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8.4《喬喬兔》：當二戰成為黑暗童話，成長需付出生命代價

有一種看待戰爭的角度，是兒童視角。有一種講述戰爭的方式，是荒誕喜劇。

影片《喬喬兔》（英文直譯《喬喬兔》，也翻譯為《喬喬的異想世界》）綜合以上兩者，把二戰講成了一部黑暗童話。

影片改編自克裡斯汀·萊南斯的小說《囚禁的天空》，獲得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改編劇本獎，以及最佳影片、最佳女配、最佳剪輯、最佳藝術指導、最佳服裝設計5項提名，還在其他獎項和電影節上備受矚目，獲得多次嘉獎。豆瓣評分8.4，直觀地證明了這部影片在大眾心目中的褒獎程度。

故事不複雜，講的是德國男孩喬喬和母親在二戰期間藏匿猶太女孩愛莎，喬喬從一個崇拜希特勒的小納粹逐漸成長並背棄法西斯信仰。影片有意迴避了戰爭的血腥與殘酷，反而用大量溫暖又明亮的色調把人性的黑暗包裹在絢麗的童話色彩當中。

最妙的地方就是它的表現形式，以喬喬的內心成長為主線，運用一些巧妙的意象設計把故事講得生動又深刻，讓人笑過後又唏噓不已，回味著人性的溫情與希望。

01 信仰的意象 | 喬喬異想中的希特勒

一個孩子的世界觀緣何創造？與周圍的環境、聲音、人群息息相關。

10歲男孩喬喬生於德國，滿街滿巷是法西斯的卐字符，廣播裡宣傳著雅利安民族是最優秀的人種，希特勒是至高無上的偉大元首。一代青少年在未能理解戰爭為何物之前，先學會了為法西斯主義狂歡。

影片一開始就展現了法西斯主義洗腦教育的縮影。喬喬穿著筆挺的青年團制服，站在鏡子前，聽著自己異想世界中的信仰化身希特勒對自己進行著思想上的教誨。

希特勒在喬喬身邊走來走去，教導喬喬不要顧慮太多，用不過腦子的方式直接接受法西斯思想。喬喬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練習當時最潮的問候語：「希特勒萬歲」，從怯懦懷疑到自然流露，聲音變得洪亮又歡快。

幸運的是，天真男孩喬喬心中依然有一塊小小的溫柔地帶。這讓他在參加希特勒青年團訓練營時與周圍的夥伴格格不入。別人在攻擊模擬中大打出手，而喬喬則慌張地不知躲到哪裡才好。

面對訓練用的可愛兔子，喬喬也不忍拿來練習殺戮。但喬喬的表現引起了青年前輩的不滿，他們引導眾人一起嘲笑著喬喬的膽小。挫敗讓喬喬再次召喚出心中的希特勒，在他的鼓勵下，喬喬勇敢地衝出來嘗試手榴彈投擲訓練，結果自己的臉和腿部都被炸傷。

希特勒在林中的出現，是喬喬內心無助的求援反應。周圍人想要灌輸的觀念，引起了喬喬內心良知的反抗。但面對這種衝突，喬喬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融入集體。希特勒不僅是喬喬的信仰，也是彌補離家上戰場的父親角色的缺失。希特勒如父親一般，也如導師一般，告訴喬喬不要在意別人的嘲笑，就做一隻智慧的兔子。

喬喬心中的溫柔，源自他的母親羅茜用愛守護和滋養。羅茜早已厭倦了戰爭，並且秘密地藏匿了猶太女孩兒愛莎，幫助反抗組織進行宣傳活動。一個家中容納兩種信仰，母親追求愛與和平，喬喬和大多數青少年一樣熱血地追求著戰爭的勝利。

衝突伴隨喬喬的叛逆，爆發在一個晚餐時間。德國戰爭失利，喬喬不理解羅茜的喜悅，爭論了起來。希特勒則在一邊旁觀，就像籠罩在整個國家的法西斯思想，從戰場到德國人的家庭生活中，無處不在，如影隨形。

02 生命的意象 | 鬆散的鞋帶、跳動的鞋子與懸空的鞋子

喬喬不會繫鞋帶，母親羅茜總是無奈又寵溺地反覆教他。鬆散的鞋帶是喬喬不成熟的內心，他保有著10歲男孩的童心，又迷茫在國家信仰和母親的愛中。

影片中首次出現死亡的意象是絞首架下懸空的鞋子。沒有渲染恐怖的死亡氛圍，用了一種更溫和的方式藉助鞋子表達死亡，讓鏡頭停留在懸空的腿部和黑色的皮鞋。喬喬不忍直視，轉頭避過，羅茜卻搬過他的頭教他直視死亡。

