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熟芝士
她叫玲子,是我的姐姐。
2006年,玲子初中畢業,沒有考上高中,便出去打工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一切顯得理所當然。那一年,玲子16歲。
「你們以後誰考上了,誰就可以上學。」這是我媽對我們四姐妹常說的話。
剛開始,玲子在一家餐廳打工,一個月800,包吃包住。後來覺得工資低,找了一份老虎機遊戲廳的工作,每月一千多,除去房租夥食費,每月還可以存點錢。那時候的玲子正值花季,是一個美好的年華。雖然是農村出生,玲子身上卻沒有太多的鄉土氣息,相反的,玲子有著一張標準的瓜子臉,略有點嬰兒肥,配上白皙的皮膚,美豔中帶著點稚氣,很是招人喜歡。當時有很多人追她,可是玲子都沒有接受。有次她在酒吧被人堵住要她給人當女朋友,後來沒辦法,只能留了個聯繫方式趁機溜走,後來此人還多次發威脅短息,著實把玲子嚇了好一陣。
一年以後,玲子交了男朋友,比玲子大7歲,是個醫生,常年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玲子老喊他「眼鏡」。認識後才知道兩家離的很近,不過幾公裡。那時玲子和我簡訊聊天,十句有九句都是關於他的,隔著屏幕,我能感受到她對「眼鏡」的喜歡與崇拜。在「眼鏡」上門提親前,我都沒見過他,通過玲子的描述大概知道他是個什麼的人:話不多,學識淵博,思想傳統,不懂浪漫,典型的理工男,應該是個可靠的男人。
我對「眼鏡」的反感始於一件事。那時我剛上高一,有天晚上玲子給我打電話,電話裡她的聲音很輕:「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說……」
可能是姐妹之間的心靈感應,我小聲說:「你等等,我去房間。」到了房間,我把房門帶上,輕聲問:「發生什麼事了?」電話裡遲疑了幾秒:「我……我懷孕了。」
「那他怎麼說?」我問道。
「他讓我去打掉,他現在還不想結婚。」玲子小聲說。
我翻了個白眼:「那你怎麼想?」
「我也不知道,你不要和爸媽說,要不……就聽他的話打掉吧。老爸老媽現在也還沒見過他,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玲子的聲音越來越小,充滿無助與彷徨。
「那你要照顧好自己。」掛了電話,我長嘆了一口氣。
讓我是始料未及的是,我高二那年,玲子又懷孕了。不過這一次他倆準備結婚。記得我當時問玲子:「怎麼想好結婚啦?」
「我和他說這次再讓我打掉我們就分手,他才同意結婚的。」玲子道。
聽完我苦笑:「這樣啊。」
「眼鏡」上門提親是在春節前兩天,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本人。長得白白淨淨,身上有一股書生氣,不苟言笑。見了我爸媽很是客套地叫了一聲爸媽。那時玲子剛好懷孕一個月,雙方家長的意思是趁著肚子還沒大起來,抓緊把婚事辦了,免得落人話柄,被人嚼舌根。
婚禮辦得很匆忙,從準備喜帖,置辦婚禮物資到婚禮完成,僅用了一周時間。當時男方給的彩禮錢是6800元,按照習俗,女方要回禮,我家在玲子出嫁當天給她置辦了冰箱、空調、洗衣機等家電,還有金手鐲、金項鍊、金耳環等金首飾,在當時算是不錯的待遇。按照我媽的說法,不想讓玲子嫁過去受人白眼,讓人瞧不起,村裡人很在意這個。
玲子結婚的幾個月後,她的肚子漸漸隆起,那時她已經在家沒有去上班了。因為離娘家不是很遠,她每隔兩三天就會回來,當做散步了。孩子還沒出生,玲子就拉著我給寶寶取名字,每天不停的翻閱字典,我給出好多名字,但是玲子都不滿意。
