人並肩的一刻。

沈渝之黑眸沉沉地掃了一眼紀小佳,雖然什麼都沒說,紀小佳卻莫名覺得心頭一涼,嚇得連忙站直了身子,有些尷尬地縮了縮脖子,道了聲謝,退回到了蘇一念桌邊後,忍不住小聲道:「沈渝之本尊原來這麼高冷啊,一點也不可愛啊!」

眼見紀小佳和沈渝之成功合照,蘇一念好不容易才藏起自己這張吃不到葡萄的狐狸臉,準備化悲憤為食量,一聽紀小佳的吐槽,心裡馬上就得意起來。

一點也不高冷啊!他坐了我的車,牽了我的手,剛才還是他主動跟我打的招呼。哦,對了,他現在吃的那顆滷蛋,也是我的!

這樣一想,蘇一念的臉色轉陰為晴,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來來來,吃什麼?我請你呀!三鮮餃子好不好?這家的餃子口感特別好……」

她邊說邊笑,笑聲有點憨,卻在有些冷清的小餐館裡異常清晰地蕩漾開來。讓背對著她的沈渝之,嘴角也不自覺跟著微翹了翹。

正看著手錶焦灼無比的助理桑蒙,在後臺看到手裡還抱著個白色頭盔,姍姍來遲的沈渝之時明顯鬆了口氣。

「劉導聽說你怕門口人多被圍堵,在前面路口下了車自己步行過來,急得直跺腳,你要是再晚幾分鐘,他沒準親自帶保安出去找你呢!」桑蒙緊走兩步,正打算接過沈渝之手上的頭盔,卻見他藏寶貝似的將手中的頭盔移向身後,一臉正色道:「找人問一下,剛才的臨時訪客名單裡,有個叫蘇一念的女孩子是哪兒來的,現在在哪兒,是來幹嗎的?」

「啊?」桑蒙一臉茫然,「蘇一念?這名字沒聽過啊!」

「女孩,身高大概170cm,穿著件黃色衛衣,三分鐘前還在接待大廳。你現在趕過去說不定還能看得到她。」沈渝之說著,又補充了一句,「今天的錄影你不用跟著我了,幫我留意她的動向就行。」

「留意她的動向?」桑蒙直接聽愣了,「可是咱們今天就是來拍個宣傳片頭,頂多半個小時就能走了。你不是還約了……」

桑蒙的話還未說完,便接收到沈渝之眼神裡的催促之意,只好硬著頭皮討價還價:「不是,師兄你看,你讓我查到她現在在哪兒這個容易。關鍵是留意她的動向,那不就是要我監視人家嗎?師兄,這……這麼猥瑣的事兒咱不能幹吧?我覺得我還是跟著你……」

「我是讓你留意她的動向,」沈渝之眯了眯眼,轉頭瞥來,「怎麼做到不猥瑣地留意一個女生的動向,取決於你這個助理的能力。」

桑蒙一縮脖子,馬上舉手做投降狀:「行行行,我馬上去,現在就去……」

舒顏的電話是在蘇一念結束加班,騎著她那輛半舊小電驢回家的路上打來的。

因為已經是深夜,非機動道上車輛不多,蘇一念減速後直接按下藍牙耳機的接聽鍵,舒顏標誌性的嬌嗲嗓音立時充斥耳膜:「蘇一念,你見到了我男神沈渝之居然沒告訴我?」

「你怎麼知道?」蘇一念微訝,自己忙了一整天,壓根還沒來得及告訴她這件事呢。

「有個沈渝之的粉絲髮了張和沈渝之的合影,還在微博上艾特了沈渝之,結果被沈渝之翻牌點讚了。就在我放大圖片想好好欣賞路人視角下,我男神依舊帥氣的盛世美顏時,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蘇一念隱隱猜到什麼,卻裝傻道:「不會是拍到我了吧?」