除了死亡，還有兩次通過鞋子表現了母親羅茜熱誠的生命力。一次是羅茜到復健遊泳館看望喬喬，一次是和喬喬在河堤旁散步。紅白相間的皮鞋在喬喬的目光中跳躍，生動而溫暖。在河堤邊，羅茜告訴喬喬，愛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超過金屬、炸藥和肌肉，人應該用舞蹈來歌頌生命。

然而戰爭還是強迫喬喬快速長大了，成長的代價仍然通過鞋子來表現。這次的鞋子是紅白相間的皮鞋，喬喬在廣場上看到了懸空的羅茜的鞋子。羅茜的鞋帶鬆散著，喬喬卻沒能學會幫羅茜系上鞋帶。這次繫鞋帶的失敗，是喬喬被強迫長大的標誌，是不得不與那個教自己用兔子耳朵記住鞋帶系法的人告別。

戰爭年代，死亡每天都在發生。絞首架上總是滿滿地懸著人，廣場四周房子屋頂上的窗孔像眼睛一樣注視著這千瘡百孔的世界。

03 改變的意象 | 對猶太人的探索

打破法西斯洗腦術的是喬喬的好奇心。喬喬發現住在姐姐房間牆壁裡的猶太女孩兒愛莎時，第一反應被嚇壞了。德國教育中的猶太人長著獠牙、尖角和鱗片，喬喬一直視猶太人為惡魔。但克服了恐懼過後，吸引喬喬更多的是對猶太人的好奇。

好奇心指引著喬喬學著用自己的心去看待這個世界，甚至產生了寫一本書來幫助別人分辨猶太人的想法。求知的過程意味著喬喬思想的覺醒，這是一個孩子學習主動認識和判斷事物。喬喬每天和愛莎相處，發現這個猶太女孩兒和德國人也沒什麼不同。

相對的，喬喬從愛莎身上得到了尊重和理解。愛莎是第一個告訴自己並不是納粹的人。在蓋世太保的搜查過後，喬喬和心中的希特勒吵了一架，脫掉了青年團制服，心中的平衡開始倒向猶太人一邊。

戰火終於燒到了喬喬生活的城市，彩色的房屋被炮火轟成斷壁殘垣。無數個如喬喬一般十幾歲的孩子懵懂地舉起槍枝衝向前線。喬喬也被胡亂地套上了德軍的紙皮制服。德軍的皮害得喬喬被美軍拎到了戰俘區。為了保住喬喬的命，K上尉辱罵喬喬是個猶太佬。喬喬糊裡糊塗地披上了猶太人的皮，從美軍的清掃中倖存下來。

喬喬徹底背棄了德國的法西斯主義，依附著猶太人的身份從戰場上倖存。這就是戰爭的荒謬，不論為人如何，只看是哪個陣營，就能決定人的生死，真正是命如草芥。喬喬又一次成長了，支付的是K上尉的生命。

04 舞蹈落幕 | 黑暗童話的終章

愛莎終於走出了黑暗的牆壁，可以站在陽光下，走在街道上。喬喬幫愛莎系好鞋帶，不知所措地問愛莎做什麼，兩個人緩緩搖動身體，跳起了舞蹈。就像羅茜告訴喬喬的那樣，在戰爭過後，用歌聲和舞蹈歌頌生命。

影片裡還有許多值得推敲的細節。從畫面到配樂，再到情節和節奏的把控，《喬喬的異想世界》都是一部佳作。由寡姐斯嘉麗飾演的母親羅茜溫暖大方，把一位魅力十足的堅強女性詮釋得恰到好處。喬喬的飾演者羅曼也是人小鬼大，優秀地擔起了整部影片。

影片沒有一味地諷刺希特勒，在結尾用喬喬轉換身份的險境破解了對德國法西斯單方面控訴。把荒誕聚焦到戰爭本身，並且在結尾呼籲人們對希望和美好的永恆期待，體現了影片主旨的升華。

我們這個時代是幸運的，有電影用藝術、用故事來教會人們成長，代價不必再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