我無奈:「你就和姐夫兩人商量著取唄,非得要這麼折騰,我取的名字你都不滿意。」
玲子笑道:「他上班沒時間,再說他也不怎麼管這事。」
就這樣,孩子預產期快到了,名字還沒想好。
孩子出生的時間比預產期早了兩天,當時是晚上十點多,玲子見紅,開始宮縮。當時「眼鏡」不在家,估計又在外面打牌,是我和老媽陪她去的醫院。
在醫院,老媽給「眼鏡」打電話問他怎麼還不回來,「眼鏡」輕描淡寫來了句:「還沒到生的時候,現在有你們在她身邊我就先不過去了,等晚點我再去換你們休息。」
老媽氣不過,一直打電話催「眼鏡」趕緊回來。宮縮帶來的疼痛讓玲子無力地躺在床上,嬌弱地說:「別打電話了,他待會就會回來了。」
我有點心疼,對老媽說:「別打了,我倆在這裡等到人回來再回去。」
將近凌晨零點,「眼鏡」終於出現在醫院,玲子還沒有生。醫生說才開到四指,還得等。看著玲子額頭直冒冷汗,臉上因宮縮產生的陣痛而無法控制的表情顯得有些扭曲,我的心跟著緊張起來。「眼鏡」讓我們回去休息,我和老媽不想走,「眼鏡」說要不了那麼多人,我們不回去那他就回去,等晚點再來。最後我媽覺得妻子生孩子還是老公在旁邊陪著好些,我們便回去了。臨走前不忘叮囑「眼鏡」有什麼事情一定要打電話。
大概是凌晨五點半的樣子,老媽接到「眼鏡」的電話,說是生了,是個女娃。我和老媽立馬往醫院趕。等我們到醫院的時候,玲子剛從手術室被推出來,因為是順產,側切,縫了幾針,醫生說睡一覺可以下床走動了,就可以回家了。
我看著孩子皺巴巴的臉蛋,問玲子:「名字想好了嗎?」
玲子搖頭:「還沒呢。」
這時「眼鏡」提著早餐走進來,我問「眼鏡」:「姐夫,孩子叫啥名呀?」
當時「眼鏡」的手機正在播放歡子唱的《心痛2009》,低沉略帶悲傷的歌聲:「只怪自己當初沒有抓你的手,失去了你我才知道你有多重要……失去你以後,我連呼吸也還難受……」中間是段女生旁白:「什麼也不用說了,希望你以後能學會去愛一個人。」接著是男生:「可昕……可昕……」「眼鏡」一錘定音:「就叫可昕,怎麼樣?」說完看著玲子。
玲子小聲念著:「可昕,可昕……那就可昕吧。」
我心裡不爽:「我去,這麼草率的嗎!」
玲子生了孩子,「眼鏡」的兩個妹妹和妹夫都回來幫忙。因為是個女娃,玲子的婆婆顯得興致不高,抱了一會就從房間出來坐在客廳和她的女兒聊天。聊著誰家媳婦真會生,一下生了雙胞胎,還都是男娃,還有誰家生了娃奶水足,到時讓玲子向她借點奶水這些有的沒的,我聽不下去了,索性到房間陪玲子去了。
「眼鏡」的兩個妹妹輪流照顧玲子幾天就都回去了,玲子的婆婆基本靠不住。於是老媽一有空就去幫著玲子照看孩子,好讓玲子能多睡會。畢竟坐月子每天晚上要起來幾趟給寶寶餵奶、換尿布,是很傷神的。印象中,每次去看玲子,都不見孩子爸爸,看著玲子疲憊的身軀,浮腫的眼袋,有好幾次想當著玲子的面數落「眼鏡」,不過還是忍住了。
後來我上了大學,在外地。我忙著學業,玲子忙著照顧家庭,我們的聯繫也就少了。
有一年,我暑假回家去看玲子,那時她的孩子已經有兩歲了。當時她正在做午飯,家裡沒有生薑了,她喊「眼鏡」去買。「眼鏡」應了一聲,接著在客廳繼續陪女兒玩耍。大約是過了兩三分鐘,玲子的怒吼聲傳來,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玲子手拿著一把菜刀出現在客廳,滿臉怒氣:「『眼鏡』,我讓你去買生薑,你怎麼還不去?讓你做點事情老是這麼拖拖拉拉。」
那一刻我有點恍然若失。印象中的玲子是很愛笑的,性子也很溫和,從小到大沒有和爸媽一次嘴,哪怕是青春叛逆期的時候。總的來說,玲子身上幾乎具備了中國傳統女性的特質:美麗善良,溫柔體貼,逆來順受……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看來婚姻帶給玲子的改變還是蠻大的!
