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6月30日,黃家駒在日本因墜落舞臺去世。
2003年,香港紅磡體育館Beyond樂隊的演唱會上。
黃家駒的影像被投射在屏幕上,他穿著紅衣,披著長發和其他樂隊成員隔空在一起演唱,那時候,距離他去世已經十年了。
10年時間過得很快,黃家駒的生命定格在了1993年的那個6月。
20年時間過得也很快,1983年他們組建樂隊的時候,不會想到四個人共同相處的時間只有十年。
01、搖滾少年的樂隊
黃家駒1962年6月10日出生,在夜色深邃的香港深水埗區蘇屋邨裡,他父母迎來了他們的第四個孩子。
家駒的媽媽回想起自己前幾天做夢的時候,夢見了一匹駿馬在奔馳,就和丈夫商量,給這個孩子的名字裡用了一個駒字。
黃家駒大姐是音樂愛好者,在姐姐的影響下,黃家駒自幼就喜歡音樂。
他成長的時候,「搖滾變色龍」大衛·鮑伊如日中天,黃家駒不可避免的接觸到了他的作品並為之著迷。
那個時候,黃家駒就開始自己想辦法買來布料,模仿搖滾歌手做一些當時看上去是奇裝異服的衣服,享受著屬於他自己的搖滾快樂。
黃家駒初中畢業後,做過多種工作,公司助理、保險經紀等,但每每稍做做嘗試便轉身離開。
17歲的時候,他在父親工作的修理廠撿到了一把舊吉他,這把吉他如同一把鑰匙,為他打開了音樂的大門。
當時相對保守的父母並不贊成他做音樂,也打過也罵過。
但黃家駒心中的熱愛不是外力能夠阻擋的,在她的堅持下,父母終歸還是屈服了。
為了練好吉他,他經常彈琴彈到手腫,腫的實在彈不動了他就用冷水泡手,消腫了接著練,後來在香港樂壇,說到吉他,黃家駒的技術絕對是首屈一指的。
他的執著也感動了母親,在做音樂的初期,他沒有穩定收入,他母親就自己悄悄攢錢幫著他籌辦演唱會。
1983年,《吉他雜誌》的雜誌社舉辦了一個吉他比賽,但參賽選手必須是樂隊,於是,黃家駒和葉世榮二人參賽,並獲得了冠軍,之後,從此就有了一支叫Beyond的樂隊。
樂隊成立後,黃貫中和小他兩歲的親弟弟也加入了進來,從此 Beyond樂隊有了固定的四人組。
02、搖滾青年的脾氣
對黃家駒來說,有這樣一個樂隊並不容易,錢是一方面,個性是另一方面。
黃家駒個性倔強,凡事很少妥協。
在葉世榮之前也有過幾個搭檔,但每每涉及到音樂理念的時候,總是吵得不歡而散,一直到遇到葉世榮,才總算找到一個音樂理念相同的拍檔。
在上世紀80年代的香港,搖滾樂根本上不了臺面,屬於地下文化。
偏巧香港80年代也是好歌頻出的時代,翻唱有日本大神中島美雪和玉置浩二提供素材。
本土的黃霑,許冠傑、陳百強、盧冠廷、黎小田、雷頌德、鮑比達等等一批出色的音樂人寫出了如《情女幽魂》、《獅子山下》《偏偏喜歡你》這些極富想像力的動人作品。
至於歌手方面譚詠麟,張國榮就更不用多做贅述了。
在一片繁華的音樂市場裡,本身在大眾印象裡就不討好的搖滾樂就更沒什麼市場了。
有人比較過,Beyond在當時的唱片銷量不如同時代的唱跳組合草蜢,獎項也沒有達明一派多。
甚至在香港,他們最紅的時候,也沒有達到過橫掃樂壇的地步,所以如果說硬的成績,他們遠說不上是頂級。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Beyond是突破,他們是在孤身走一條並不好走的路,對很多音樂人來說,叛逆是種性格,是不和媒體妥協的強硬。
但對Beyond尤其是黃家駒來說,叛逆是信仰,是種站在遠處審視自己和社會的自省。
他曾說過:「香港的樂壇很奇怪,一首歌曲被大家認識,在很大程度上是要靠電臺這些傳播媒介的,但為什麼我的作品卻要被一些對音樂沒有認識的人去批評呢?
