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3日,日本職業摔角選手·綜藝節目《雙層公寓》成員木村花在家中自殺身亡,年僅22歲。
她在上周低調出殯,只有親友及摔角界友人出席,送她最後一程,而製作《雙層公寓》電視臺的社長也公開致歉。
據日媒報導,葬禮現場現場約有100名的親朋好友,包含她的摔角界同事們,紛紛出席送她最後一程,據悉,有多名在她生前與她親近的同齡好友們,都在現場忍不住悲痛,崩潰啜泣,喪禮結束後,她的所屬事務所代表Rossy小川,也在推特上PO出了遺照,感傷寫下:「永遠沉睡的花兒」。
木村花在生前曾在推特上提到,每天會收到近一百條謾罵留言,叫她「去死」、「噁心」,因此外界推測網絡暴力的攻擊是壓垮她的原因,因此導致她選擇結束生命。
由於平常作風比較爽朗率性,也不是傳統美女,木村花長期以來就被網友言語霸凌,包括人身攻擊她「醜女」、「爛人」。
▲木村花在ins告別
「言語會殺人」一度成為日本社會熱議關鍵字,甚至要通過立法避免這樣的悲劇再次發生。
日本總務相高市早苗表示,匿名誹謗他人的行為卑劣,政府將加快修改相關法律,懲治施暴者。所以日本考慮修改網絡誹謗法,未來可以懲治實施網暴的人,以此減少網上匿名誹謗,惡意發言。
▲木村花在自殺前,最後留下了自己微笑的照片
這件事還在日本持續發酵中,除了網絡暴力受到指責外,節目組也被認為難辭其咎,是讓木村花遭受網暴的根源。
木村花走了後,製作節目的富士電視臺社長遠藤龍之介公開道歉,表達了遺憾,並且坦言在製作節目的過程中,確實未負起責任替出演節目者進行足夠的心靈輔導。
《雙層公寓》也宣布了停播。
電視臺社長只是為沒有及時為成員進行心理疏導而道歉,那為什麼外界普遍也認為節目組也背很大的鍋呢?
如今戀愛真人秀火到了中國的熒幕上,日本富士電視臺在2012年推出的這個《雙層公寓》可以說是這類型節目的鼻祖了。
節目標榜「無劇本」演出,製作單位找來三男三女,並提供豪華公寓與跑車,通過鏡頭記錄這些互不相識的年輕男女共寢一室後的生活,六名房客入住後,不用像歐美真人秀一樣,放棄手機,和外界切斷聯絡,他們可以正常上班上學、出門買東西,活動非常自由。
製作方將每一周七天的生活內容剪輯成一集節目,以友情的建立、愛情的萌芽等「暖劇情」令全球觀眾為之著迷。
《雙層公寓》於2015年首度與網絡平臺Netfilx合作,且將拍攝基地遷至美國夏威夷,選角也更為國際化,投入成本更高,製作規格也更大。
從真人秀節目面世以來,在技術面上,已從早期的偷拍、側錄方式,到現今以高規格的攝影設備掌控畫面質感,甚至以如同偶像劇的拍攝手法經營畫面美學,如此「類戲劇」也宣稱「無腳本」的節目進行方式,充滿許多不確定性。
同時,更因為出演角色的「類藝人」身份,相較於藝人與素人之間,使觀眾更易代入自身,進而使觀眾、真人秀與出演成員三者間形成緊密關係。
真人秀之所以於全球狂熱、很大原因就是「類藝人」的設定,提供觀眾一個想像的空間:雖然我是素人,但不必是藝人才能登上熒幕,類藝人作為過渡角色,提供觀眾實踐可能的想像。心理學實驗證實,在一些強調正向勵志的真人秀中,觀眾在看完後親身去操作實踐的機率也隨之提高。
為了讓觀眾更有這種代入感,也為了更有戲劇性,不少真人秀節目組就會安排衝突的劇情、為成員建立人設,以此產生人與人之間的摩擦。(即使是現在國內流行的選秀類節目,節目組也會給人氣選手安排好幾個編劇,某個選手突然爆紅可能是在精心設計之下的)
日本媒體《NEWS POSTSEVEN》就爆料了《雙層公寓》拍攝的內幕。
▲節目中,成員的這種「自我真情流露」可能是安排的人設
雖然《雙層公寓》號稱是沒有劇本的實境真人秀,但有離職的員工向雜誌爆料,節目組會設定好戀情發展方向和角色設定,如果素人成員不按照指示拍攝就會被要求重拍。
製作單位會鼓勵成員做出戲劇化的舉動,像是「接吻就可以拿5萬塊日元獎金」。
《周刊文春》採訪到的前員工則透露確實沒有劇本,但也承認了內容並非是成員們真實的狀態體現。
節目中工作人員會對成員進行指導,例如反覆問嘉賓們」接下來想怎麼做,往哪個方向發展「等問題,直到獲得節目方想要的答案;在成員們打罵或許交心的時候脫口而出的那些話,也會考慮到觀眾的喜好,而經常要求他們重拍一遍。
這種似乎比直接安排劇本更惡劣,打著沒劇本的旗號,讓選手們不遵循自己本心發展劇情,而是演出了節目組想要的效果。(逼人自殺,又說不是自己開槍的所以我無罪)
素人參加節目多是為了有成名的機會,因此願意配合製作單位的安排。畢竟主要目的不是來找對象,而是通過電視節目成為名人,只要事後自己社交平臺漲粉就完全OK。
一檔戀愛真人秀節目,就這樣成了普通人出名的跳板。