「你!」舒顏被她氣得一時語塞,深吸兩口氣才道,「你見到我男神了,就是這麼個反應嗎?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做夢都想跟他同框?這麼大的事,你居然提都沒跟我提!」

蘇一念嘆了口氣,很是扼腕道:「我有什麼辦法,我沒找著合適的機會啊。他跟紀小佳合影后,就在吃東西。我又吃得比他快,總不能吃完了還賴在那兒不走吧?」

「對方是沈渝之耶,你活了二十多年唯一的愛豆耶,賴在那裡又怎麼樣!」

蘇一念轉念想了想自己一天之內和沈渝之偶遇兩次的經歷:「其實合不合影、籤不籤名什麼的也沒啥,相比起大多數只能舔屏的芋圓,我覺得我能見到他本尊,就已經很幸運了吧!」

電話那端的舒顏安靜了幾秒,然後無比怨念地咆哮了一句:「你看見沈渝之的第一時間,就一點兒也沒想到我這個只能舔屏的死黨嗎?蘇一念,你太讓我失望了!我要和你絕交三天……不,七天!」

蘇一念笑了笑:「好啊,本來我還想告訴你,今天沈渝之是坐著我的小白去的電視臺,就坐在平時你坐的後座……」

舒顏尖叫一聲,連聲叫著:「蘇一念,你給我聽好了,我男神坐的那個地方,你不準動!等我明天下班了去找你,除了我,以後誰也不準坐那個位置……」

蘇一念笑著順便提出了一系列請吃飯陪逛街的要求,又被舒顏逼著,從頭到尾把事情的經過給重複了三遍,那頭的小祖宗才終於放過她。

掛上電話時,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顯示已經是深夜時分,蘇一念禁不住搖頭苦笑,加速騎進了自己租住的小區。

小區裡稀稀落落的幾盞路燈看著有點冷清,遠處傳來的幾聲犬吠卻讓蘇一念覺得很踏實。

她現在租住的這間單身公寓離公司很近,租金公道,交通便利,若說唯一的缺點就是房子老舊了些,物管更是形同虛設。樓道的聲控燈壞了足有半個月了,物業公司都沒派人來換,要不是今天加班,蘇一念都已經打算親自動手去換燈泡了。

剛把車子停在樓下花壇邊,她就聽見樓道裡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等她把車子鎖好,隨手塞在口袋裡的手機卻因為彎腰下車時動作太大而從口袋滑了出來,「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蘇一念一陣肉疼,憑著聲音估測著手機掉落的地方,蹲下來摸索半天才找到手機。

想看看手機有沒有摔壞,她起身的同時也按亮了屏幕,結果卻被剛從樓道裡狂奔出來的一個男人重重撞了下肩膀。

那人大約是沒留意到這黑漆漆的樓道前還蹲了個人,衝出來的時候乍一看到忽然從地上「冒出來」的蘇一念和她被手機屏幕映亮的蒼白倦容也嚇了一跳,可惜身子還是因為慣性往前撲了兩步,就這麼直接撞到了蘇一念。

「不好意思,我嚇到你了!」蘇一念見他臉色發白,以為他是因為撞到自己而慌張,忙主動道歉。

借著手機屏幕的微光,依稀可見這個有些冒失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外賣員的工作服,滿臉都是慌張。他在聽了她的道歉後,竟是一句話也沒回便快步跑開,發動機車後揚長而去。

「現在的外賣小哥都這麼高冷了?」蘇一念小聲嘀咕著走進漆黑的樓道裡,手撫著樓梯扶手往上走去。

剛到二樓上三樓的拐角,她就發現301的住戶居然是敞開著大門的。

屋裡燈光明亮,一個中年女人正捂著肚子蜷在客廳茶几旁的地板上,指縫間赫然還有汩汩鮮血往外湧著,地上還有一把帶血的水果刀和散落著的幾個蘋果。

蘇一念心知不妙,急忙衝進屋裡:「小姐?小姐?」

她在女人身邊半跪了下來,喚了幾聲卻發現女人的眼睛已經開始向上翻,傷口處更是血流如注。

顧不上多想,蘇一念伸出左手一邊用力按住她腹部的傷口,一邊手忙腳亂翻找剛才放回包包裡的手機打了120。

「救……救……」女人用盡全力地抓住蘇一念的手,面無人色地顫聲喊出兩個救字後,雙腿猛地一蹬,旋即手上的力道也驟然鬆開,整個人都癱在了地上,雙眸竟還是圓睜著失了焦距地盯著虛空中的某一處。

