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以翔,願自在高飛

2021-01-13 人物

今天,高以翔的遺體告別儀式在臺北舉辦。家人為他挑選的遺照,是一張咧嘴笑著的照片,照片裡,他身穿香檳色西裝,眼神溫柔,至親說,這張照片最能代表高以翔在親朋好友心中的溫暖形象。

在他人生的最後一程,許多人給他寄來千紙鶴,人們將哀思疊進15X15公分的紙上,折成紙鶴,寄往臺北,由於包裹數量太多了,工作人員不得不發聲明:為了留足拆包裹的時間,收紙鶴的時間截至在12月10日中午12點。

離11月27日已經過了整整18天,高以翔離世這個消息還是令人難以接受。他那樣年輕,才35歲,在錄製綜藝節目《追我吧》時暈倒,搶救無效去世。他走得如此突然,親友聽聞噩耗,「除了悲痛,還是悲痛」。

這種悲痛蔓延了整個社交網絡,幾乎所有和他有過接觸的人都表達了對他的緬懷,人們感念他的善良、溫柔、紳士,每個人都努力地分享他生前的故事和細節,有人不禁發出感慨:「幾乎從未有人像他這樣,留給我們的,都是美好。」而關於高以翔,好像了解的越多,越讓人心痛——他是一個這樣好的人,為什麼沒有早點知道他?

今天,《人物》特意選取了20個高以翔生前的故事片段,謹以此文送別他最後一程。

文|枕木

編輯|金石

1

小學四年級,他隨家人在加拿大生活。他很會做家務,倒垃圾、吸地板、修剪草坪、鏟雪,全都會做,高中時代,他還會洗車、送報紙。他有兩個哥哥,大哥年長10歲,二哥年長3歲,媽媽喜歡叫他幫忙幹家務,「因為最聽話」。

高以翔從小受到的家庭教育是,要有禮貌,打扮舉止得體,「Be a gentleman」,即使他不在演藝圈,也會永遠督促自己,「Be a better man」。

2

他是一個勇敢表達愛的人。母親節跟媽媽告白:從出生第一天起,就是你一直在照顧我,現在終於輪到我照顧你了,母親節快樂媽媽,也祝世界上其他的母親節日快樂。

曾經有記者問他,初戀在你面前你會跟她說什麼,他的回答是,「我想你」。

高以翔年幼時與母親的合照

3

2004年,他20歲,一個人從加拿大回到臺灣,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也許當一個職業籃球運動員,也許回來看看就走,回臺灣的飛機落地了,他想了很多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但是沒有一件是確定的,他還是回來了,中文不好,沒有朋友,不知道住在哪裡。

4

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他進入演藝圈。他的話很少,比起用言語溝通,更喜歡用「寫」的,面對面說話對他而言像有一堵牆,反而不是很自在。二哥高宇橋評價他,認識一個人的時候,他會先觀察,話不多。

他在自己的書裡寫下了當時的心境:與攝影機為伍、面對記者、有不實的傳聞發生在我身上,我變成時尚貴公子、fans送東西給我、跟著我、在電視報紙上看到自己,其實,這些事情我到現在都還沒習慣。

5

他的性子很慢,很多時候記者的「快問快答」在他這裡都不由自主變成「慢問慢答」,有一次拍戲,助理接了熱水之後忘記給他的保溫杯兌冷水,他喝了一口,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一句:好燙。

拍攝《遇見王瀝川》時,有一天他沒有吃早飯,焦俊豔遞給他一個糖三角,咬了一口糖就漏出來,可直到糖基本全漏在衣服上,他才慢慢的對助手溫柔地說了句:「紙」。

6

他很喜歡小動物,有一次他在劇組拍戲遇到一隻黃色流浪狗,他餵狗狗吃了東西,吃完還用紙巾給狗狗擦嘴;在國外逛街遇見小松鼠,他會慢慢把它安全的送出門口;拍《武神趙子龍》的時候,他飾演呂布,經常需要騎馬,他會覺得非常抱歉,「我拖累了這些馬」,會專門發微博感謝馬,「今天辛苦你啦」。