體育圈人士登陸真人秀在《雙層公寓》中並不稀奇,有不少衝浪選手和棒球選手曾參加過節目的拍攝。木村花也希望能通過參加節目的機會,讓更多人知道自己從事的運動,提高知名度,未來也有更好的職業發展。
當然,長年在摔角圈子裡混,木村花也想做一回小女生,獲得自己喜歡男生的愛,她說「在我的日常工作中,幾乎沒有機會結識某人並墜入愛河。」表示自己也很想被愛,展現摔角舞臺下的另一面。
然而卻事與願違,節目組想要的不是另一面的木村花,但通過節目所呈現的木村花人設,成了觀眾口中所說的「講話直白」與「個性很衝」。
木村花在2019年10月以遞補身份加入《雙層公寓:東京篇》後,挾帶原女子摔角新星的話題與亮眼外形,很快獲得觀眾的高度關注。
作為一名摔角選手,木村花在競賽場上披露出的多是其「熱情,感動」的一面,而節目組也純真地想將其塑造成如許一種性格,在剪輯時會更銳意地去示意她情緒感動的場景。
木村花最早是對籃球運動員田渡凌抱有好感,但很快就無疾而終了,她對小林快吐露心情。
小林快是一位新人搞笑藝人,在木村花最傷心的時候,給了她支持,這種關心也從友情漸漸上升到了男女之間隱隱約約的好感。
這段曖昧關係發展到後,竟然變成了兩人發生衝突,造成了木村花被大面積網暴,最後釀成了悲劇。
通過京都旅行,她發現兩人價值觀上有偏差,不喜歡小林對於工作頹廢的樣子,跟其他女房客透露了自己對小林的看法。
就在此時,木村發現自己的比賽服在洗衣機裡被小林烘乾,已經縮水到無法穿著,對於摔角手來講,比賽服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是靈魂所在。
當晚,木村花情緒失控,小林當即向她道歉,但木已成舟,木村一氣之下怒罵小林,場面非常緊張,小林在道歉時依然戴著帽子的樣子讓木村更火大,離開時,木村上前一把將小林的帽子摘下來扔到了地上。
小林隔天就離開《雙層公寓》,承諾去打工掙錢賠償木村花的摔角服,此時雙方似乎已經和解。
然而網絡上鋪天蓋地的是罵木村花物質,一大堆網絡暴民「出徵」木村花的INS和推特,覺得她小題大作,對她進行了無休止的謾罵,很多留言讓她去死。
「即便是按照劇本演,你憑什麼生氣成這個樣子,如果沒劇本,你就是個惡女」
「明明是你把衣服亂放,還怪別人」
「這麼醜,你還是趕緊滾吧。無論是摔角還是雙層公寓。」
「你就是一堆XX」
木村花每天都會收到上百條這樣的謾罵,兩個月後,她終於扛不住了....
而鍵盤俠們的誹謗中傷僅僅來源於節目中幾分鐘的衝突現場,而且這段幾分鐘的衝突被節目和嘉賓渲染成「制服事件」而被當做節目亮點而加以推廣。
▲日本網友以此比喻木村花遭到的網絡攻擊
但木村花真的是那個情緒激動的女生嗎?
每個人都有生氣和情緒激動的時候,而木村花的這一時刻只不過恰巧被節目放大了而已,有人認為,這個衝突場景不排除是節目組讓房客再次還原後的誇大場景。
木村花所屬的藝能公司負責人兩天前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說,「節目製作方和房客之間很多時候沒有溝通,節目只會挑選那些能夠吸引眼球的段落,木村花生氣的那段並非是她本人的真實樣子。」
▲粉絲在節目錄製公寓前向木村花獻花
木村花走了後,多位一起錄製過節目的選手透露,木村花是是一個開朗的女孩子,有一說一非常直率,純粹又直接,但她其實也有心思細膩的一面,關心別人,很多事情比起自己,更在意別人的感受,而節目中展現的只有個性耿直的木村花。
《周刊女性》採訪到的參加節目的成員透露,最讓自己難受就是刻意炒作話題的剪輯方式,「有時候明明對其他人是說很正面的內容,但卻只有播出比較負面的發言,常常邊看播出邊想說,原來都只用製作方想要的片段」
而在節目錄製之前,成員和製作方籤署的合約裡就有「節目組對錄製過程中發生的不測事變不負任何責任」,「毫不對外洩露在節目錄製中發生的事情」等強硬條目。是以在收集暴力發生時,節目組並沒有義務去珍愛本身的嘉賓免受衝擊,即使木村花是以滅亡也或者得不到任何賠償。
一名曾參加過真人秀的素人A受訪透露,甄選時工作人員就會提醒節目播出後可能會有酸民,但製作方並不會給予協助,「也沒有人思考對策或是給予意見,這部分完全是演出人員要自己消化,當然也不會有人傾聽我們的煩惱,他們甚是會假裝沒看到」。
木村花事件給真人秀的製作帶來了諸多的思考,但能否真正做到改變,還是個問號,畢竟一切要以資本以市場為準。
但還是要說,經過刻意剪接、加油添醋後所呈現的內容必須勒令喝止的歪風,拒絕惡意剪接、拒絕網絡霸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