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俠客風雲傳》遊戲同人小說。男扮女裝的大學生穿越到了武俠遊戲世界,還陰差陽錯拜入了只招收女弟子的門派修羅宮,必須一邊勤練武功,一邊與身邊的小姐姐們鬥智鬥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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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湖光劍影(上)
邱宇同在湖邊直練到滿頭大汗,總算把秘笈裡面的招式動作都記得差不多了,卻並未獲得那種練成絕世武功的興奮感。之前練習修羅刀法時,每領會一種招式變化,都能馬上聯想到相應的實戰場景,因此越練越有幹勁兒。可是眼下練的這套劍法,卻讓他覺得有一種強烈的廣播體操質感。大概是錯覺吧,畢竟是絕世武功嘛,妙處沒那麼容易感受到。沒準兒遇上敵人時威力會突然大到超乎想像呢。
檢驗劍法威力的機會在邱宇同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然降臨。他照著秘笈練了大半天,早已累得手腳發軟,正躺在湖邊草地上休息。忽有幾個人影從樹後鑽出,分從四面八方將他包圍。邱宇同意識到情況不對,匆匆站起,挺劍護身。
來人大多是生面孔,但是有一個人的樣子邱宇同卻不會認錯,那人正是先前在酒館被他修理了一頓的黃駱。他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壯漢,看上去明顯比之前的兩個隨從要能打。其中一個身形矮胖,像是個圓球,手拿一把鬼頭大刀;另一個看裝束不像是中土漢人,用的兵器是一根狼牙棒。除了這兩人外,還有六個同樣兇神惡煞的傢伙跟在他們旁邊,六人均是頭扎黑巾、手持大刀,統一打扮。
「怎麼,黃公子之前在酒館裡吃的苦頭還不夠,又跑到這裡繼續來討打了?」邱宇同見對方人多,而且顯然都有功夫在身,自己絕難應付,但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稍露半點懼意,只能先虛張聲勢,再慢慢想對策。
「哼哼,你小子這時候還敢嘴硬。」黃駱說道,「見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龍兄虎弟』,還不快點跪下磕頭求饒?」
邱宇同猜想黃駱身邊那兩個壯漢應該就是所謂「龍兄虎弟」了,他打量了一下兩人,雖然神情兇惡,但似乎也不是什麼厲害的武學宗師,要是單打獨鬥的話,自己未必會輸給其中任一人,於是他便開口以言語相激:「什麼『龍兄虎弟』,我可沒聽過。有本事上來跟我一對一打上幾回合,讓我看看到底你們是否真的配在江湖上享有字號。」
「哈哈,小子,你不用使激將法。」那矮胖子說道,「咱們哥兒倆從來都是一起上,無論對付多少敵人。」
「哥兒倆?我數數,一二三四……這裡明明九個人,怎麼是哥兒倆呢?」邱宇同明知故問道。
「『龍兄虎弟』,『龍兄』是我『東海一條龍』巴龍,虎弟便是我兄弟『西山一匹虎』郝虎。」那個魁梧的異族漢子用帶有北方遊牧民族口音的漢語說道,「龍兄虎弟就是我們兩人,哪來九個人?」
「你『隆胸』啊?我看你胸肌挺發達的,沒什麼隆的必要。下面倒是可以考慮動個手術增大一下。聽說越是對自己的尺寸沒自信的男人,越喜歡拿這種粗大的棒狀物當兵器。」邱宇同用輕蔑的眼神看了看巴龍的下體,然後又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狼牙棒,還非常做作地搖頭嘆息。
