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創作力 ★★★★★
歌手演唱力 ★★★★★
專輯影響力 ★★★★☆
商業價值力 ★★★★☆
總評分:92
夜太黑
看不見你在我身邊
心傷悲
淚水失去防備
是我勇敢太久
決定為你一個人而活
不能說出口
那麼折磨
勇敢了太久
城市充滿短暫的煙火
無處躲
照亮了沉默
愛原來寂寞
——《勇敢》 張惠妹
在上篇中我們聊了張惠妹獨有的音樂魅力與特點以及她在第一階段音樂歷程中所取得的成績與面臨的危機,下篇我們繼續來聊聊她後續的發展歷程。
張惠妹第二階段音樂歷程的時間從2001年起至2006年止,所屬唱片公司——華納唱片。
這個階段是張惠妹音樂事業直線下墜的低潮期,加入華納不僅沒有實現預期的風格突破與事業上升,反而各種因素交織之下,她險些被迫中止了自己的音樂道路。華納6年,張惠妹共發布了5張非合輯類專輯,但無一例外均以市場業績的慘敗而收場。除了2001年華納時期第一張專輯《真實》使張惠妹第一次收穫了臺灣地區的年度金曲獎,其餘專輯如2003年的《勇敢》甚至連金曲獎入圍資格都未獲得,而在更為重要的市場業績上,《真實》專輯在臺灣地區的銷售量為20萬,《發燒》專輯18萬,《勇敢》專輯17萬,《也許明天》專輯更是僅有區區8萬的銷售量,直到華納時期的最後一張專輯《我要快樂?》才取得了16萬的銷售回暖,這5張專輯的銷售量合在一起也抵不過豐華時期《姊妹》一張專輯的銷售量。在這樣的背景下,張惠妹不再被市場認可、對她的是否應該退休的質疑開始公開出現,甚至華納公司內部也出現了這種聲音,於是巨大壓力之下,2004年張惠妹以遊學名義遠赴波士頓,躲避輿論風暴並調節心情。
之所以張惠妹在籤約華納後遇到人生最大的危機,原因是多方面的:
其一、華納是大平臺,籤約藝人眾多,張惠妹無法如同在豐華公司一般獲得最頂配的資源支持,如2000年之後,華納全力打造的明星是日後的新天后孫燕姿。
其二、2000年後網際網路進入了快速發展的時期,MP3的風行,促使盜版音樂下載如決堤的江河般四處蔓延泛濫,音樂的版權保護徹底成為了一種奢望,由此音樂專輯的銷售量再也回不到百萬級那個神話的規模了,而張惠妹作為歌壇的領軍人物所受衝擊也最大。
說到這裡,我想我們每個經歷了網際網路興起與MP3風靡的人,都需要認真反思,我們都是當年盜版音樂橫行的親身經歷者也是推動者,當年的我們以為免費下載MP3音樂是網際網路送給我們的禮物,而今的我們才幡然醒悟,那其實是個潘多拉魔盒,我們任性打開了它,卻讓它幾乎毀滅了整個傳統唱片工業,華語音樂的大廈在隨後的數年內逐漸崩塌潰散。
其三、張惠妹在華納時期除了最後一張專輯《我要快樂?》之外,其餘專輯的整體定位以及詞曲編配水平都達不到豐華時期的水平,一言蔽之,這時期的專輯詞不驚人,曲不感人,整體風格較為模糊。即便如獲獎的《真實》專輯,也不能與《姊妹》或《BAD BOY》專輯內眾多的經典曲目相提並論。而張惠妹在經過近10年的音樂發展之後,大眾對其不可避免出現了審美疲勞,對她的專輯音樂水平要求更高更苛刻,此消彼長之下,張惠妹從前在音樂上的成功便難以延續。
其四、2000年發生在張惠妹身上那唱著名的演唱事件,對其音樂在大陸市場的發展造成了嚴重影響,大陸樂迷出現了集體抵制她的現象,包括引發了張惠妹的專輯在唱片店被集體下架,這也是華納時期她的專輯在大陸知名度不高的一個重要原因。(這個不展開了,網上都有。)
其五、張惠妹的嗓子在那個時間也出現了嚴重的退化問題,因為長期頻繁使用聲帶,特別是現場演唱會的消耗,加之她的歌曲一般高音難度又很大,且人聲中本嗓的使用頻度又較大(混聲比例低),更易造成發聲系統的疲勞。以至於到華納時期第4張專輯《也許明天》推出時,專輯中張惠妹的人聲已經變得暗啞而不再清澈,高音能力還有保持,但非常吃力,並且聲音品質已經損害嚴重,尤其主打歌「也許明天」的高音與她早期高音作品如「哭不出來」對比,更是前後判若兩人。作為一名歌手,音質的損壞,對張惠妹音樂發展的影響無疑更為致命。
