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狐娛樂訊 張翰/文 在《西遊降魔篇》裡,我們既能看到那個久違的、足以讓鐵桿「星迷」在影院撒歡兒的周星馳;同時也能看到一個想要對創新和守舊兩手都抓的北上香港導演的努力。他手裡有太多輝煌的港片歲月裡攢下的「老本」,卻在這個無釐頭早已泛濫成災的網絡時代顯出幾分對「吃老本」的力有不逮,同時,他也在用他的自我進化對這個仍處於爆發增長的新興市場做出獨創性的回應。《西遊降魔篇》是一部缺點和優點都同樣突出的電影,所以它必定會引起兩級評價。
先說缺點劇情和人物的單薄:
《西遊降魔篇》的故事結構很簡單,三個大段落,分別講降伏河妖、豬妖和猴妖,貫穿其中的是驅魔人段小姐追求陳玄奘的愛情線,這是劇情上最薄弱的一環:周星馳既要給驅魔人大量的動作戲,同時又要讓她的痴情和可愛打動人心,她在幾番死纏爛打之後,還來不及建立更豐富的人格魅力,就慘死在邪惡的猴妖手上。最重要的是,段小姐只有痴情和可愛,她太簡單了,就這麼一根筋地因愛赴死,難免會讓「星迷」們有一種山寨版紫霞的感覺——紫霞的雙重人格讓她在《大話西遊》裡獲得了遠比段小姐豐富的成長曆程,其實從一開始,她認拔出寶劍者為英雄的愛情信仰就比段小姐看不出動機的痴情來得更讓人信服。《西遊降魔篇》雖然延續了《大話西遊》中「女追男跑」的成功模式,但少了感天動地的理由,最後的幡然悔悟也來得太過突然,最終這條故事主線給人一種潦草的翻版印象。
另外,遭人詬病最多的結尾,玄奘的頓悟得道和對妖猴的點化缺少過渡,幾乎就靠那一記來自浩瀚外太空的「如來神掌」,一掌定乾坤。據說這個草草收場的結尾跟資金不足有直接關係,不過,周星馳說,《西遊•降魔篇》用了五六年,幾易其稿,最後定位為「取經前傳」。從前傳的角度考量,玄奘這個人物也才剛剛上路而已,也就是說,前傳中埋在他心裡的那些愛狠是非也才剛剛上路,似乎也就沒必要苛求角色的豐富了。
周星馳喜劇模式顯出陳腔濫調的疲態:
被困地洞五百年的孫悟空想要嚇唬玄奘,衝他叫囂:「我當年手掂兩把西瓜刀,從南天門一直砍到蓬萊東路,砍了三天三夜血流成河,我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這段子來自現場編劇盧正雨,他當時「想著《食神》裡『雙刀火雞』莫文蔚編出了這個段子。」實際上,似曾相識的笑料在《西遊降魔篇》裡隨處可見,這不奇怪,對盧正雨,以及那整整那一代人來說,周星馳的搞笑方式,周星馳的無釐頭文化,已經成了深植他們心中的文化基因。
但在這樣一個網絡段子花樣翻新的年代,「喜劇之王」拿出的這些老橋段的確有些過時,「還是笑得出來,卻沒法像以前那樣笑傻」是普遍的觀影感受。而像片中「空虛公子」反覆說錯空虛和腎虛的口誤段子,以及那些撓觀眾痒痒式的出醜賣乖,甚至顯得有些刻意和無聊,幾乎就是春晚小品的水準。經年累月在電視上反覆重播的周星馳電影,讓人不斷接受無釐頭文化的洗禮,本就難以產生驚喜,「審美疲勞」就更加在所難免了。
《西遊降魔篇》最突出的優點幾乎都跟創新有關:
影片一開場就用血盆大口的驚悚場景宣告了周星馳對以往敘事方式的拋棄(他終於找到向史匹柏的《大白鯊》致敬的機會),之後豬妖一場更加精彩,那對師兄妹的搞笑對話淪為了詭異氛圍的背景聲——這無疑是周星馳電影裡第一次把搞笑弄得如此不寒而慄,成了驚悚時刻的前奏。這之後,那油光滿面的貌美書生以京劇小生扮相唱念做打,卻始終面帶微笑一言不發,你知道這背後必有玄機,心一直提著,等著轉折到來,但當這美男真嘶吼著露出猙獰獠牙時,還是嚇了你一大跳。這一刻真有周星馳抓住了希區柯克精髓的痛快感,忍不住為之叫好。這種恐怖在殘忍狡詐的猴妖撕咬人肉的「毀三觀」演出後進一步升級,三個妖怪的顛覆性(或者說還原)形象以一種精心設計的方式被呈現出來——尤其強化了孫悟空的邪魔一面,有人因此感到恐怖以致宣稱討厭這部影片完全可以理解,但還有什麼比抱著一套「保險」的改編方法去重複經典會更讓人感到無趣呢?周星馳混搭恐怖驚悚和喜劇的「惡趣味」在華語片裡絕對獨一無二。
儘管這些精彩段落拯救不了《西遊降魔篇》整體上的缺憾,但無疑為拍攝續集奠定了一個基礎。周星馳說:「取經不過是個起點,讓他們去對付其他的妖怪,還要對付自己一有機會就要發作的魔性。他們離成佛還遠。取經的路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成長的過程。」這意味著是否還原了原著中「吃人」妖魔的真相,對這部前傳電影來說並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三個魔性十足的角色已經被結實地釘在了銀幕上,而且因為「毀三觀」的可怕讓你過目難忘,這樣一來,他們在以後的「西遊」電影中如何「驅除心魔,立地成佛」才變得更加張力十足。換句話說,如果邪魔的世界不是這麼殘忍黑暗,那玄奘的愛和悲憫,「只有善才能化解惡」的美好願望,以及他手中那本代表純真的《兒歌三百首》,也就沒有那麼大的價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