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統計,《紅樓夢》裡描寫到的人物數量達九百多人,在作者的如椽大筆下,每個人物都活靈活現,栩栩如生,而這些人物,即便一個小丫頭,作者都能將其刻畫得複雜、多面、且真實,獨獨趙姨娘是個例外。
趙姨娘,榮國府賈政的姨娘,探春賈環生母,雖身為豪門貴族的半個主子,卻愚魯、卑鄙、粗俗、狠毒,一切醜陋的形容詞用於她身上都不為過,為此很多人疑惑,這個角色或是作者生活中最痛恨的一個人的形象,故而難得如此呆板和平面化。
趙姨娘在賈府,處境有些悽涼,上面太太、老太太都不待見她娘倆,鳳姐偶爾還來躧上兩腳,素日給的布料子是用剩的邊角料,連一塊好的都翻不到。賈母曾說過這府中上上下下都是一雙富貴眼睛,趙姨娘母子如此不受上面待見,下面誰會將其放在眼裡呢?
誠然,凡事有因果,趙姨娘受此待遇,除了因為兒子賈環是寶玉的競爭對手,部分原因也與其為人有關。她粗魯衝動,因為一包茯苓粉便與戲子打群架,自降身份;她卑劣,攛掇丫頭彩雲從王夫人屋裡偷東西;她眼淺,女兒探春剛得王夫人中用,便等不及要拆臺……這些作為都成為了旁人的談助。
可是,這麼個趙姨娘,人人鄙夷的趙姨娘,卻得賈政專寵。雖然文中極少關於賈政與趙姨娘交集的描寫,但從幾處細節便能窺見一二。
譬如第三十三回,賈環告寶玉狀時,在賈政面前稱趙姨娘為「母親」,而根據宗法制賈環只能稱趙姨娘為「姨娘」,賈政聽了卻沒有反應,是一種默許;
又譬如寶玉被魔魘後,賈母哭天搶地,趙姨娘便勸:「老太太也不必過於悲痛了,哥兒不中用了,別讓他受苦,趕緊 準備後事吧……」,賈母怒上心頭,狠狠將其痛罵一番,賈政聽後便喝退趙姨娘,關鍵時刻將趙姨娘趕走,是因為知道賈母不待見趙姨娘,算是一種保護;
更有文中但凡寫賈政歇息,便是在趙姨娘處,而與王夫人則是生硬的客套,與周姨娘更毫無交流。
凡此種種,都足以證明,賈政對老趙情有獨鍾。那麼,曾被林如海認為有祖父遺風,為人謙恭厚道,非膏梁輕薄之輩的賈政,為何會專寵一個愚魯潑辣,粗俗不堪,出身卑微的女子呢?其實不過是趙姨娘有我們看不到的好處罷了。
首先,趙姨娘的年輕貌美,是毋庸置疑的,由探春比寶玉小一歲可知,趙姨娘至少比王夫人小十幾歲,而有探春那俊眼修眉,神採飛揚的容貌,可推趙姨娘風華一二。至於很多人說賈環醜,文中未見描述,只有一個「形容猥瑣」,不過是形容氣質,跟容貌毫無關係。
其次,便是趙姨娘的心機了。
都說趙姨娘蠢笨,樹敵無數,卻無人發現,趙姨娘也會私下拉幫結派,未雨綢繆。在第七十一回,兩個下人頂撞了尤氏,王熙鳳便招林之孝家的進園辦理,遇見趙姨娘,兩人交談熱絡,文中寫道:
趙姨娘原是好察聽這些事的,且素日又與管事的女人們扳厚,互相聯絡,好作首尾。由此可見趙姨娘也有一定的社交能力,更有一定的心機手段。那麼這樣一個會社交,有心機的女子,在賈政面前,該是怎樣的人設?我想「聽話」,「溫柔」應該是常態,比如彩霞因為不想嫁給旺兒兒子,來求趙姨娘說情,當夜趙姨娘跟賈政說起此事,那是小心翼翼,低眉順眼啊,賈政一個封建腐儒,骨子裡大男子主義,趙姨娘分明滿足了他的心理需求。
再次,趙姨娘出身卑微,不比豪門貴族王家千金,她完全不需要樹立賢德的形象,而美貌和女人味是她的必修功課,當王夫人在敲木魚念佛經時,趙姨娘可能在想著夜裡如何取悅賈政。
再有賈政是榮府次子,無爵可襲又沒本事通過科舉入仕,只不過靠著祖上做著一個六品小官,於王夫人根本就是低嫁,賈政在王夫人面前毫無存在感,而趙姨娘卻可以做到讓他覺得被崇拜,被需要。
所以,趙姨娘只是做了大多數女子都會做的事,即便她很多的不堪,但於賈政而言,這一切都可以忽視。可惜王夫人永遠學不會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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