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現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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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這個家中最小的孩子,排行第十,家人都管他叫「十仔」。在十仔的哥哥姐姐中,三哥、四姐和九哥生下來不久便夭折了,他也就是跟六個哥哥姐姐一起生活。
本來最小的孩子理應備受疼愛,但是十仔跟他之上的八哥足足相差了8歲之多,6歲的孩子和14歲的少年玩起來也實在有點格格不入。所以,當哥哥們在跟女孩子約會時,十仔,只會孤零零地留在房間裡與他的G.I.Joe玩具或者芭比玩偶做伴。
▲6歲的張國榮
十仔的爸爸媽媽住在中環的另一個房子裡。十仔知道,那裡不但是爸爸媽媽住的地方,還是爸爸經營的「張活海洋服店」的工場。十仔的爸爸正是鼎鼎大名的「Tailor King」——張活海。但是,他對於爸爸的成就並沒有什麼感覺。對於這個從來沒有跟自己住在一起的爸爸,其實十仔真的覺得有點陌生。
對了,他有兩個媽媽。一個固然是他的親生母親;另一個則是爸爸再娶的老婆。她們本來是住在一起的,但因為有著各種摩擦,早在十仔出生之前,小的老婆已經搬到外面住了。其實這跟十仔也沒多少關係,因為他跟爸爸媽媽從小就沒有一起生活。
▲小時候的張國榮和媽媽並不親近
住在方方正正的唐樓裡,「叮叮、叮叮」地推著心愛的三輪車,既沒有年齡相近的玩伴,也沒有被父母捧在掌心裡愛護。在十仔的生活中,支撐著他的軸心就只有貼身用人——「六姐」。
十仔經常睜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噘著小嘴,圍在六姐身邊「六姐!六姐」地叫著,而六姐也總是滿是溺愛地看著眼前的小少爺,有求必應。
孤獨娃娃,就是十仔的童年寫照。小小的年紀,不太被人注意,沒有很多玩具,不會跟著爸爸上茶樓……這個家境不俗的孩子好像還有很多理所當然的東西從沒得到過,甚至連父母的打罵也缺乏。他所擁有的除了六姐深切的關愛之外,便只有寂寞。
其實,早在張國榮以張發宗之名呱呱墜地時,他的用人——六姐就已經在張家服務了。
在張國榮的生命中,六姐是一位最偉大的女性,地位亦早已超越生母。
▲小時候的張國榮和六姐
除了照顧「官仔」(老一輩廣東用人對少主人的稱呼)張國榮的起居飲食外,六姐也盡最大的努力教他怎樣做人。雖然她不識字,無法教導年幼的他讀書、做功課,思想還顯得有點守舊,但在張國榮的心中,脾氣有點固執的六姐其實是一個很善良的女人,永遠只會教導他對人好、對事好。
無論任何時間,六姐總會對張國榮噓寒問暖。甚至在他最不願意問家裡拿錢的時候,也是六姐拿出自己的積蓄。張國榮說他第一次去參加歌唱比賽的報名費都是六姐塞給他的。她的無微不至的呵護和關懷從來不求回報。她對我,就只有奉獻式的疼愛。
然而,這樣的六姐卻受現實所迫,在張國榮21歲時第一次決定要離開他。應該說,是離開了他們的家。
身為順德人的六姐背井離鄉到了香港打工,張家起初給她幾百塊的薪酬。那數目在當時來說算可觀的了。但在21年之後,六姐拿的也還是幾百塊薪水。
有時候,「六姐」會收到來自家鄉的信。那些信件有著什麼樣的內容,張國榮基本上都能猜出個大概來。在「你好」「記得添衣」之類的問候話後面,差不多已經到了要求拿錢的部分。長久以來,六姐都把自己的積蓄寄給家人,那雙肩頭一直背負著沉重的生活擔子。
但是這次「六姐」的離開,張國榮得知的是一個令人難過的消息:六姐的姐姐不幸患上癌症。醫藥費成了六姐最大的憂慮,她需要很大一筆錢來給姐姐治病。因為這個原因,她只好選擇離開張家,到外面去工作。
▲21歲的張國榮演唱《American Pie》
除了在英國讀書那幾年,張國榮多年來都沒有跟六姐分開過。以前,總有幾天時間,六姐會請假回鄉,但是張國榮卻好像還停留在孩提時代,每次回家見不著她都感到渾身不自在、坐立難安。六姐的存在,對張國榮而言,是如同呼吸一樣的不可或缺。她為他建構的不光是生活,還有心底裡的安全感。
「六姐要走了,我可以做點什麼嗎?」知道六姐要離開家裡,張國榮不斷地在心中這樣問自己。他希望六姐可以留下來,他很想幫她,也是在幫自己留住她。然而,他也對問題的答案清楚不過:「我什麼也無法為她做……」
畢竟, 21歲那年,張國榮在事業上還是茫無頭緒,他那時的主要工作不過是擔任節目嘉賓、協助宣傳等,都是一些沒多大發揮的零散事兒。他像在汪洋中載浮載沉的浮木,苦苦地追隨著海流漂浮……要解決六姐的經濟問題,那不是他馬上就能管得著的事。他長大了,但是翅膀還沒硬得足以飛翔,更遑論能把六姐的擔子都扛起來。
那陣子,他像一個走丟了的小孩,只感到每天都過得很失落、很難過。
他不知道他和六姐之間的緣分並沒有因為這一次分別而間斷;他不知道她有一天還是會回到自己身邊,為他做飯、熬湯;他不知道有一天她會出現在自己的歌聲中……
1982年,張國榮正處在事業上的低潮時期。二十五六歲的他仍然是二三線藝員,拿不到唱片公司的續約、流水作業地拍攝劇集、戲路被反叛形象所限……相對於他的工作,那些在報紙上繪影繪聲的緋聞令大眾更感興趣,儼然將張國榮描述成一個花花公子。
在經歷過諸多不順之後,他已經準備好要以歌影雙棲的姿態迎接事業上的挑戰。
不能再等了。他開始聘用助理,為自己處理日常事務,並擔任司機。兩年以來,接連到外埠登臺、拍電影,他的收入總算比初入行時好多了。在這一年,張國榮毅然在郊區買下了一所房子,把六姐接回了身邊,像小時候一樣和她住在一起。
▲26歲的張國榮出演《檸檬可樂》
在樂迷的追捧下,張國榮以28歲之齡登上一線偶像行列,與譚詠麟、陳百強等爭一日之長短。當年,收錄單曲Monica的大碟《Leslie張國榮》賣出二十萬張,獲得「四白金」的唱片銷量,成績遠遠超越《風繼續吹》和《一片痴》,亦令業界對張國榮及華星唱片刮目相看。
「Monica」,這樣一個不能替代的女子,到底是張國榮的誰?對當時的媒體和歌迷來說,張曼玉是栩栩如生的「Monica」,和張國榮是一對金童玉女。可張國榮卻說,六姐才是他的「Monica」,因為她犧牲了半輩子光陰給予他成長的護蔭。而就在張國榮事業風生水起的時候,六姐這一次卻真的離開了張國榮,再也無法接她回來了。
▲青年時期的張國榮和年老的六姐
張國榮曾十分難過地對記者說:「六姐一生無欲無求,只知全心全意地照顧我,唯一要求的,是希望有一層樓,為了達成她的心願,我送了一間屋給她,但她享用的日子卻不多,她去世時,我都未能見到她最後一面。」因為當時的張國榮正在他的巡迴演唱會的途中無法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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