不過但這樣的基調也就決定了他們沒有辦法成為頂流,所以Beyond只能在酒吧駐唱、自己開辦小型演唱會。
即使這樣,黃家駒仍然認為搖滾是正途。
當時的媒體將他們樂隊描述成麻煩製造者,黃家駒聽聞後,憤然說:
我們不介意別人怎麼看我們,我覺得自己很正常。
黃家駒雖然嘴硬,但處在這樣的環境中,內心毫無波動也是不可能的。
為生存,他們不得不放下身段,被迫去走秀、頻繁的穿梭於光怪陸離的場所,時間久了黃家駒感嘆。
香港只有娛樂圈,沒有樂壇。
03、搖滾歌手的演唱生涯
到了上世紀80年代末,搖滾樂終於迎來的自己的春天,但作為大眾,對重金屬等搖滾依舊缺乏認識和接納度。
對大眾來說,好聽的搖滾應該是有勁的抒情歌曲,而不是發自內心的吶喊。
1985年,Beyond自己出錢開了演唱會,當時的他們連唱片都沒出過。
黃家駒問家裡借了幾百元錢,海報都是自己設計自己張貼的,最終做成了一場只有300人進場的演唱會,但是黃家駒還是很有成績感。
1988年,黃家駒帶領Beyond加入了新藝寶唱片。
黃家駒帶領Beyond率先做出了改變,出了一張風格妖豔華麗的《阿拉伯跳舞女郎》,這對搖滾來說,是種妥協。
但黃家駒深知,搖滾要走向大眾首先是自己先要活下去,然後一點一點才能去讓大眾接受,這是必須的權衡和讓步,他說:
如果我抱怨一樣我不滿意的東西,我會儘量去改變;如果我不斷地抱怨而又不改變,那就只是抱怨。
他們剪短了頭髮,看上去不像搖滾青年了,然後推出的《大地》得了獎,但他們的去搖滾化,卻讓很多歌迷氣憤,認為黃家駒背叛了搖滾。
黃家駒後來說:
我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為了使更多人聽我們的歌,必先爭取到知名度,這樣才能做回我們喜愛的音樂。
1990年,是 Beyond的幸運年,《光輝歲月》的發行讓他們獲得了主流媒體的認可。
直到這個時候,黃家駒才開始有了固定收入,從家裡搬出來單獨居住。
這一年,黃家駒也初涉影壇,他在高志森導演的影片《開心鬼》中扮演了角色,該片中所有的音樂也全部由黃家駒和樂隊完成。
1991年,Beyond再下一城,在香港紅磡舉辦了5場名為《91LIVE生命接觸》演唱會。
他們也是第一個在紅館開演唱會的樂隊,自此,黃家駒和Beyond迎來了自己高光時刻。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同年,他們還出演了一部電影《Beyond日記之莫欺少年窮》,電影中的四個年輕人為了理想努力的精神就是他們的寫照。
「多少次迎著冷眼與嘲笑,從沒有放棄過心中的理想」,也是他們自己內心的想法。
當時的樂壇最活躍的應該還是四大天王(劉德華、張學友、郭富城、黎明),他們四個可以說既是偶像鼻祖,也是當時頂流。
黃家駒對這種現象特別不滿,他直言「有些偶像連唱歌都走調」。
他們自己的演唱會上,也會歌迷諸多要求:
「遵守秩序,不要叫樂隊成員的名字」、「不要在演唱的時候跟唱,因為我不是卡拉OK伴唱」。
至於歌曲創作,他也不肯迎合,他的作品情歌很少,而類似《大地》、《海闊天空》這類歌曲才是他想做的事情。
作為一個音樂人,應該用音樂去反映社會現狀及時事。
黃家駒對樂壇一直有著一種理想,他曾對同樣是音樂人的雷宇揚說過,香港當時只有Beyond和太極兩隊樂隊,這樣很不健康。
因此,但凡看到有志於做搖滾樂隊,但是又資金匱乏的年輕人,他從來都是慷慨解囊,他希望真正的能培育出健康的歌壇。
但他的收入也並不多,雖然樂隊紅了,但一份利潤四個人分,他所得並不多。
他總希望幫助年輕人達成理想,至於他自己,即使成名了,也依舊是一天吃一個麵包就可以的生活。
04、傷別離
在當時香港泛娛樂化的情況之下,黃家駒即使紅了,也沒有辦法專心做音樂。
在一個又一個活動中露面,去參加一場又一場的活動是他很反感的事,也是因此他對香港樂壇失望了。
基於此,他和樂隊前往日本發展,他認為日本發展的空間更大,他曾對張之亮導演說過,他不想當明星,他要當歌手。
但現實往往和理想背道而馳,看上去很美的日本樂壇和香港並無二致,甚至有過之而無及。
想要在日本樂壇獲得得良好的發展,一樣要依靠各種活動,一樣要出席各種場合的社交。
1993年6月24日,黃家駒作為嘉賓前往日本富士電視錄製一檔遊戲節目。
節目的錄製時間是日本凌晨1點,內容是12名嘉賓一起參加一個名為「對決 Corner」的比賽。
比賽僅僅進行了15分鐘,舞臺背景板的支架就脫落,主持人和黃家駒從3米高的舞臺上跌落。