看著自己手腕上留下的兩個血指印和還按在女人傷口處已經被血水浸染的手掌,蘇一念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與此同時,手機裡傳來話務員甜美的嗓音:「你好,120急救中心!」

「你好,這裡是幸福裡小區13號樓2單元,有人腹部受傷,出血量極大,請……請快點過來!」她全身顫抖得厲害,連聲音都有些發虛,卻還是完整說出了具體地址和情況。聽著對方說車子會在十分鐘內抵達,她才動作僵硬地掛上電話,屋子裡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她看著女人那張定格了表情的蒼白臉龐,忍不住伸出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女人的鼻間,卻發現已是沒有了任何氣息。

蘇一念縮回手,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一般,通體生寒,腦中一片空白。

直至那隻剛才染了血的左手指端傳來一陣幾不可察的墜感,一滴血液落在她的褲子上,沁進衣料裡帶來微溫,她才連連換了好幾口氣恢復了些許理智。

她捏緊了拳頭,極力忽略手掌的溼滑粘膩,迅速按下110,聽著電話裡的嘟聲響了兩次後,有人接起了電話:「你好,Z城110接警中心!」

「你好,我……我一分鐘前,好像目擊了一個入室行兇逃逸的殺人犯!」她強作鎮定,腦子裡卻嗡嗡作響,連電話那端的回覆都有些聽不真切。

與此同時,警局刑偵二隊隊長江鋒的辦公室裡。

「你這麼晚跑來我這兒蹭茶喝,就為了讓我利用職務之便,去替你查一個女生的出境記錄?」江鋒一臉嫌棄地看著坐在自己對面椅子裡的沈渝之。

「晚是晚了點,但是白天我倆都忙,只好連夜過來麻煩你。」沈渝之將手上一張折得四四方方的便箋推到他面前,「我只是想確認一下,她是不是我當年在新加坡遇到的女孩子。只要能確定當年那個時間段她的確去過新加坡,就基本可以確定我沒認錯人。雖然只憑她的聲音和笑臉,我也大致能確定她就是當年那個女孩……」

「行了,行了!」江鋒沒好氣地打斷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電話,「喂?小鍾?我這兒有個身份證號碼,你幫我查一下出境記錄,查到了送到我辦公室來!」說著,他報出了便箋上的一串數字。

電話掛斷後,他又看了看對面的沈渝之:「你也是,我能力範圍內的事,你打個電話就行了。以你現在這身份,犯得著為這麼點小事鄭重其事地親自跑一趟?」

沈渝之抬頭看向江鋒,一本正經道:「跟她相關的事,在我這兒都不是小事。」

江鋒有些意外:「喲嗬,怎麼著?聽這語氣,你這麼多年念念不忘,別是惦記上人家小姑娘了吧?」

沈渝之沉默了片刻,才幽幽道:「還沒想好!」

「什麼叫沒想好?沒想好,你這麼火急火燎地跑來找我?」

「只是覺得,多年前欠她那麼大一份人情,這些年還時常想著,興許哪天能找到她……」

「那要真是她呢?你打算怎麼著?是還她個人情,還是……以身相許?」江鋒說到最後四個字時,明顯帶了幾分調侃的語氣,沈渝之卻聽得抿緊了雙唇,一副陷入沉思的樣子。

「你這是什麼表情?合著你還真想過以身相許啊?」江鋒一臉震驚,「你沈渝之也能有今天?成!就衝這姑娘對你的殺傷力,我怎麼著也得幫你把人找出來。只要確定是她,將來我一定要睜大眼睛看她怎麼收拾你!」