玲子生完孩子後不久,我二姑就讓她去上環(即放置宮內節育器,可以有效避孕)了。不過玲子婦科病老是反覆發作,我媽擔心是因為上環的關係,就叫她把環去掉。當時拿掉環的時候,我二姑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三個月後才能同房,這是村裡的老一輩人的說法,據說這樣可以懷上男娃。我嗤之以鼻,這是什麼邏輯。
一個月後,玲子和我說她懷孕了。第二年,孩子順產,是個女孩,名叫可兒,「眼鏡」取的,倒是省事。我知道,他們家一直想要個男孩。那時候感覺玲子更忙,也更累了。兩個孩子,大的正是調皮的時候,小的嗷嗷待哺,家裡沒有人指望得上,婆婆因為是孫女也就沒怎麼上心,公公因為是男的,想要幫忙卻又很尷尬,作用不大。老公白天上班,晚上回來逗會孩子玩就喊累了,要不就是去外面玩到很晚回來睡一覺,白天接著去上班。有時候甚至夜不歸宿,兩人因為這事吵了好多回。後來玲子也就麻木了,索性什麼都自己來。
那時候,玲子已經好幾年沒有出去工作了,也漸漸迷上電腦遊戲,接近瘋狂。每次去看她,她都是坐在電腦前興奮地敲打著遊戲鍵盤,口裡還不忘指揮隊友,兩個孩子就在床上自己玩。當時有一款遊戲,玲子很喜歡玩,至於名字我已經忘了,大致就是可以在遊戲裡組夫妻檔,兩人結伴完成任務,玲子與遊戲中的隊友「老公、老婆」的叫著,很是親暱。現在想來,當時的玲子,應該是很孤獨的。
再後來,我出來工作了,玲子的兩個孩子也都上幼兒園了。幼兒園很近,就在玲子家對面,接送方便。
像是刑滿釋放一樣重獲新生,玲子很快找到一份在超市上班的工作。可是「眼鏡」不同意,他覺得女人結婚了就該待在家裡照顧孩子,收拾家務,兩人誰也不讓步。最後雙方都妥協了:「眼鏡」同意玲子上班,但是要考護士證,當護士。
那段時間玲子像打了雞血一樣,看書,做題,考到了護士證,在一家私人醫院當護士。一切像是回到正軌,「眼鏡」還是像以前一樣該上班上班,該出去玩就出去玩。玲子朝九晚六的上著班,回到家就照顧孩子,洗衣做飯,這一家子看起來算是平和。只是我總感覺玲子有哪裡不一樣了,人還是那個人,但身上總有一股閒雲野鶴般的淡然氣質,說話做事給人一種雲淡風輕的感覺,好似什麼事情都不能讓她有所動容。但她的眼神中卻透著一股冷峻,不像以前,她的目光裡是含著水的。
2017年,註定是個不平凡的一年,至少對於玲子來說。
2017年1月18日,我和我老公領證了,打算年後補辦婚禮。那天我打電話給玲子,叫她過來我這邊玩,她說剛好有幾個同事要一起過來,我同意了,人多熱鬧。半個小時後,玲子給我打電話說來不了,她們幾個想去別處玩,等過幾天再來找我玩。沒過幾分鐘,我收到玲子的微信 ,她讓我發個我自拍的視頻給她,說是可昕她們想看我。我沒多想,就發了過去。
記得很清楚,是兩天後的晚上,我接到「眼鏡」的電話:「你姐在你那裡嗎?」
我有點疑惑:「沒有啊,她說過幾天再來我這。」
「好的,我知道了」說完「眼鏡」就掛了電話。
我看著手機,突然有個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有種不好的預感,趕緊給玲子打電話,可是電話一直處於佔線中。終於幾分鐘後,接通了,我忙問:「你在哪呢?姐夫剛剛打電話問我了,你怎麼不事先給我打個電話?」
「我沒來得及,我現在過去你那,你姐夫也會過來,我也給二姑打電話了。」玲子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老公家離我二姑家只有七八分鐘的路程,走路的話。大概是意識到這話題有多沉重,我和二姑什麼話都沒說,靜靜坐在客廳等玲子她們。
大約兩個小時後,已經是半夜兩點,玲子他們到了,隨行的還有「眼鏡」的一個朋友。他們從車上下來,兩個人都顯得格外的平靜。空氣中瀰漫著一絲危險與緊張的氣息。
我二姑忙笑著打圓場:「都愣著幹嘛?我給你們弄了一大鍋雞湯,這麼晚肯定都餓了,趕緊過來吃。」語氣中帶著小心翼翼。
玲子和二姑走進屋子,我緊隨其後。「眼鏡」坐在屋外的石階上不停地抽菸,一言不發,不一會,地上已經有十幾根菸頭。二姑不停地給玲子夾菜,故作輕鬆笑道:「夫妻之間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的,畢竟以後還有幾十年呢。海峰(姐夫的名字)你聽到了嗎?」
