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拂夜奔》這是王小波1993年的作品，在看這本小說前雖然對他的名號如雷貫耳，但我卻沒看過他的任何作品，直到打開了這本小說，我被王小波那荒誕、粗俗、口無遮攔的敘事風格所折服。
熟悉歷史的讀者會發現，本書敘事風格受到法國史學大師費爾南·布羅代爾的傑出著作《十五至十八世紀的物質文明、經濟和資本主義》的影響，更像一本歷史書而不太像一本小說。
法國史學大師費爾南的著作我沒有拜讀過，王小波自己說他的這本小說是受他的著作影響，可我作為一個比較俗的人讀下來的第一感覺就像在看蔡志忠的漫畫和周星馳的電影，前者是善用現代的描述方式來描寫古時候的事情，後者是把露骨的情情愛愛通過無釐頭的方式來表達。
小說有兩條線，一條現代，一條古代，當然它並不是現在流行的穿越形式，而是以現代的王二為主導，通過他的自述牽出一條自認跟他相同處境的唐代人物李衛公，而王二天馬行空的腦袋整天想的那些事，無非就是事業和女人。
這本小說以紅拂命名，紅拂是誰？唐代李衛公李靖的夫人。可我查閱了一些正史，李靖的功績倒是很多，但對這位夫人的信息卻很少很少。
很多人說紅拂這個人是不存在的，可野史中紅拂卻是一個響噹噹的人物，她跟李靖、虯髯客被稱為「風塵三俠」，而虯髯客倒真的是傳奇武俠小說中杜撰出來的。
有了杜撰人物，那整本小說的情愛故事就有了完整性。
就讓我們一起來看看王小波是如何用無釐頭的方式講述李靖和紅拂他們的愛情故事吧。
01 關係一：李靖與李二娘
李靖在書中是個數學家、發明家、畫家，只是在洛陽不得志，就是一個小混混，沒事整天在洛陽搗鼓各種發明，卻沒有人看上他的發明。
衛公年輕時，做夢都想賣發明來救窮，但是一樣也賣不出去。
自己的發明賣不出去，可他也要吃飯，就只能幫別人去畫「春宮圖」，這個東西雖然上不了臺面，但能賣錢。
當然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當流氓，沒事上街收個保護費，可他收保護費的方式跟別人不同，別人是兇神惡煞的，他卻是一個勁對人傻笑。
因為他不好意思直接向別人要，可這樣別人根本不知道他是來收保護費的，所以他出現幾次別人還不理解，可怕的一些後果就會出現：牛糞、死蛇什麼的就會出現在鍋裡、桌子上，直到別人終於明白他出現的真正原因。
有了錢之後幹嘛呢？當然也要找女人解決他的生理需求，所以李二娘出現了，一個年輕的寡婦。
李二娘的出現並不是偶然，原來是上面派來監視他的，誰讓他的發明雖然一個賣不出去，但卻依然引起領導上的注意，怕他惹事。
李靖每次去找李二娘，李二娘都會把李靖服侍的舒舒坦坦，但李二娘就是記不得領導安排給她的任務，直到領導來問，她總向領導匯報自己怎麼服侍李靖的。
看似只有身體和金錢的交易，李二娘的內心卻被李靖慢慢填滿。
直到有一天紅拂出現在了李靖面前，李靖帶著紅拂連夜私奔，李二娘被領導抓去嚴刑逼供。
其實李二娘完全知道李靖在哪裡，但是一開始她覺得李靖是她的老相好，假如未經拷打就說出去未免是不夠意思。等到經過拷打了以後，她又覺得很疼，因此仇恨這些公差，更不肯說出來。這就是說，雖然她願意出賣李靖，卻沒法子出賣他。
書中無釐頭的表述像是說李二娘並不是存心不肯說李靖在哪，只是公差沒給她機會，再怎麼說都要走個嚴刑拷打的流程，沒想到公差比她放棄的還快，覺得她的確是不知道，乾脆就放她回家了。
私奔的李靖和紅拂沒有走遠，在洛陽城外一個破土地廟安家落戶，兩人日子過得還有滋有味的。
有一天李二娘想李靖了，她帶著好吃的跑到土地廟想要去看看李靖，但是沒想到居然被公差跟蹤。當李二娘見到李靖還沒說上話呢，就被衝上來的公差嚇到了，眼見李靖趁機逃走，李二娘也在破廟想不通自刎了。
李二娘的故事謝幕了。
故事中李靖對李二娘沒有產生所謂的「愛」，李二娘對他來說只是解決生理需求時的一個伴侶而已，沒有了李二娘，還有李三娘，李四娘……出現，可李二娘卻動情了。