巴龍雖然沒能完全聽懂邱宇同的話,但已感受到其中的嘲諷之意,登時怒不可遏,舉起狼牙棒便向邱宇同砸了過來。邱宇同早有防備,他正是故意要激怒巴龍,再從中尋找機會。
「那小爺我就接受你們龍兄虎弟二人的挑戰吧。」邱宇同說道。他刻意強調人數,就是希望以言語擠住對方。如果不能爭取到一對一的機會,那麼一對二也好過對方九人一擁而上。有獨孤九劍這樣的絕世武功在身,自己如今的實力應該能同時對付兩個敵人。
眼見巴龍來勢洶洶,邱宇同急忙身子一晃,閃了過去,同時出劍刺向巴龍。這一劍他使的是獨孤九劍中的破槍式,他想這狼牙棒也屬槍棒類,以此招應對當可致勝。豈料這一劍竟完全沒奏效,巴龍身子雖有些臃腫,卻不失矯捷,再加上秘笈中所載的出劍方式原也有些古怪,若是讓邱宇同根據自己的經驗來判斷出劍時機與角度,說不定準頭還能高一些。邱宇同正詫異於這獨孤九劍怎會如此不濟之時,巴龍又揮棒襲來,他只得回劍擋格。當的一聲,狼牙棒砸在劍身上,將邱宇同震退數步。若不是含光劍質地堅硬,這一下便能將它砸成滿地的碎鐵片。
邱宇同未及站定,便感到後背一陣冰涼,急忙轉身,只見郝虎橫刀立於身後,目露兇光,刀刃上沾了細細一條血絲。邱宇同伸手往背後一抹,發覺衣服已被割裂,裂口處還有鮮血滲出,好在只是皮外傷,沒有大礙。不過眼下的夾攻之勢確實棘手,須得儘快脫身。經過剛才一番交手,邱宇同已瞧出,郝虎的武功比起巴龍要略遜一籌,因此自己須先將他制服,再與巴龍單挑。心中計較已定,邱宇同長劍一蕩,將緊追不捨的巴龍逼退,又迅速回身以劍尖點向郝虎,變招為獨孤九劍第二式破刀式。結果這絕世劍法竟再次令邱宇同失望。他回身一劍刺去,攻敵措手不及,原本大出郝虎意料之外,可是如此良機卻在他依劍譜施為之後迅速流逝。
這下失手,可給郝虎覷到空隙,他趁機上前揮刀猛劈,刀法雖不如何精妙,但是勝在膀闊腰圓、膂力過人,而邱宇同又苦於一劍刺空失了先著,只能匆忙舉劍擋架,結果顧此失彼,胸前門戶大開,被郝虎重重踹上了一腳。站立不穩向後跌去的邱宇同清楚巴龍正手握狼牙棒在自己背後伺機發難,若是任由腳下失控這麼撞過去,恐怕脊柱便要給他砸斷,只得奮力將長劍插向地面,止住後退之勢,同時以飛狐功向一旁閃去。這時他已不敢再想以一敵二之事,只求躲開敵人,保住小命。
可是去路早被那六名扎黑頭巾的漢子封住,自己若是為了突圍而主動向他們發難,勢必引發混戰。只對付龍兄虎弟便已陷入如此劣勢,若是再加上這六人,自己非被亂刀分屍不可。邱宇同內心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懼感。來到這個世界以後,他曾數次陷入危難之中,卻從未像如今這般惶恐。也許因為自己一直以來都沒抱持過爭勝之心,只想著怎麼矇混過關就好,所以始終能以輕鬆心態應對。此刻他難得想要證明一回自己的實力,反而遭遇前所未有的挫折。籠罩在這種挫敗感之下,邱宇同的鬥志漸漸被消磨掉,面對步步緊逼的兩名敵人,他徹底喪失了還擊的能力,鬥到最後,更是連招架都十分勉強。
「這小子在幹嘛呀?」「他真的會武功嗎?」「這是什麼劍法,大姑娘繡花嗎?」「這麼下去他會砍到自己吧?」「哈哈哈哈哈哈!」周圍人的嘲笑聲不絕於耳,邱宇同受到這噪音的幹擾,更加沒有底氣。突然之間,他覺得腳下一輕,被人絆了一跤,整個人向前撲倒,手中卻兀自緊握長劍,奮力亂揮。透過劍影縫隙,他看清伸腳絆他的人竟是黃駱。
「本少爺又不是江湖中人,不必守江湖規矩,更不必管你們的約定,願意出腳就出腳,誰也攔不住我。」黃駱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再說,明眼人都看出來了,你的武功比兩位大哥差得遠了,卻還在那裡死纏爛打,浪費時辰。你自己早就不顧習武之人的顏面了,本少爺又何須給你留面子?」
