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個好玩的事,這兩年,我發現周圍不少人在步入三十歲的門檻上都紛紛聽起了五月天。
還記得上大學的時候,儘管大家手機裡幾乎都存著幾首五月天的歌,但很少有人會說自己喜歡五月天,這樣一種偏見似乎廣泛存在:五月天的歌太大眾太幼稚了,只有中學生才會喜歡。還是得喜歡崔健竇唯這樣的搖滾,宋冬野堯十三這樣的民謠比較有逼格。
不過,等到大家真正的離開學生時代,浸泡在生活的柴米油鹽裡時,漸漸都會意識到,靠所謂「逼格」去給音樂分高下才是真正的幼稚。而五月天的歌裡的熱情,詩意和執著,都記錄著青春真正的味道。
五月天的歌總在提醒我們,青春從未離我遠去。
五月天妥妥的是個中年樂隊了,前幾天剛剛迎來了他們成立22周年的紀念日,估計年齡比許多他們的粉絲都還大,而主唱陳信宏(阿信)已經44歲了。
如果44歲的阿信回看過往,一定會覺得他們的故事美好得就像個童話,其中也包含著對於青春的寓言。
·青澀男孩陳信宏
如今長期以「正能量」「乖乖男孩」示人的五月天成員們在二十多年前其實是不折不扣的叛逆青年,可以說是全員惡人了。
·平平無奇陳信宏
少年阿信是個學渣,不好好學習就想著玩音樂,在學校被老師罵回家被媽媽罵的那種。
另外一個成員怪獸,雖然是大律師的兒子,本來是要繼承家業,但沒想到中考沒考好,上了臺師大附中。
阿信就這樣和怪獸相遇了,他們同時加入吉他社,一起練琴,一起不務正業。
見陳信宏骨骼清奇,是玩音樂的好料子,學校吉他社的社長便親自「召見」阿信,要將社長寶座交給他。
成為社長後,他們又收了兩個小弟,就是石頭和瑪莎。
這兩位比他們還要普通,一個是不良少年,喜歡打架,一個是對未來沒什麼想法的迷茫少年,沒事就坐著發呆。
·吉他社老照片
不得不說這幫人,太像你我了,沒有主角光環,學習一般般,還有些貪玩,聽到最多的話就是大人的哀嘆,「將來不會有出息的。」
不務正業的後果就是高三那年阿信留級了,「我們幾個要好的,都一起留級了。」
現在看來,還是得感謝不務正業的經歷,五月天才有了最早的雛形。
1996年,大家都上了大學,阿信割捨不下自己音樂夢想,於是大家一起正式組了個樂隊,名叫So Band,這就是五月天的前身。
這個時期的他們,其實是很迷茫的。
沒人看好五月天,阿信的母親對阿信說:「將來你肯定是要去討飯的。」
阿信的老師對他說:「好好學設計不好嗎?」
這樣真的有前途嗎?
這個問題拷問著樂隊每一個人的靈魂。
1997年,So Band改名五月天,源自瑪莎的BBS暱稱。
同年,為了參加一場必須有原創作品才能報名的樂團活動,阿信寫了一首名叫《軋車》的歌,這是五月天第一首公開發行的歌曲,與後來的青春正能量風格不太一樣,歌詞非常硬核——心情鬱悶怎麼辦呢?去飆車吧。
這大概是樂隊成員當時的內心真實體現吧,用他們自己的話說,這首歌「聽起來像是騎著野狼摩託車在國道上迎風奔馳的感覺」。
無人問津是大部分樂隊的宿命,99%的樂隊死在成名前夜。
大學裡的五月天賺不到什麼錢,支撐他們走下去的全憑對音樂的熱愛,只要有演出機會,有沒有錢無所謂。
他們常常去為開業的店鋪演出,最喜歡的是炸雞店開業,因為作為報酬,可以有炸雞吃。
1998年6月的一天,阿信和怪獸騎著電動車,把demo送給滾石唱片公司,並專門標註了一句話「請聽完以後再扔掉。」
然後就被工作人員扔掉了。
恰好李宗盛那天上班,路過垃圾桶時看到了郵包背面寫著的這幾個字,就撿起來聽了聽。
然後隊長怪獸就接到一個電話,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我是李宗盛。
怪獸以為是詐騙或者惡作劇電話,機智地回復;「你李宗盛?我還羅大佑呢。」
還好電話對面的李宗盛沒有計較,五月天從此加入滾石,也開始了他們作為華人第一樂團的奇蹟。
加入滾石後,李宗盛讓任賢齊帶五月天拍廣告,開演唱會。
任賢齊發現這幾個人很有意思,每次演出掙了錢,就存在那裡,也不出去吃喝玩樂,也沒有房供。就問他們存這麼多錢做什麼。
他們說要存錢買樂器。
這個細節,或許能解釋,為什麼五月天是少有的堅持了22年也沒解散,沒有撕逼也沒有內訌,甚至幾乎沒有負面新聞的樂隊。
利益和名氣面前,大多數人性都經不起考驗。
但他們偏偏是一群純粹的人,玩樂和房子,在他們眼中,都不及樂器的分量。
五月天第一次在內地演出是2004年。
彼時,在臺灣已經很有名氣,可以開萬人演唱會的五月天卻倒貼了機票和樂器費用,沒要出場費,去了北京「無名高地」livehouse。