黃家駒跌落的時候,頭部先著地,雖被及時送往醫院,但經過幾天搶救他還是沒有醒過來。
不過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在他的葬禮上,出現了很多他沒有認證過的「女友」,尤其是前女友林楚麒還頭頭戴白花,這讓和黃家駒感情很好的大姐特別不滿。
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些女孩子這樣做,動機有些不純了。
黃家駒曾經說過他沒有特別喜歡的人,大概是因為他太年輕了,還沒有在生活裡學會對愛情妥協。
他歌曲中唯一能找到戀愛痕跡的就是那首《喜歡你》,但寫這首歌的背景是因為他一直做音樂無暇陪伴女友,所以,女友提出讓他放棄音樂,他拒絕之後,兩人分手。
黃家駒說
我沒有時間認真投入一段感情,只好拍散拖。
黃家駒去世後,富士電視臺只能在經濟上做出補償,有傳言金額是1000萬美元。
不過黃家駒的姐姐後來證實他們首次提出的金額與1000美元相差無幾,但後來富士電視臺幾經還價,賠償金額有所下調。
黃家駒的姐姐對外說過,賠償金額至少達到他們要求的三分之二,他們才會接受。
所以,儘管根據條款賠償金額不能透露,但各方推斷賠償不會少於660萬美元。
那一年之後,沒了黃家駒的Beyond,不復從前。
05、喜歡他,不是因為他被高估了
有人曾經比較過黃家駒和周杰倫,最後的結論是:「周杰倫開創了樂壇的一個時代,黃家駒他只是那個時代樂壇的註腳,所以,黃家駒被高估了。」
有人也曾用黃家駒和草蜢、達明一派等歌手比較,從各方面說明無論是黃家駒還是Beyond,在當時的香港樂壇都不是絕對主角。
客觀的說,黃家駒的確沒有說開創一個時代,他作品的數量和獲得獎項以及銷量即使在同時代的歌手裡也不能算是獨領風騷。
可公正的說,評價一個歌者並不能僅僅只看銷量和獎項。
黃家駒所在的時代,娛樂圈是一個老派講規矩時代與新派打亂規則的時代,在這樣的時代裡保持初心並不容易。
他從開始到結束,儘管中間有妥協、有圓融、有退讓,但他要做的從來都不僅僅是一個樂手或者歌者,他希望給樂壇帶來一些不一樣。
是的,和周杰倫,李宗盛、羅大佑或者是許冠傑這樣以一己之力扛下時代樂壇的人相比,黃家駒也好,Beyond也好,都不是對手。
可是,人們喜歡他並不僅僅因為他的歌,在很多時候,人們能從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從叫裁縫幫自己做奇裝異服,到自己攢錢開音樂會,從在餐廳駐唱到進入紅磡,從自己一手一腳的張貼海報到有萬千歌迷擁戴。
這一路走來,黃家駒有為夢想堅持不與大眾妥協的時刻,也有為了前進而做的妥協和圓融,他的每一步都和我們一樣。
看著他,就像看著我們,他的歌有一種即使在最悲愴時刻也不放棄的決心,即使說了再見理想也要繼續前行的堅定,在他的歌聲裡,有著我們嚮往的海闊天空。
像極了我們在衛生間哭完,擦乾眼淚,對著鏡子拉好西裝,努力微笑對自己說加油的模樣。
他紅過,但是沒有紅到地位超然的程度,所以,他才會去日本,幻想有一方淨土,這多像我們跳槽的模樣。
他走的時候很早,只有31歲,也許他活著會大器晚成,也許最終泯然眾人,這些很難預料。
可他在1989年樂隊剛開始走紅的時候說過這樣一段話:
「我們(Beyond)都是一條心,我們覺得友誼是金錢買不到的,現在不會被名利動搖半分,在將來就更不會,錢什麼時錢都能賺,但友情呢?失去了就不能夠挽回。我們都是重視朋友如同生命的人,所以,我們永遠、永遠也不會拆夥,更不會離群各自在樂壇發展。
說這段的他,像不像小朋友拉著勾說,大家做一輩子的好朋友,永遠不分開。
他當然知道世事無常,也知道娛樂圈裡的誘惑很大,可是至少他那個時候還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想做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事情。
只是很遺憾,他走後,Beyond再也做不到他理想中的模樣了。
所以,就算他只是那個時代的樂壇的註腳,但能有一個寫出「原諒我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的人當註腳,也是那個時代樂壇的榮幸。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