無恥小人!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殺意在邱宇同心中升起,比先前在酒館聽魯大講述黃駱劣跡時更為強烈。這種必欲殺之而後快的心情與道聽途說而激起的義憤終究不可相提並論,除非深受其害,否則永遠不會明白。邱宇同凝聚渾身力氣,打算一劍刺死黃駱,可是握著劍的右手卻動彈不得。原來郝虎和巴龍同時以他們的兵器將邱宇同的長劍鉗住,兩人猛催勁力,邱宇同拿捏不住,長劍硬生生從手上被拽了出去,拋到數丈之外。
兩個頭扎黑巾的漢子走上前來,一人抓住邱宇同的一隻胳膊,將他架了起來。黃駱走到他身前,對著他的小腹猛擊數拳。邱宇同腹中如翻江倒海一般,忽然喉頭一甜,鮮血從口中噴出。
「哼哼,你這小子學了兩下三腳貓的功夫,就敢學人出來逞英雄?!」黃駱冷笑道。
「三腳貓的功夫……對付你……也足夠了……」邱宇同忍著劇痛,勉強擠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臭小子還敢嘴硬!」黃駱大怒,對著邱宇同又是一頓暴打。
「我來看看你練的到底是什麼厲害武功。」郝虎撿起邱宇同在剛才的對戰中掉落在地的秘笈,「哇,《獨孤九劍》啊!嘖嘖,真了不起。我聽說這武功早就失傳了,怎麼還會有秘笈傳世?」
「我也看看。」巴龍從郝虎手上接過秘笈,翻看了一下,哈哈大笑道,「這什麼玩意兒啊!裡面記載的武功狗屁不通,怕不是買到假秘笈了吧?這你居然也信?」
黃駱仰天打個哈哈,說道:「這村子裡最近來了個瘋乞丐,到處跟人兜售武功秘笈,一看就是假貨,有次居然還騙到本少爺頭上了,被本少爺狠狠踢了幾腳。哈哈哈哈,也就只有你這傻小子會上當了!」
周圍的人輪流傳閱著那本《獨孤九劍》,每個人看過之後都發出一陣大笑,刺耳的笑聲由邱宇同的耳中直鑽入他心裡,化為無數利刃,將他的自尊切割得粉碎。如果不是因為這本假秘笈,自己也不會盲目自信,說不定早就找機會逃走了,又怎會淪落到這般田地?
黃駱突然想起一事,緊張地問道:「你這傻子,該不會是拿本少爺的錢去買了這堆草紙吧?快說,之前本少爺留在杜鵑酒館的錢你放在哪了?!」
「黃少爺,那邊樹下有個包袱,應該是這小子的。我去給你拿過來。」一個黑巾漢子對黃駱說道。等他把邱宇同的包袱拿來,黃駱打開一看,裡面果然有不少銀兩。他家境殷實,也不在乎這點錢,當下便分給了巴龍郝虎等人。
「這又是什麼……?」黃駱從包袱中發現一堆布帛,展開一看,竟是一套女子服飾,那正是邱宇同從修羅宮中穿出來的衣服。黃駱把衣服湊到鼻邊,用力嗅了嗅,露出一副意猶未盡的猥瑣表情,笑著對邱宇同說道:「嗯,上面還有香味呢!想不到你這小白臉還有這等癖好。嘿嘿,快快穿上讓哥兒幾個開開眼吧!」周圍的人也都大笑著起鬨,等著看邱宇同換上女裝。邱宇同聽而不聞,將頭偏向一側,不去理會這幫人。
「嘿嘿,這小子既然自己不肯換,那咱們就幫幫他吧。哥兒幾個,動手!」黃駱一聲令下,幾個黑巾漢子便開始對邱宇同上下其手,兩人抓住他手腳,另外兩人則將他身上衣服盡數扯爛,把那件女裝給他套上。邱宇同雖然極力掙扎,卻終究敵不過對方人多勢眾。
黃駱圍著換上了女裝的邱宇同前後走了一圈,從上到下打量一番,拍手笑道:「好,果然俊俏!我之前還愁該怎麼處置你這小白臉呢,現下可有主意了!聽聞京城的達官貴人有不少喜歡養兔兒爺的,把你送去給他們玩,本少爺應該也能撈到不少好處!」
「可惜了,老子不好這一口。」巴龍滿臉遺憾的神情,「這麼美的一張臉,若是個真正的娘兒們,那也不用送去什麼京城,老子當場就把你辦了,讓你嘗嘗我巴龍的通天巨棒啊!」周圍爆發出一陣巨大的鬨笑聲。
第十章 湖光劍影(中)
「咦,這裡還有一本?」黃駱發現包袱裡又有一本書冊掉落在地,卻是邱宇同一直隨身攜帶的《修羅秘笈》。他翻開一看,登時雙眼放光,忍不住讚嘆道:「嘖嘖嘖!這女人可真是帶勁啊!不行了,光看這圖畫,我都快要受不了了!小子,快說,這畫中的女人是誰?你要是能把她弄來,本少爺或許能饒你一命!」