我聽完只覺得有些滑稽。我看著玲子一直安靜地吃飯,很是從容,這樣淡定自若的她反而讓我有些擔心。
吃完飯,玲子和「眼鏡」回家,我有些不安,抓著玲子的手對她說:「有事給我打電話。」其實我也知道,這句話在此時沒多大作用。玲子微笑看著我沒說話,便上了車。
是的,玲子出軌了。從2015年到現在。兩人是在玩遊戲的時候認識的,剛開始兩人只是遊戲中的虛擬夫妻,後來互加了QQ,再到後來,兩人見了面,便一發不可收拾。男的比玲子小三歲,正是年輕氣盛的年紀。他的出現,讓玲子重新點燃了對生活的激情,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眼鏡」一年前已經有所察覺,可是總找不到證據,直到這次,玲子騙他說來找我玩,才讓他逮住機會,抓個現行。
玲子和「眼鏡」回去那天,「眼鏡」當著兩個孩子的面對玲子直接用強,把孩子嚇哭了。孩子的哭聲驚動全家人。「眼鏡」讓玲子向他保證以後不再和那個男的聯繫,就不再追究,日子照過。可玲子這次鐵了心,堅持要離婚,說這樣的婚姻她已經不抱任何希望,沒有存在的必要。
我的兩個姑姑苦口婆心勸玲子: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兩個孩子著想,兩個孩子已經是懂事的年紀,現在離婚對孩子傷害有多大,既然 人家已經決定原諒你了,你就認個錯,繼續好好過日子。而且這事傳出去得多丟人。所有的人都在勸玲子,都在數落她的不是。沒有人問她這些年來她是否幸福,只想著趕緊息事寧人。
由於玲子的堅持,我們兩家人鬧的不可開交。玲子搬回了娘家住。「眼鏡」便天天來我家鬧,剛開始我爸媽出於「眼鏡」的愧疚,都是好言相勸。後來得知了玲子的苦處,再加上「眼鏡」得理不饒人的囂張,著實讓二老看不下去了,便也支持女兒的決定。結果舊帳重提,「眼鏡」說這些年逢年過節往娘家送了多少東西,娘家需要幫助的時候自己出了多少力種種之類,我媽氣不打一處來,跑到他家當著他爸媽的面數落「眼鏡」:自己的女兒從嫁給他到現在,沒有享過一天福,自己的老婆懷孕了也不知道在家陪著,天天就知道往外面跑,老婆坐月子的時候沒有照顧一天,除了照顧兩個孩子還要管著全家人的一日三餐,還嫌棄她做的不夠好……當時挺佩服我媽的,硬是叫罵了半個小時之久且不帶重樣的。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這時候就足以體現出小地方信息傳播的快捷性。況且在玲子婆婆的「推波助瀾」下,玲子很快成了鎮上的「名人」。我能想像她婆婆添油加醋唾沫橫飛的場景,那副趾高氣昂的嘴臉。那段時間玲子是不敢出門的。
「眼鏡」三天兩頭過來鬧,一會態度誠懇向玲子保證以後好好過日子,工資卡全都上交,為表心意,當場微信轉帳給玲子,並把銀行卡交到玲子手上。可見玲子態度堅決,他又馬上破口大罵,什麼賤女人,那麼饑渴到處找男人等各種不堪入耳的詞彙,又把銀行卡收回了。
這樣的戲碼反覆上演。見這招不奏效,「眼鏡」又拿孩子威脅玲子,說玲子要是不回去,兩個孩子他也不管了,讓她們自生自滅。玲子沒辦法,只能帶著兩個孩子去上班,好在上班的醫院是有分配宿舍的,玲子上班的時候就把兩個孩子反鎖在房間裡,給她們準備了食物,讓老大照顧小的。
可是「眼鏡」竟然跑到玲子上班的地方鬧,罵玲子出軌,罵她不識抬舉,自己已經原諒她來了還在那裡惺惺作態,還不讓他見自己的孩子。
有一次跑到玲子的宿舍把房間的窗戶打碎了,想要強行闖入房間,把兩個孩子嚇得直接躲到床底下,哭的泣不成聲。玲子不得已便辭職了。把孩子交給我爸媽讓他們幫忙照看一段時間,自己出去找工作。「眼鏡」找不到玲子,便天天發威脅短息,說要和她同歸於盡。玲子被弄得天天失眠,整個人都變得好憔悴,我心疼她,就讓她過來我這邊小住幾天,就當散散心。