·五月天在內地的第一場演出
現場票價僅有30元,當天的觀眾大部分是去看joyside的,一隻朋克樂隊,會在臺上砸吉他的那種,相比之下,五月天顯得有點乖了。
現場噓聲四起,大家覺得五月天不夠搖滾。
當時某樂評人這樣形容五月天在內地的知名度:「北京的家樂福處理唱片,放眼望去,全是五月天的《愛情萬歲》。」
·陳信宏回憶第一次大陸演出
但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很久。
2004年底,《倔強》和《知足》兩首歌在兩岸爆紅。
一年以後,五月天在工體舉辦了萬人演唱會。
2005年,音樂風雲榜頒獎典禮,《神的孩子都在跳舞》拿到了最佳搖滾專輯和最佳搖滾樂隊兩個大獎。
後面的故事我們都知道了,五月天的專輯張張火爆,拿獎拿到手抽筋,他們還在鳥巢開了11場演唱會,創下華語樂壇前無古人的裡程碑。
當然「這也算搖滾嗎?」這樣的問題幾乎伴隨了他們整個藝人生涯。
批駁五月天的人,大多是拿他們最流行的歌曲說事,認為太青春,太正能量,太庸俗,缺乏自由反叛的精神。
且不說那些最流行的歌曲並不代表五月天的全部,我曾問過一個對五月天表示不屑一顧的朋友,你知道「長大是成人必經的潰爛」這句話是誰寫的嗎?
他猜想了許多心中的「高格調」作家,塞林格,加繆,卡夫卡。
於是我告訴他,這是一句歌詞,來自五月天的《盛夏光年》。
最關鍵的是,把對音樂的熱愛堅持22年,這本身難道就不是一件很搖滾的事嗎?
五月天是頂級流量巨星。恐怕很難找到第二個樂隊,能連續三天在鳥巢開十萬人演唱會且場場爆滿。
五月天不是流量明星。他們從來不需要控評,刷轉發,買熱搜。
五月天是優質偶像,他們不撕逼,不炒作,幾十年如一日地賣力創作,演出,演唱會結束前會號召觀眾感謝主持人的辛苦付出,吃完飯覺得好吃會去廚房特地跟廚師說謝謝。
五月天不是偶像,這是他們自己的定位,在自傳式電影《搖滾本事》裡,阿信說「我覺得喜歡五月天,不要把我們當作他們生活的全部,如果他們因為我們的音樂,而有新的對生活的憧憬和目標,那是讓我們最高興的地方。」
對我們而言,五月天其實就是青春的代名詞。
五月天用22年時間,寫遍了青春的各個階段和各種情緒。
中學時躲在被窩裡聽《知足》「怎麼去擁有一道彩虹,怎麼去擁抱一夏天的風」,腦海裡都是那個愛而不得的女孩,情竇初開的情愫。那樣對愛情的嚮往和小心翼翼,後來就很少再有了。
高考前睏倦不堪時聽《倔強》,「我和我最後的倔強,握緊雙手絕對不放」,用筆尖刺痛自己的掌心換來一點清醒,想要再多刷一道題,或許離夢想就再近了一點點。那樣對目標的執著和純粹的努力,後來就很少再有了。
大學時在草坪用吉他彈唱著《擁抱》,「南瓜馬車的午夜,換上童話的玻璃鞋」,草坪上傍晚的微風像詩一樣流淌過你的身旁,身邊的姑娘隨著旋律和你一起輕聲哼唱,你看著月亮,月光灑在你們年輕的臉上。那樣的愜意和浪漫,後來就很少再有了。
2004年聽著《倔強》和《知足》的你已經變成了中年人,邁向三十歲。
生活會把它最真實而冷酷的一面展現給你。
成績不好,生活就會變難,你的愛好養不活你,考不上好大學,就難找好工作,沒有好工作,就買不起好房子,在這個過程中,青春離你遠去,成為只為柴米油鹽和房價操心的無趣成年人。
在一個人人自危,人人販賣焦慮的時代,仿佛早點認命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所以你羞於談論夢想,遑論青春。
但只要戴上耳機,放起五月天的歌曲,你的青春就還是會肆無忌憚地闖進你的心裡。
每一首歌都帶著一段記憶,一個畫面,在你腦海裡展開,讓你想起,浪漫,詩意,熱情,執著,勇敢,這些詞不是別人的專屬,也屬於你。
青春從未離去,它只是換了一種形式在陪伴我們。
青春是一種態度,是相信努力,相信美好,是「人生除了衰老,就是年輕」,是「夢想絕對是血鑽石,只會從眼淚和血汗中誕生。」也是「也許會有一天,世界真的有終點,也要和你舉起回憶釀的甜,和你再幹一杯 。」
我想,只要有五月天的音樂,就不會有世界末日吧。
圖片來源網絡
參考資料
《外灘畫報》2012年11月刊
《南方都市報》2016五月天專訪
BBC五月天專訪視頻
更 多 相 關
可 以 向 這 裡 投 稿 或 發 送 簡 歷
wenxuedongwu@126.com
「 記 錄 人 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