邱宇同自然知道黃駱說的是二宮主薛素心。雖然她平常對自己頗為嚴苛,但總歸有授藝之恩,豈容這姓黃的褻瀆?只是自己如今身陷敵手,自保尚且困難,又哪裡有餘力去維護二宮主的清白?邱宇同只好來個不理不睬。黃駱忙著欣賞圖畫,一時間也懶得繼續盤問。
「說不定是這小子的娘親呢,哈哈哈哈。」郝虎一邊說著,一邊也湊到黃駱身邊去一同觀看。其他幾個人也都圍了過去,眾人不斷發出做種淫褻的評語,邱宇同聽得怒火中燒,卻又無可奈何。這時負責抓住邱宇同的兩人也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不斷往黃駱那邊伸頭。邱宇同隱隱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負責抓住邱宇同的兩人心思早已不在他這邊,手上的力道一點點減退。邱宇同趁著兩人不備,猛一抽胳膊,借勢後仰,抬起雙腿踢中那兩人背心,將他們踢向那一群正對著二宮主的畫像品頭論足的傢伙。借著這片刻的騷亂,邱宇同施展飛狐功急向外奔。可是先前的戰鬥已經損耗了他太多體力,這時輕功無法發揮全部威力,跑了沒幾步,對手便即察覺,終於將他攔了下來。
「你這不男不女的傢伙,落入我們黑風寨手裡,還以為能逃走?」郝虎揪住邱宇同的頭髮,將他拽得面孔仰起。
「廢話少說,要殺便殺!」邱宇同這時已經徹底絕望,只求能少受些折磨。
「嘿嘿,你想得美!本少爺的手段可得讓你好好見識見識!」黃駱捏著邱宇同的下巴,欣賞著他無力的樣子。
「好好一個杜康村,怎麼今天淨冒出些敗人酒興的傢伙?」遠處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黃駱一夥都不禁嚇了一跳。
「這話語中氣十足,來者武功不弱。」郝虎警惕地說道。
「哼,怕他作甚?咱兄弟倆聯手,管他是誰,全都手到擒來!」巴龍不以為然道。
「這湖畔是傅某練劍之地,幾位聚在這裡,是想陪傅某過兩招嗎?」先前說話之人這時已走到近處,不是別人,正是兩度救過邱宇同的遊俠傅劍寒。他說話時也不看黃駱那夥人,只是自顧自地飲酒。
「喲,聽你的口氣,是打算動手了?」黃駱見對方孤身一人,而且是個手無寸鐵的少年,登時又恢復趾高氣揚的神態。
「諸位若是放了這姑娘,傅某便不與你們計較。」傅劍寒仍在自顧自地喝酒,說話時好似漫不經心。
「姑娘?哈哈哈哈哈哈哈!」黃駱捧腹大笑,「我看你跟你眼中的這『姑娘』一樣,是個自以為練過幾天武功就出來多管閒事的蠢材!」巴龍郝虎等人都十分捧場地大笑起來。邱宇同跟傅劍寒雖然之前見過兩次面,但是第一次他來去匆匆,第二次是在昏暗的巖洞中,邱宇同因為早就知道傅劍寒本事過人,所以倍加留意,傅劍寒對他卻未必有同感,何況那會兒傅劍寒已有些醺醺然,更不會記住邱宇同的長相,所以這時見到他穿著修羅宮的門人衣服,還以為是個初次見面的陌生女子。
傅劍寒不理會黃駱等人的笑聲,繼續喝自己的酒,仰起脖子來使勁晃了兩下,酒罈只滴出兩滴酒來,他貪婪地伸出舌頭接住這最後的瓊漿玉液,然後閉上眼慢慢回味酒的醇香。片刻之後,傅劍寒睜開眼來,說道:「酒喝完了。你們幾個當真不滾嗎?」
「臭小子,竟敢這麼跟你爺爺說……」巴龍話還沒說完,砰的一聲,一隻酒罈砸了過來,正砸在他腦門上,登時砸得他滿臉是血。不等他反應過來,傅劍寒已欺近身前,自下而上一拳打中巴龍的下巴。他出手既快且狠,對方雖有數人,卻都攔他不住。
巴龍給傅劍寒兩下強攻,便已站立不穩。不等他反擊,傅劍寒又伸指在他胸前羶中穴一戳。他的手指便仿佛是一把利劍,對方被他刺中之後,再無還手的餘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就此昏厥。這人一指竟有如此威力,顯然指上灌注了極強的內力。