李二娘其實作為一個奸細，對目標產生感情就已經把自己推上了死路，可荒誕的劇情並沒讓李二娘覺得危機四伏，她還整天樂呵，連本應偷偷摸摸去看李靖的事，都沒提高警覺。
最後李二娘自殺了，她的自殺倒是充滿著悲涼，首先，她覺得是自己引公差找到李靖，陷李靖於危險之中；其次，她原以為李靖對她應該有情，可是李靖居然帶著紅拂，在危難之際居然只拉著紅拂。
所以更多是絕望，使她毫無留念的自我了斷了。
李衛公一啟動，她就跟上，像跑接力時交棒一樣，把手腕往他手裡一塞，嬌叱一聲：給！在這種情況下，他當然不好意思不拉住。紅拂還用另一隻手往後一攬，想把李二娘也拽上，但是沒想到李二娘根本就沒跟出來。李衛公逃走時的衝力非常大，根本就不容她回頭看，就把她拉跑了。好在李二娘也用不到她操心，人家在破廟裡自殺了。
看這一段的時候，我覺得李靖真的好絕情，紅拂跟李二娘可以說是情敵，兩人雖然之前沒見過面，但在危難之際，紅拂還是把生命放在了第一位，想要救自己的情敵，不是說紅拂有多偉大，而是同為女人的一種惻隱之心吧。
這裡的李靖我看到了感情渣男的影子，在李二娘身上他盡顯渣男本質，就算他多有才華，如果對待感情是那麼自私，那遇到再好的女人都被會被他自己生生毀掉。
02 關係二：李靖和紅拂
衛公三十歲以前在洛陽城裡本分為人，這段時期裡他很善良，但不夠偉大。後來他逃出了洛陽城，就再也不善良，但是很偉大了。
逃離洛陽城，來到長安城，李靖和紅拂開始了新的生活。
李靖曾經得不到重視的發明，在長安城裡被皇上看中了，一個個被買下，製作成了治理長安城的利器。
所以李靖從曾經空有一身才華抱負得不到重視讓他整日遊手好閒，到後來的廣闊天地一展抱負，地位也從小混混節節升高，到了一品衛國公，成為了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達官貴人。
當然跟他一起私奔的紅拂也就成為了一品夫人。
紅拂在洛陽是歌妓出身，膚白人美，除了歌舞技藝精湛，她的劍術也是一流的，而一個歌姬怎麼會劍術呢？這還要多虧了跟她一起在楊素府的門客虯髯客，這個人我後面再講。
因為紅拂的劍術高超，所以她跟一般的一品夫人不同，她可以跟李靖一起上戰場，助李靖一把。
而不打仗的時候就跟紅拂纏綿一陣，剩餘的時間就都在搗鼓他的各種發明，他的發明可以說是小說裡讓人覺得最荒誕的部分，可我也佩服王小波他的發散性思維，他不同於循規蹈矩的小說，他所描述的就是俗話說的「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在我看來，大千世界芸芸眾生，無不在做白日夢。乞丐在做黃金夢，光棍在做美女夢，連狗都會夢到吃肉而不吃屎。
每個人都有做夢的權利，所以我們可以理解他的「胡說八道」，想到什麼就寫什麼，並沒錯，而且還可以證明他想像力特別豐富。
生活合拍，工作合拍的李靖和紅拂就是天生一對，沒有什麼小三、小四的插入，搞搞發明，和皇帝搞搞腦子，替皇帝在長安城制定了各種制度，長安城被治理的規規矩矩的。
李衛公設計了長安，採用了永久性原則。這就是說，要讓這個城永遠不出毛病。在這方面他倒是駕輕就熟，因為他毀掉過洛陽城，知道保住一座城市的關鍵所在，就是讓裡面的人永遠不要想入非非，所以他就把這座城造得四四方方，土頭土腦。
二十六年就過去了，長安城沒人想入非非。
這天李靖在家跟紅拂例行房事，卻突然就去了。李靖去世，留下紅拂覺得沒意思，想要殉夫。
可是李靖在世的時候訂下過許許多多的制度，所以在長安城裡要自殺也是要看指標的，有指標才能自殺，沒指標還要排隊叫號，那些原本排隊等指標的女人很多都是排到後來放棄了，然後又再婚了。
所以就算紅拂是一品夫人也要遵守制度規則，等待指標分配，她打了很久的申請，最後因為她迫切希望早點死，有關部門就靠關係幫她加快了辦理，好不容易拿到了一個上吊的指標，還規定了準確的時間，不能早死也不能晚死。
最重要的是紅拂是一品夫人，她的殉夫行為是值得舉國上下稱頌的，看似殘忍的上吊自殺還特地搞了一個觀賞典禮，同時還要規定上吊的姿勢和美感，為的就是一切制度化。