一天吃完晚飯,我和玲子在海邊散步,已經是晚上八點多,海邊基本沒什麼人,當時已快入秋,海風吹得人很舒服。我和玲子漫無目的走著,走了一會,玲子停住,面朝大海,輕聲喃喃道:「我們結婚九年了,我連他的工資是多少都不知道,你說好不好笑?」沒等我回答又接著說:「我那時候生完老大,身材發胖,他就不願意碰我了,所以我才拼命的減肥,我想去上班,他不同意,說我要去上班了家裡的家務誰做,我問他難道你娶我就是讓我給你做家務的?他直接回答了是的。直到懷了老二,我再次發胖,他也不再偽裝,直接當著我面說看到我現在這樣真讓他噁心……」玲子自顧自的說著,我站在她身後,月光透過椰子樹在海面上投射出她零零散散的影子,顯得有些虛無縹緲。
經法院調解,兩人終於離婚了:考慮到兩個孩子還小,還有玲子的經濟能力,兩個孩子跟父親,玲子每個月支付500元贍養費。玲子那時候還沒有工作 ,沒有能力支付贍養費,連續幾個月都沒有給錢。「眼鏡」趁機發難:要不給錢,要麼孩子一人一個,這樣就不用給錢了。後來又變卦:讓玲子把兩個孩子接走。理由是他要找老婆,兩個孩子在他身邊沒有人願意嫁給他。
玲子其實是把孩子帶在身邊的,可是現在的她連自己都養不起。我們也都勸她先解決經濟問題,再想其他的事情。
過了一兩個星期後,玲子發微信給我說她找到工作了,是平安保險,因為我之前也是在平安工作過,所以問一下我的意見。我當即反對。我給她說了我在平安的經歷,我那時在平安當經理助理,短短兩三個月,經我手辦理離職手續的員工不下五個。壓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我勸她不要太心急,錢也要慢慢賺。可人往往都是有逆反心理的,有時候你越不讓她做的事情,她總覺得自己會是例外的那一個,偏偏要迎難而上。
我是在三個多月後接到了玲子的電話,找我借錢。剛開始她不肯說,在我的一再追問下,吞吞吐吐向我說出了實情。
玲子是經人介紹進的平安保險,這裡有很多個部門,每個部門都有一個經理,經理下面是高級主任,接著是主任,最後就是業務員,業務員也分正式員工和實習員工。實習員工有三個月的試用期,想要轉正,你就要保持每個月至少有兩單保險,險種不限。轉正之後,想要晉升主任,除了每個月保持兩單外,每個月績效還要達到5000元以上,還要有效增員三人,保持三個月,你就可以晉升為主任。高級主任和經理也是以此類推,只是在績效、增員人數、時間等各方面要求更高。在這裡,你的職位與你所獲得的酬勞是成正比的,這就意味著你付出的也要比別人多。
玲子為了晉升,於是在網上找一些小額貸款平臺貸款,為自己投保,想著等自己賺錢了就可以把錢上。可是那些小額貸款的利息太高了,本來借的只有幾千,結果到了還款時間一看,幾個平臺借的錢加上利息,竟然要還好幾萬,玲子一下子慌了,這才意識到不對勁,趕緊東拼西湊把第一期欠的錢先還上。我能力有限,只能借給她幾千,杯水車薪。
網貸平臺給玲子打電話要求她還錢,應該是有專門催債的人員,玲子還不上,索性把號碼都拉黑了。後來他們就發簡訊威脅玲子,要是不還錢,就爆通訊錄。當初玲子貸款的時候,所有的通訊錄都被複製了,為的就是應付這種情況。網貸找不到玲子,就真的給玲子的通訊錄裡的所有聯繫人打電話,發信息,告訴他們玲子欠了多少錢,要他們幫忙還。
一時間,所有的親朋好友都知道了,有的甚至打電話跟玲子確認事情的真實性,大都帶著點看熱鬧的心態。那段時間,玲子幾乎處於崩潰的邊緣,我們和她說話都陪著小心,深怕刺激到他。
也許時間真的能淡化一切,也許是為人母親的堅強,玲子在頹廢一段時間後決定出來工作。她說現在就想好好工作,好好賺錢,把錢還完,然後再存點錢,到時候就把兩個孩子接過來一起生活,她就算圓滿了。
後來我媽悄悄和我說,我媽在酒店上班的朋友告訴她,「眼鏡」在他們酒店長期開著一間房,每次都是和一個女人進進出出,而且都是晚上,最起碼有四五年的時間。我沒有和玲子說,我想她可能也會覺得已經不重要了吧!
當雪山崩塌的那一刻,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誰說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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