郝虎見自己的大哥片刻之間便給這少年打倒,明白他的功力與邱宇同不可同日而語,不敢再輕敵,忙呼喚同伴,眾人一起圍攻傅劍寒。除了負責控制邱宇同的兩人外,其餘的黑巾漢子一齊揮刀衝了上去。傅劍寒的境遇可謂四面楚歌,但他臉上神情卻依然從容不迫。四道刀影同時罩向傅劍寒頭頂,他竟不閃不避。突然之間,傅劍寒出手抓住其中一人手腕,將他向自己拉了過來。傅劍寒身子向下一沉,用那人的身軀遮住自己。另外三名黑巾漢子的大刀一齊劈落,正劈在這個倒黴的肉盾身上,登時鮮血四濺。
傅劍寒雙手向外一推,把那深受重傷的肉盾推到了郝虎身上,然後又整個人衝了過去,一手按住郝虎的腦袋,圍著他轉了個圈,繞到身後,對著這矮胖子連踢數腳。郝虎被傅劍寒拋來的這個渾身是血、生死未卜的同伴嚇得手足無措,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敵人已不見了蹤影,能藉以判斷他方位的只有留在自己身上暴風驟雨般的踢擊帶來的疼痛。
「『醉酒拋杯連環踢』,哈哈,到了我這裡可變成『醉酒拋屍連環踢』了。」傅劍寒自嘲道,但是腳下攻勢沒有半分稍減。郝虎的身體如同是被傅劍寒的腳粘住了一般,任由他踢打,無從閃避。
眼見老大快要撐不住了,邱宇同身旁原本在掠陣的兩個黑巾漢子終於也加入了戰團。五人同進同退,保持步調一致,誰也不敢稍快一步,害怕像先前那人一樣被傅劍寒抓過去當成肉盾。而且那倒黴鬼現在還淪為了敵對雙方的共用肉盾,在被傅劍寒拋給郝虎之後,又被郝虎拿來替自己分擔傅劍寒的踢擊。
借著五名手下的掩護,郝虎總算是逃離了傅劍寒身邊。雖然巴龍被擊暈,還有一名同夥重傷失血生死未卜,但是郝虎這邊餘下六人仍然佔據優勢。經歷了前面一輪交手,郝虎一方步步為營,彼此之間攻守進退配合默契,決不給對手可趁之機。傅劍寒畢竟只有孤身一人,又是空手對敵。邱宇同先前見他兩次出手,知道他劍術精妙,這時沒有長劍,出招之際只能以指代劍,實力雖仍不容小覷,比起真劍在手畢竟大打折扣。
早被敵人打得無力再戰的邱宇同這時眼見傅劍寒身陷重圍,苦於自己功夫差得太遠,找不到插手的機會。忽然間他被刀光晃了一下眼睛,猛地想起一事:自己不是還有把含光劍嗎?人雖無力助戰,劍卻可以。他趁郝虎等人全力迎戰傅劍寒、無暇分神之際,悄悄跑去撿拾含光劍。此劍剛才被郝虎和巴龍聯手從他手上拽了出去,那兩人的力氣著實不小,竟將劍拋到數丈之外,劍尖正好插入土裡,直沒至柄。
「接劍!」邱宇同奮力將劍拔出,對著傅劍寒擲了過去。長劍破空飛過,郝虎一夥兒圍在傅劍寒身周,聽到長劍劃出嗖嗖的陰寒風聲,都急忙閃避。傅劍寒藝高人膽大,不等長劍落地,直接伸手凌空握劍,這一握若是時機把握得差了分毫,手指便會給疾飛的劍刃瞬間斬下。然而傅劍寒卻恰到好處地握住了劍柄,舉劍在陽光下打量一番,又用左手手指一彈劍身,忍不住讚嘆道:「好劍!」
郝虎那幾人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離傅劍寒太近了。先前他們仗著自己有兵器,緩緩收窄了包圍圈。可是這時傅劍寒突然之間利刃在手,意味著他們把自己也送到了對方的攻擊範圍之內。果然,一個黑巾漢子還沒反應過來,便給傅劍寒刺穿手腕,鋼刀登時脫手。接著「哎喲」「嗚哇」兩聲,又有兩個漢子中劍,六人組成的包圍圈瞬息之間便給傅劍寒拆掉一半。
傅劍寒劍尖指向郝虎,慢慢向他走近。郝虎身旁兩名漢子這時已嚇破了膽,把刀拋下,跪在地上拼命向傅劍寒磕頭,口中連稱:「大俠饒命!」
郝虎額頭冒著冷汗,一邊後退一邊說道:「這位兄弟,你給黑風寨個面子。今日你放哥兒幾個一馬,他日必有重謝!」
「黑風寨?這麼說,你們是山賊嘍?」傅劍寒劍尖仍然不離郝虎的咽喉,「本來我也沒打算取你們性命,但是如今聽你這麼一說,倒是覺得饒你們不得了。」