2004年,在巨大壓力之下,患上抑鬱症的張惠妹不得不離開臺灣,遠赴波士頓遊學並療養身體。再度歸來之後,成功走出陰影的張惠妹於2006年推出了在華納的最後一張專輯《我要快樂?》。
《我要快樂?》是一張非常優秀的專輯,張惠妹奉獻了多首高水準的演繹作品,包括「平常心」、「人質」、「我要快樂」、「單純」以及「海闊天空」等,最為重要的是,大眾從這盤專輯中可以明顯聽出來,張惠妹的嗓音開始逐步在恢復,暗啞程度明顯減輕,那個活力四射、嗓音清撤、高音結實的張惠妹又回來了,而張惠妹也用這盤專輯在宣告自己回歸的同時,表達了對追求更為海闊天空音樂事業的決心與信心。
從2007年起一直到當前是張惠妹的第三個音樂階段,此階段中,她經歷了三家唱片公司,分別是EMI百代、金牌大風與環球音樂/EMI。
2007年張惠妹轉投EMI百代,之後2008年金牌娛樂收購EMI百代大中華區業務,並正式更名為金牌大風。2014年,被環球音樂收購後的EMI宣布重返亞洲市場,張惠妹也再度籤約返回EMI。
在這一時期,恢復元氣的張惠妹開始以更為輕鬆的心態來製作音樂,打造全新的音樂品格,多張音樂專輯都特點鮮明,風格前衛。
其中,她於2009年發表了獲得業界一致認可的《阿密特》,同時該張專輯也取得了不錯的市場銷售成績,臺灣地區的本土銷售量為26萬,是張惠妹離開豐華唱片後最好的銷售成績。在《阿密特》專輯中,張惠妹開始試驗重金屬搖滾,包括「開門見山」、「黑吃黑」、「好膽你就來」、「OK」一張專輯中共放了四首搖滾作品以及一首原生態的古調歌曲「阿密特」,同時為了兼顧市場也保留了一定比例的抒情流行曲目,其中最動聽也頗有新意的歌曲當屬「分生」,描述了一個人由於兩種分裂性格導致的兩種生活方式與兩種命運以及自身糾結矛盾的內心態度。在這張專輯中,伴隨著喧囂瘋魔的金屬節奏,張惠妹大動態超高音的人聲上下翻飛、密集爆發,這宣告了她的聲音狀態回復到了最巔峰的狀態。
2015年推出的《阿密特2》在此前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專輯中重金屬搖滾、電子迷幻樂、雷鬼節奏以及重口味歌詞等使其風格更加前衛,更加不具備流行因素,張惠妹的音樂態度與表現也更徹底地顛覆了以往形象,令人咋舌。其中,歌曲「戰之祭」的旋律非常特別,在張惠妹高亢人聲的主旋律而外,在其下方5度左右又飄揚著另一個悠長的原住民古調男聲,兩個旋律完全不同,形成了歌曲的復調,讓這首歌在摧枯拉朽的爆裂氣勢之外卻又有著一絲幽幽的昂然古意,猶如茫茫冰原之上熊熊燃燒的烈火,一動一靜,結合精妙無比。
作為當今華語樂壇屈指可數的超級巨星,本文用了大量篇幅介紹張惠妹的音樂特點以及音樂歷程,這既是為了表達對這位樂壇常青樹的肅然敬意,同時,梳理清晰她的光輝成就,也有助於我們更好地理解她最新的專輯《偷故事的人》。
下面就再來聊聊張惠妹2017年發布的專輯《偷故事的人》和其中的曲目。
這是一張風格回歸之作,在這張專輯中,歌曲的旋律性、人聲品質被重新放到首位,於是我們可以聽到簡化到極致的編曲下,僅僅以一架鋼琴或一把木吉他為主的和聲伴奏下,抒情曲目《偷故事的人》、《壞的好人》、《連名帶姓》以及《身後》中張惠妹的寂寞空靈的人聲。同時,專輯的整體風格設定為黑暗色調,從專輯封面的暗黑主色以及大部分曲目的慢節奏、輕伴奏、舒緩人聲都很好地圍繞主題做了統一融合。此外,張惠妹繼續在音樂風格的多元化上前行探索,於是專輯在抒情曲目之外,嘻哈的TRAP與RAP、電子迷幻、R&B甚至偏藝術的歌曲類型都有涉獵,十足的一本音樂百科書。一位年滿45歲事業上早已功成名就甚至已達開山立派境界的歌手,仍然不滿足現狀,不斷挑戰自我,不斷推陳出新,執著於音樂信念,保持於音樂初心,為樂迷在音樂的迷宮中打開一扇扇風格不一、類型相異的密碼之門,讓我們得以看見門外另一個空間裡更為遼闊也更為精彩的音樂世界,只憑這一點,她已當得起我們所有的敬重與喜愛。