電視劇《遇見王瀝川》劇照

7

他養了一隻狗名叫「Theo」,中文名「帝歐」,他帶帝歐錄綜藝,稱呼它,「我旁邊的這位小女生」,錄製現場的工作人員發現,帝歐的眼神一直鎖定高以翔,有人擋著視線時也會使勁伸脖子找「爸爸」,「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在照顧的狗狗」。

帝歐有時候會亂跑,他會慢跑過去把它抱起來「批評」,「怎麼可以這樣子」。焦俊豔形容他,「謙虛靦腆,不愛說話,經常抿嘴笑,偶爾說句帶著臺灣腔的狠話,也是軟糯糯的語氣」。

8

跟他一起共事是一件舒心的事情。他會給全組的人買新發現的夾肉燒餅,會扛著重重的相機,頂著凌亂隨意的髮型隨大家一起去田地摘草莓。他會很努力去揣摩角色,研讀劇本,製作人周恬評價他,「絕對認真」,一直在默默觀察著周圍,總是給身邊的朋友以幫助。

9

在身邊人的講述中,他總是關心別人多過自己。幾乎每次合影的時候會彎下腰來照顧其他人的身高,高強度拍攝又遇到重感冒時,他也一直堅持著,最累的時候只是忍不住咳嗽幾聲,不會要求提前休息,每次到飯點了,都是經紀人去提醒他一句,「該去吃飯了」。

電視劇《遇見王瀝川》劇照

10

陳喬恩說過,他人非常好,又好使喚。跟他接觸過的工作人員都記得他的好脾氣,每次記者會、時裝秀,他都會不停地說「謝謝」,有一次,他遇到一位相識的工作人員要買手機,便把自己剛買一周的黑莓手機以8000新臺幣的價格賣給對方,但那部手機的原價是好幾萬新臺幣,他知道對方薪水不高,但直接送又不太好。遇到拍吊威亞的戲,他明明有輕微的恐高症,想的卻是,「我體重這麼重,後面拉著我的那個人,一定非常非常辛苦」。

11

今年五月,他參加圍讀劇本會,工作人員還記得,他到的那麼早,就安靜地坐在一角,等著大家進來。擔心自己背大段大段的律師專業臺詞速度比較慢,他會很努力地練習,很多時候,他的大段臺詞總是很快就能過,他的助理會很驕傲地對導演說:「我們都背好了」。

12

他總是真誠地對待別人。有一次他參加活動,品牌方給送他一個當地特色黑陶藝術品,體積大且易碎,帶回臺灣很困難,品牌方的工作人員表示可以之後想辦法郵寄過去,高以翔說,他還是想自己帶走,因為很珍惜這份禮物。

他逝世後,合作的品牌方寫了長長的悼文,文末寫著:說完了,你就隨便去招貓逗狗吧,想做自己的服裝品牌就去做吧,想打籃球就去打吧,現在你也不會老了,也不用營業了,開開心心自己玩吧。和你合作很開心,希望你也是。

年少時打籃球的高以翔

13

粉絲們一直忘不了的一件事情是,今年8月,粉絲探班,因為下雨,需要籤名的應援橫幅溼了,高以翔想都沒想直接用自己的外套來擦乾橫幅上的雨水再籤名,然後一個一個給粉絲遞雞排,說,「不好意思等這麼久,別客氣哦」。

還有一位粉絲回憶道,8年前,她第一次見到高以翔,因為害羞,不好意思上前要籤名,是高以翔主動走過來給她籤了名,那天是情人節,高以翔還特意寫道:「情人節快樂。」

高以翔用外套擦乾橫幅上面的雨水

14

和朋友在一起時,他不太會直接表達自己的感情,會對朋友的「長篇表白」說一句 「oh lord」,但是情誼都在行動裡。不管什麼時候大家一起吃飯,他總是會先幫朋友夾菜盛湯,會記得給朋友挑選合適的聖誕禮物,出去旅行,他總是訂好酒店,邀請朋友住在自己房間,可以節省朋友的開支,去北海道滑雪,明明已經是高手的他會耐心地待在初學坡教大家慢慢滑,等天色很晚了,自己才動身去高級道滑。

15

他和朋友蔣珅瑋相識13年了,蔣珅瑋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在一場籃球賽上,大多數球員輸球後只會過來「假裝握手」,但高以翔在賽後主動找到他,希望配合一個空中接力大灌籃。