「劍寒兄小心!」邱宇同大喊道,為的是提醒他背後偷襲的黃駱。可惜為時已晚,傅劍寒終究被黃駱在後背砍了一刀。黃駱用的是邱宇同的刀。之前邱宇同為了練習獨孤九劍,便將村中買來的樸刀和包袱一同放在樹下,後來都被黃駱這夥人奪了去。
傅劍寒回身一劍斬斷黃駱的雙手,一腳將他踢飛出去。郝虎趁機逃跑,那兩個磕頭如搗蒜的黑風寨嘍囉也跟著他一起跑了。
「你們的老大跑了,殺你們這幾個小嘍囉也沒什麼意思,都給我滾吧。」傅劍寒一揮劍,將劍身上沾的血甩掉。
先前負傷的黑風寨諸人得蒙大赦,喜出望外,互相攙扶著離去,巴龍以及那個被亂刀砍成血人的同夥也被一起帶走。邱宇同雖覺心有不甘,但是這夥人都是傅劍寒制服的,要怎麼發落也只能由得他,自己無權置喙,只得眼睜睜看著他們遠去。再回頭看那斷了雙手的黃駱時,發現他也已經不知去向。
突然之間,傅劍寒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手中拄著含光劍,勉力支撐著,使自己不至於整個身體撲倒。他面色蒼白,臉上不住滲出汗水,神情極是痛苦。
「劍寒兄,你怎麼了?」邱宇同大吃一驚,急忙上前扶住。
「刀上……有毒……」傅劍寒有氣無力地說著,然後便昏了過去。
第十章 湖光劍影(下)
邱宇同解開傅劍寒衣物,見他後背刀傷並不深,但是傷口附近皮膚隱隱泛著紫黑色,顯是毒質已然擴散。他瞥了一眼依然被黃駱的斷手緊握著的那把刀,立時醒悟,自己先前為了獵虎,抓了幾條毒蛇來萃取毒液。邱宇同對於兵器餵毒的技術並不十分在行,這把沾滿毒液的毒刃到底有多少威力他自己心裡也沒底。此刻見到傅劍寒受傷之後在如此短時間內便毒發暈倒,想來是自己在刀上餵毒太猛,而傅劍寒激戰之中氣血翻湧又加速了毒液在體內的傳播。
這少年幾次三番救我性命,之所以中毒也是受我連累,甚至害他中毒的兇器還是我一手製造的,若是放任他毒發身亡,自己良心如何能安?
邱宇同手足無措地來回踱步,無意間瞥到了被黃駱翻得亂七八糟的包袱,一隻小瓷瓶滾倒在旁。那是之前在杜鵑酒館裡百草門採藥人送他的青龍散。邱宇同本來帶了解毒藥在身上,剛才一時情急卻險些忘了。他趕忙拾起藥瓶,準備為傅劍寒上藥。
敷藥解毒之前該當先放出毒血,可是……放血該怎麼個放法?望著昏迷不醒的傅劍寒,邱宇同心裡犯了難。莫非要把他的傷口割得更深一些,令毒血自行流出嗎?可是看他現在這麼一副虛弱的樣子,萬一因為失血過多而傷勢加重可怎麼辦?等一下,電視劇裡面,好像經常有用嘴幫人吸出毒血的情節,難不成……
邱宇同斜眼看著傅劍寒裸露的後背上逐漸擴散的那團紫黑色陰影,糾結半晌,最後還是下嘴了。人命關天,管不得那許多了。邱宇同一口一口地將毒血吸出,傅劍寒後背的皮膚顏色也漸漸淡了下來。邱宇同將吸出的毒血都吐到地上,到後來吐出的已經是尋常的殷紅血液,他也就不再繼續吸了。整個過程中,他不敢咽半點口水,吸完之後,狠狠漱了幾次口,漱口水裡還混入了一點青龍散。
幫傅劍寒傷口祛毒之後,邱宇同又給他敷上了藥。之前被黃駱一伙人撕碎的衣服這時正好拿來做臨時繃帶用。傅劍寒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呼吸也慢慢變得均勻。邱宇同一直守在他身邊,觀察他的情況。
過了將近兩個時辰,傅劍寒悠悠醒轉。起身第一件事便是伸個懶腰,結果牽動背後傷口,疼得他哎喲一聲叫了出來。
「我是什麼時候睡著的?記得離開巖洞以後沒喝幾口酒,怎麼又醉倒了呢?」傅劍寒摸著頭,努力回憶著先前發生的事情。
邱宇同湊過來,正打算詢問傅劍寒感覺如何,對方看了他一眼,卻搶先說道:「啊!我想起來了!姑娘,那幫為難你的歹人都退走了吧?我記得的最後一件事,便是遭人偷襲,然後是一陣毒氣攻心的感覺……說來,毒性是什麼時候解除的?」他好奇地伸手朝後背一摸,發現邱宇同已經替他做了包紮,趕忙開口致謝:「多虧姑娘及時施救,否則我這條命就要送在這裡了!」