1、《偷故事的人》
曲:艾怡良 詞:艾怡良
對於一張準備了兩年的專輯來說,這首專輯同名主打歌也被整整等待了兩年,直到它的出現,才確定了整張專輯黑色灰暗的基調與色彩。這是首很難歸類的歌曲,它並沒有太過於動人的旋律,相反主副歌中不斷重複且音階變化平緩的樂句卻顯得較為寡淡甚至略顯乏味,然而就在這種清泊淡然之中卻又浸透著旋律的流暢性,伴隨著鋼琴空洞的敲擊和聲以及張惠妹遙遠寂寞的人聲,那種人琴相融相襯、音樂織體渾然一體、歌曲一氣呵成的意境便在不知不覺中悄然生成。同樣地,它的歌詞部分也充滿了晦澀與混沌,讓人看完後似有所悟卻又不得盡解,於是直到張惠妹的人聲串起所有的曲調,也便連接了所有歌詞中的物是人非,於是聽者才能在人歌合一的音樂中理解歌曲的內涵:歌曲中那個講故事的人,她的驕傲與虛榮讓她於感情之中加載了太多原本不該屬於兩人的故事,而當這些故事超過了感情承載的邊界,她便永遠地失去了她的故事,失去了故事中的愛人,她只是無意中讓自己變成了一個偷故事的人。
一首傷感的卻不知傷心為何的歌。
2、《壞的好人》
曲:黃晟峰 詞:小寒
小寒的歌詞總是讓人有種冰冷刺骨的感覺,一把木吉他的和弦本已讓歌曲的情緒壓抑沉默,而間奏處緩緩拉動的大提琴弦音讓歌曲氛圍更加沉重,更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張惠妹用弱唱方式發出的清澈人聲,在簡單到極致的背景和聲之下,顯得那麼微弱、那麼無助,就像歌詞寫的——誰的心不破損,不曾受困,生命已剩不多的單純。
3、《裝醉》
曲:小安 詞:小安/丁青志 (4/4拍)
這首R&B風格的歌最大的特點就是那種搖擺的節奏感,而這種搖擺的節奏感是由主副歌包括前奏、間奏中帶有Swing(搖擺)節奏的三連音節拍形成的。Swing節奏是現代音樂包括爵士、搖滾甚至流行曲會經常採用的節奏形式,這種節奏會很輕易地勾勒起一種帶有慵懶隨意氣質的搖擺氣氛。我們稍作一下延展,簡單介紹Swing,以便能夠更好地欣賞「裝醉」這首歌曲。
關於Swing節奏,我們先看下圖的示意:
從圖中可以看出,等號左側是一個四分音符(四分音符可以簡單理解為一個音符的時長單位為一拍),等號右側是將這個四分音符平均分解為三個時值相等的音符(即右側的每個音符的時長都是一拍的1/3,也就是1/3拍,這三個音符合起來的時值等於一拍),這三個平分四分音符時值的音符就稱為三連音。Swing節奏是指將三連音中前兩個音再連起來合成一個時值為2/3拍的音,於是形成的「2/3拍+1/3拍」這樣的一長一短節奏就具有了明顯的搖擺感覺。我們可以聽到「裝醉」這首歌曲中非常明顯的Swing節奏,幾乎每句歌詞的第一個字張惠妹演唱時都有一個延長音,於是那種欲語還休、又愛又怕、搖擺不定的心情,便在這種特別的節奏中通過張惠妹的人聲盡數釋放了出來。
從這首歌中,我們可以感受到節奏對於一首歌氣質的塑造有多麼重要,而對於爵士、布魯斯、R&B、雷鬼等音樂風格來說,節奏與節拍強弱變化更是它們的精髓所在。
4、《你說了算》
曲:URU 詞:張活寧
這是張惠妹與臺灣頂級嘻哈說唱組合頑童MJ116中的成員瘦子(陳昱榕)合作的歌曲,另類的情歌對唱。從早期唱周杰倫、林俊傑、曹格等尚未成名新人的不同風格音樂作品,到這盤專輯中與創作人艾怡良、嘻哈音樂人陳昱榕的合作,我們都能看到張惠妹對音樂不同領域探索與嘗試,對華語流行樂的引領,以及對樂壇新人不遺餘力的支持。
張惠妹與頑童MJ116組合
5、《戒斷》
曲:RYAN 詞:杜振熙