沈渝之輕笑了一聲,伸手便將那張便箋又拿了回來,江鋒卻正色道:「哎,對了,你說你問得到人家姓名電話我不意外,可是,連人家的身份證號碼你都能弄到,這是什麼級別的撩妹技能?」

「機緣巧合罷了。」沈渝之賣了個關子,卻是將便箋捲成個小紙筒,若有所思地在指間盤玩起來。

「你現在這痴男怨女的表情,可一點不像您沈大神的風格。」江鋒受不了地揉了揉手臂,從抽屜裡翻出一份牛皮紙卷宗遞給了沈渝之,「人都來了,我手頭正好有個案子,嫌犯都已經落網了,卻咬死了不肯招供。要不,勞您大駕,幫我去過兩招?看能不能幫忙撬開他的嘴?」

沈渝之幽幽看了他一眼:「據我所知,你們警隊現在在犯罪心理學和犯罪側寫這方面,都有專設崗位由專人負責了,哪還用得著我這個半桶水的非專業人士?」

「這不是僧多粥少,你又剛好話術了得嗎?互幫互助才能讓友誼地久天長不是?」江峰不由分說地將卷宗塞給他,沈渝之一邊無奈搖頭,一邊接過卷宗,卻還是低頭認真翻看了起來。

不等他把內容全看完,江鋒已經急不可待拉著他往外走:「行了行了,人就在二號審訊室,我現在就帶你過去。我跟你說,只要你幫我把這傢伙嘴撬開了,今晚消夜算我的!」

沈渝之皺眉道:「你不是讓人幫我查資料嗎?萬一人家送資料來……」

「哎,放心,我這兒不就這麼大點地方,小鍾來了知道上哪兒找我的。」江鋒不由分說地,拉著他直接進了二號審訊室。

約莫半個小時後,審訊室的門被人敲響,叫小鐘的小姑娘從門外探出頭來,恰好看到江鋒坐在審訊室外間的辦公桌前,重重一掌拍響了桌子:「去他的,總算撂了!」

「江隊,您要我查的資料都整理好了……」小鍾話才說一半,審訊室的門被人從裡面打開。

眼見從裡面走出來的人是沈渝之,小鍾眼睛立時瞪成了銅鈴,嘴裡還在問著「您是現在看,還是我先放到您辦公室……」眼睛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沈渝之,雙手捏緊了手裡的資料,連語速都慢了下來。

沈渝之臉上原本略有些疲態,見到小鍾,馬上快走兩步:「鍾小姐是吧?辛苦你了,資料給我就好了,謝謝!」

「啊?」小鍾看著他伸來的手,臉上飛起兩團紅雲,毫不猶豫地便要將資料遞給沈渝之,卻聽江鋒不滿地低哼一聲,劈手奪下資料:「幹什麼?長得帥了不起啊?是我要資料,還是他要資料?局裡的紀律都忘了是吧?」

小鍾這才一臉挫敗地低下頭:「那,那我先走了!」

結果她前腳剛走,後腳沈渝之就又把資料搶了回來,以最快的速度看了一遍手中那張輕飄飄的列印紙,幾秒後忽然抬頭看向江鋒:「她這些年只出境一次!」

江鋒正抬手示意屬下將裡屋已經供認罪行的嫌犯帶走,一聽這話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她唯一的一次出境記錄,就是當年8月去新加坡的記錄!」沈渝之打斷他的安慰,握著紙頁的手鬆開又握緊了幾次後,卻是低笑了一聲,「我就知道,肯定是她!」

「是她就好啊!」江鋒搞定了嫌犯,心情也是大好,直接鉤著他的肩往外走去,「這麼大的喜事,怎麼著也值得你陪我喝兩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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