傅劍寒左一句姑娘,右一句姑娘,讓邱宇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這時身著女裝,解釋起來多有不便,萬一救命恩人驚訝之餘,牽動傷口,那就太過意不去了。無奈之下,邱宇同只得暫且接受「姑娘」的稱謂,對傅劍寒說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你才真是路見不平拔劍相助的大俠,應該是我謝你才對。」
「哈哈,傅某以遊俠自居,除暴安良是我輩分內之事。」傅劍寒笑道,「那群歹人敢對姑娘無禮,本已罪無可赦,何況他們還糟蹋了這片清淨之地,害得我今天都沒心情練劍了。」
「你的意思是……這裡是你練劍的地方?」邱宇同問道。
傅劍寒點了點頭,說道:「這湖畔風光明媚,人跡罕至。我天性好動,定力不佳,這裡的環境正好可以助我沉靜自守,專心練劍,所以我時常都會過來。」
邱宇同當時也是抱著類似的想法來到這湖畔練劍,豈料竟因為地處偏僻,反而給了敵人可趁之機。要不是有傅劍寒出手,後果委實不堪設想。邱宇同嘆道:「我也是來這裡練劍的,結果引來了那群惡賊,把這裡攪得一團糟,實在抱歉……」
「姑娘也是來練劍的?」傅劍寒突然興致大增,忙追問道:「不知姑娘練的是什麼劍法?你若是不介意,咱們可以交流一下。實不相瞞,傅某生平兩大樂事便是飲酒比劍。」
邱宇同搖了搖頭,說道:「我那劍法不提也罷,都是騙人的東西。」一想到那本假秘笈,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如果不是對它期望過高,自己也不至於輸得那麼慘。言念及此,邱宇同忙站起身來,走到先前與人交手之處,在地上一陣翻找,找到了兩本秘笈,一本是《修羅秘笈》,另一本就是讓他吃盡苦頭的《獨孤九劍》。他走回傅劍寒身邊,欲取他手裡的含光劍來把假秘笈剁個稀巴爛,以洩心頭之恨。
邱宇同未及開口,傅劍寒突然說道:「姑娘,你手上拿的是……傳說中的《獨孤九劍》秘笈?」他雙眼圓睜,神情甚是激動。
「坑錢的。」邱宇同沒好氣道,「我就是錯信了這本假秘笈,先前才吃了大虧。現在我要毀了它,以防再有人上當。」
「萬萬不可!」傅劍寒急道,「這可是失傳已久的絕世武功,就這麼毀去太可惜了!」
「可這是假秘笈啊!」邱宇同說道,「真的獨孤九劍威力豈會如此差勁……」
「不知姑娘可否將秘笈借我一觀?」傅劍寒求借之意頗為誠懇,邱宇同覺得反正自己也不想要這本秘笈了,別說是借閱,便是乾脆送給傅劍寒也無妨。他唯一擔心的是,傅劍寒也會跟自己一樣受其誤導。但是轉念一想,這少年劍法高超,見多識廣,一定能夠一眼看穿,於是不再有顧慮,隨手把秘笈遞了過去。
傅劍寒翻開秘笈,仔仔細細閱讀著,邊讀邊用手指模擬劍招在一旁比劃。邱宇同見他讀得十分投入,也不敢上前打擾。半晌之後,傅劍寒合上書頁,滿頭大汗,激動地問道:「此書得自何處,不知姑娘肯否見告?」
邱宇同於是將他從杜康村那乞丐手上買到秘笈一事說與傅劍寒知曉。對方聽完之後,頷首道:「恭喜姑娘!這本書確是獨孤九劍的秘笈,能得到如此武林至寶,姑娘當真福緣深厚!」
「這……怎麼可能!」邱宇同感到難以置信,「如果秘笈是真的,我依照上面的圖譜施展劍招,怎會打不過先前那群蟊賊?」
傅劍寒凝思半晌,說道:「創製這套劍法的獨孤求敗前輩,是武林中不世出的奇才。遙想獨孤前輩當年縱橫江湖,殺盡仇寇,敗盡英雄,生平求一敵手而不可得。他老人家武功之深湛精妙,實難以在片刻之間把握。」
「原來是我自己太過急於求成,所以才適得其反?」邱宇同問道。