他出事第二天夜裡,蔣珅瑋寫了一封長長的悼念信,信中寫道:

「你在那裡非常安靜地躺著睡覺,還穿著你的喬丹鞋,跟以往一樣潮,這讓我想起在北京,你從我的衣櫥拿走了一雙新鞋,還記得它們是什麼鞋嗎?是一雙經典版的喬一。

過去的幾個小時裡,我發現自己一直在漫無目的地給你的電話發簡訊,不知為什麼,我就希望你能回復我一下,那樣我就可以被吸入與你平行的空間。

你曾經總喜歡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像整蠱一樣的偷拿我的雞蛋吃,過去幾天的早上,我一直在把雞蛋做成你以前喜歡的樣式,我一直在等你和我一起吃早餐,就像你從來沒有走一樣,但是你一直還沒有來,所以我就當你睡過頭了。

請一定繼續穿著你最喜歡的耐克短褲經常保持運動,這樣等我上去找你的時候,還能像以前一樣,一起去球場打球。」

16

他的另一位摯友毛加恩,本來約好了讓他做伴郎,參加自己的婚禮,離毛加恩婚禮只有兩天時間,他卻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這場婚禮中,毛加恩為他留出了一個伴郎空位,「我的大日子,你卻不在這裡,我不知道這種痛苦什麼時候才能停止。聽到這麼多人訴說你的善良和溫和,我不感到絲毫意外,因為你本就是這樣的人」。

婚禮那天,天上出現一道彩虹,新娘羅雯說,「本來氣象說要下雨的,但我們知道這是你給我們最大的祝福,因為你總是用最帥的方式出現」,婚禮那天,大家都喝得很開心,因為大家知道,如果高以翔在的話,一定到處灌大家酒。

毛加恩為高以翔留出了一個伴郎空位

17

毛加恩給高以翔製作了一個紀念視頻,裡面充滿了歡聲笑語,看得人嘴角上揚,視頻裡,都是高以翔快樂的過往。他唱了好幾次生日快樂歌,有時候踩著平衡車去遛狗,有時候在大太陽底下打籃球,他進球了,他扣籃了,他在聖誕聚會,他在車上和大家一起唱歌,視頻裡有數不清的聚會合影,餐桌上的、海邊的、籃球館的、滑雪場的,好熱鬧,每一張都有高以翔,毛加恩給這段視頻的配樂是《see you again》。

18

對於高以翔的猝然離世,他的家人展現了令人尊敬的體面和善良。他在錄製綜藝節目的過程中離世,見到節目組,高爸爸說,「不是你們的問題,你們也不願意發生這種事」,聽到粉絲喊「加油」,他含淚回答,「一定會的」。

對外,高以翔的家人否認了他和女朋友訂婚的消息,但據知情人士透露,他們已經訂婚了,家人否認是為了女孩考慮,覺得她的人生路還長,最好不要影響她。

親友們也都在用「以翔喜歡的方式」懷念他。12月11日凌晨,許多他的生前好友聚在一起,陪他的爸爸聊天、唱歌,那個晚上,大家唱了《hey jude》,再過兩周,他喜歡的聖誕節就要到來了。

高以翔生前好友與高爸爸聚會

19

從前接受採訪時他說過自己對未來的設想,「life is short」,年輕時要好好努力,以後才可以享受自己的家庭,他希望自己可以一直做喜歡的事情,如果不是在演藝圈的話,也許是在籃球方面、時尚方面,他希望有一個「happy family」,有三個小孩,一隻狗,當三個小孩都睡著的時候,就關掉壁爐裡的火,和愛人依偎在一起。

20

他的英文名字叫做Godfrey,諧音「高飛」。這一次,他還來不及擁有自己的「happy family」,大家願他自在高飛。一位名叫「加州旅館1997」的網友是這樣想的:你會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覺得他存在於萬物,會在街頭擦肩而過,會在球場揮汗奔跑,會在咖啡館談天論地,會在陌生人中看到他的身影。這樣吧,你遇到好的事物的時候,就當他還在那樣和他分享。

最後,讓我們向他家人說的那樣,「一同以最深的祝福與懷念,向以翔珍重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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