一首以嘻哈音樂TRAP風格為基底,融合了電子合成器音效的歌曲,歌詞部分相當重口味,張惠妹的人聲充滿魅惑與魔力。(關於什麼是TRAP,我們在下文說。)
6、《連名帶姓》
曲:周杰倫 詞:葛大為
專輯的重點曲目,純鋼琴和聲、副歌部分加入的大提琴低沉伴奏以及拉慢了速度的4/4拍節奏共同渲染出一幅昏暗陳舊的回憶畫面,張惠妹人聲中在主歌部分的沉重感與副歌部分的悠遠感,又把這種回憶畫面再度拉深拉遠,直到泛成黑白,直到消失不見,就像歌詞裡寫的故事那樣,感情再不能挽回,過去再不能接近,無論如何處心積慮,兩個人終究逃不過彼此最後的事不關己,再無關係。
這首歌音域從f1到e3,共14度,音域不算特別寬,但主歌部分的旋律主要集中在#a1到d2這個中低音區,副歌部分的旋律主要集中在#a2到d3這個中高音區,而從e2到g2這個對於女生而言最舒適的中音區基本被放棄了,再加上歌曲中段的過渡句頻繁在低音區與高音區之間變化以及本首歌刻意放慢的速度,集合在一起就形成了巨大的演唱難度。張惠妹在這首周董作品的演繹上,絕對稱得上完美,低音穩定,高音有力,氣息悠長、音準到位,情感內斂而深沉,好聽到讓人沉溺。
7、《身後》
曲:HUSH 詞:林俊傑
JJ的作品總是保持著優美的旋律以及超高的難度。這首歌副歌部分連續的長段歌詞與密集的中高音排列需要歌手具有充沛的中氣與高音持續能力,從張惠妹語句間隔處的換氣聲來看,還是能感覺到她稍有吃力的感覺,畢竟不再是當年那個隨隨便便就可以唱嗨「三天三夜」的AMEI了,時光不再啊!
8、《光》
曲:元若藍 詞:元若藍
這已經不是一首絕對意義上的流行歌曲了,它應該歸屬於偏藝術類唱法了,張惠妹在這首歌中完全依靠胸腔共鳴來支撐發聲的唱腔,有點類似於義大利歌唱家波切利的風格。
9、《到底》
曲:小安 詞:張活寧
這是專輯中第二首帶有TRAP風格的歌曲。我們簡單說說這種風格。TRAP(陷阱音樂)與RAP(饒舌)一樣都是嘻哈音樂的一個分支,TRAP最典型的特徵就是沉重得就像在心房中悶響一般的鼓點聲,而這種鼓點聲是由一種稱為808鼓機的電子打擊樂合成器生成的,這種鼓點聲再配合電子樂、RAP人聲就營造出了整體陰暗、詭異、冷酷、迷幻的氛圍。我們細細聽張惠妹的這首歌,是不是可以感覺到充滿了以上的元素與特質。
不一樣的音樂,不一樣的張惠妹,我們除了嘆服,還能說出什麼更好的讚美語言呢?
10、《傲嬌》
曲:徐佳瑩 詞:艾怡良
三位音樂才女合作了一首精彩的電子迷幻+RAP歌曲,艾怡良、徐佳瑩靈光一閃的即興詞、曲創作,張惠妹副歌部分越飄越高的假聲,艾怡良饒舌部分的慵懶魅惑,完美地給這張專輯做了收尾。
餘音未了,餘味未盡。
也許敘說音樂的故事對於張惠妹而言是永無止境的,二十餘年來,聆聽張惠妹的聲音,聽她講述音樂故事對於我們大眾來說早已成為習慣,難說再見,難言分別。無論何時,我們都期待著她的下一個驚豔作品,期待著她的又一個美妙音樂故事。我們也祝福她,因為她是張惠妹,她是我們共同音樂世界裡那位唯一的歌者。
海闊天空 在她心中
溼透了眼 就不再迷惑
望著昨天的黑夜
當淚划過 才能對自己寬容
海闊天空 她頂著風
當霧散開 就真的自由
獨自尋遍這地球
找新的出口 謝謝曾經擁有的過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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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有溫度的原創音樂類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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