傅劍寒連忙搖手,解釋道:「不不不,我沒有指責姑娘的意思。獨孤前輩對劍道的理解出神入化,學習他的劍法,要旨也在一個『悟』字,機緣一到,未必不能速成。傅某生平最佩服之人,乃是百年前小蝦米英雄的摯友令狐大俠。這獨孤九劍乃令狐大俠最引以為傲的武功,傳聞他便是在一夜之間掌握了獨孤九劍的奧義,反敗為勝,力挫勁敵。我剛才略加研讀,發覺這套劍法與我想像中的獨孤前輩以及令狐大俠的風採實在相得益彰,這才斷言劍譜是真的。獨孤九劍的傳說江湖上一直在流傳,我四處尋訪獨孤前輩和令狐大俠的遺蹟時,也得到了一些口訣,與姑娘這本秘笈所載招式可以匹配得上。」
「就算這是真的秘笈,以我的資質,怕是也練不成。」邱宇同無奈地說道。
「此言差矣。」傅劍寒說道,「獨孤前輩當年號稱『劍魔』,他的武學理念與尋常江湖門派大相逕庭。那些循規蹈矩的習武之道,恐怕還未必適用於修習他的劍法。姑娘若是不嫌棄,可願聽聽我參研這本秘笈的一點心得?」
「願聞其詳。」邱宇同這時仍無法確定秘笈真假,不過傅劍寒的實力自己已然見識過,聽聽他的見解總不會是壞事。
傅劍寒先從《獨孤九劍》那篇總訣講起。當初邱宇同覺得這篇怪文拗口又難記,便直接跳過了,豈料這正是整套劍法的關鍵處,掌握了總訣,才能理解獨孤九劍的諸般變化。獨孤九劍講究活學活用,秘笈中那些圖畫只是起一個大致的參考作用,絕不能一絲不苟地模仿畫中人的動作,否則就框死了自己的劍路。劍是死的,人是活的,只有明白了這個道理,獨孤九劍才算是入了門。傅劍寒對於總訣文字並非逐字逐句翻譯,其實他自己也不能完全讀懂,遇上說不清楚的地方,他就乾脆憑自己的理解,持劍比劃給邱宇同看,幫助他體悟獨孤九劍的總訣。
「傅少俠,你的身體沒關係嗎?」邱宇同想到傅劍寒背上的刀傷和體內的毒質,不免擔心。
「沒關係,喝點酒就好了,哈哈哈。」傅劍寒練一會兒劍,喝幾口酒,絲毫不顯疲倦。看到他這麼有幹勁兒,邱宇同也不好意思偷懶,跟著他一起練劍。起初是學著傅劍寒的樣子,見他出一招,自己也跟著出一招。練著練著,邱宇同漸感內心一片空明,心外物事則盡皆歸於虛無,只餘手上三尺長劍,至於自己使出的劍招,也不知從何而來,只是從心所欲,身隨劍走,一切招式無需刻意揣摩,皆是自然流出。邱宇同隱然把握到幾分獨孤九劍的劍意。
傅劍寒對邱宇同的進境大加讚賞,接著又把餘下的八式一一講給他聽。破劍式、破刀式顧名思義,不消多說;破槍式專破諸般長兵刃,破鞭式專破諸般短兵刃,破索式專破諸般軟兵刃。最後三式較為複雜,不但需要劍法精熟,自身更需有紮實的基本功法作為輔助。破掌式以鐵劍對肉掌,看似佔了便宜,但是對方既敢以空手來鬥自己利劍,武功上自有極高造詣,手中有無兵器,相差已是極微,因此這一式反而比前幾式更難。破箭式這個「箭」字,則總羅諸般暗器,練這一劍時,須得先學聽風辨器之術,不但要能以一柄長劍擊開敵人發射來的種種暗器,還須借力反打,以敵人射來的暗器反射傷敵。幸而邱宇同在修羅宮中之時,任清璇曾督促他修煉耳功,倒為他今日習練這破箭式打下了基礎。至於第九劍「破氣式」,是為對付身具上乘內功的敵人而用,神而明之,存乎一心,破的是無形無質的氣,難以通過招數拆解進行練習,只能根據口訣自行領悟。
每講解一式,傅劍寒便要與邱宇同對拆幾招。他先按照自己的理解演幾招獨孤九劍的變化,然後再扮成使劍、使刀、使槍等不同武器的對手,給邱宇同餵招。他所學甚博,各種兵器的用法都懂一些,不過始終是對於劍法最為精通,因此兩人花在這獨孤九劍第二式「破劍式」上的工夫也最多。邱宇同漸漸領悟了「無招勝有招」的道理,不禁感嘆以前的自己實在太過膚淺,以為照著武功秘笈一板一眼地練下來就能成為高手,其實臨敵交戰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要懂得洞察先機,預測敵招,搶在敵人前面使出破解之法,如此方能立於不敗之地。
【未完待續。下周繼續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