自殺的這段我覺得是大大的諷刺，王小波似乎對某些固化的體制充滿強烈的排斥感，所以把它這段寫得更為極端和誇大。
本來紅拂跟著李靖私奔，兩人相依相守過日子，李靖死了，紅拂不想苟活也合情合理。只是想死卻不那麼容易，不但不容易，還很痛苦。
王小波把殘酷的劇情描寫的荒誕不經，可即便再怎麼荒謬卻始終無法改變紅拂要死的心，一個人如果說剛開始要死是衝動， 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那份衝動很容易被衝淡，開始變得冷靜思考。
所有殉節的寡婦要去的衙門，牆上都貼滿了徵婚啟事，而且有無數紈絝子弟在那裡和排隊的女人歪纏。有好多女人排了幾次隊，就和別的男人結婚了，真正堅持到底死掉了的，十個裡也沒有一個。
自殺因為要等指標所以磨掉了很多人的耐心，等到後來都放棄了自殺，唯有紅拂，在慢慢等待路上，任女兒如何勸解都不改初心，最終讓自己如願以償。
儘管李靖和紅拂的故事被描述的非常荒唐，但他們兩人都沒逃開「愛」，荒誕的劇情下是紅拂不能接受李靖離開的事實，堅持到底要殉情，即便故事再無釐頭，紅拂殉情的主題不變。
所以我覺得李靖是個幸福的人，不管之前的李二娘，還是跟他私奔的紅拂，都是真心付出，前者沒有享過福就為他而死，後者跟他同甘共苦，最後苦盡甘來，當上了一品夫人，即便李靖死了，她一個一品夫人也可以過得很好，可偏偏選了隨李靖而去的這條道路，到底是傻？還是痴情？
03 關係三：紅拂和虯髯客
虯髯客和紅拂同在楊素的府上，一個是劍客，一個是歌妓，紅拂把虯髯客當成教她劍術的夥伴，只是一個落花有意，一個流水無情。
當紅拂跟著李靖私奔後，虯髯客陷入舉報還是不舉報的怪圈中，他跟蹤紅拂，終日看到紅拂和李靖的纏纏綿綿，最後實在受不了就離開去了扶桑。
因為他劍術的出神入化，他最終以外鄉人的身份成為了扶桑的王，論職業生涯他是混的最好的，別人混到後面依然是個打工者，可虯髯客卻成了王者。
可作為王依然得不到自己的最愛，他在扶桑時常想念跟紅拂在楊素府的點滴，一邊心裡想著，一邊表面是強烈排斥著跟紅拂一樣的美女，他的後宮三千佳麗個個醜陋無比，跟紅拂是強烈的反差，以免讓自己觸景生情。
紅拂可以說跟了李靖就再也沒怎麼提過虯髯客這個人，而虯髯客始終陷入在跟紅拂一起的回憶中。
其實虯髯客就像現在我們說的直男，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和女性相處，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往往會讓女人氣得半死，還不自知，這樣往往很難讓女人喜歡上。
所以在紅拂的心中，虯髯客讓她覺得噁心，而在虯髯客的心中，他覺得自己在表現自己的優點，可惜紅拂沒領情。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在虯髯客的內心也是如此，紅拂永遠成為無人代替的角色，一直到虯髯客終老，埋進記憶深處。
不過我替虯髯客可悲的是，他的那份愛慕最終只是暗戀，紅拂還不知道，紅拂只是把虯髯客當成楊素府上相識的一個夥伴而已，最多是教過她劍術，其它時候都是離虯髯客遠遠的。
總結
李靖和李二娘，李靖和紅拂，紅拂和虯髯客，代表了我們感情生活中的三種最常見的情愛關係，生理伴侶型關係、正常戀愛結婚型關係、暗戀臆想型關係。
我們每個人都想追求完美的戀愛和婚姻，可兩個人不能相互有愛的吸引，只有一方有意，另一方無意，那麼一段關係中不斷付出的那個人得到的只會是對方無情的轉身。
一段感情中，你愛的越卑微，越沒自我，反而得不到對方的回應。所有的愛都是可貴的，大可不必放下身段，你在這段感情中可能只是一個過客，但你在另一段感情中可能會是最閃亮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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