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說張愛玲不喜歡她的弟弟張子靜,離開上海時沒有和弟弟告別,幾十年後聯繫上了也不在經濟上幫助弟弟,最後遺產也沒有給弟弟留一分。但是從張愛玲的散文《流言》《童言無忌》那一章可以看出,她很喜歡她的弟弟。
先看這一段: 「 一同玩的時候,總是我出主意。我們是《金家莊》上能徵慣戰的兩員驍將,我叫月紅,他叫杏紅,我使一口寶劍,他使兩隻銅錘,還有許許多多虛擬的夥伴。開幕的時候永遠是黃昏,金大媽在公眾的廚房裡咚咚切菜,大家飽餐戰飯,趁著月色翻過山頭去攻打蠻人。路上偶爾殺兩頭老虎,劫得老虎蛋,那是巴鬥大的錦毛毯,剖開來像白煮雞蛋,可是蛋黃是圓的。我弟弟常常不聽我的調派,因而爭吵起來。他是「既不能令,又不受令」的,然而他實是秀美可愛,有時候我也讓他編個故事:一個旅行的人為老虎追趕著,趕著,趕著,潑風似的跑,後頭嗚嗚趕著……沒等他說完,我已經笑倒了,在他腮上吻一下,把他當個小玩意。」
這些文字很溫馨,充分表現了姐弟之間的親密無間。張愛玲和弟弟張子靜從小就是玩伴,他們的父親張志沂(又名張廷重)忙著抽大煙、逛青樓、養姨太太,而他們的母親黃梵逸在孩子們三四歲時就出國留學了,帶大張愛玲姐弟倆的是傭人。在沒有父母關愛的日子裡,張愛玲和弟弟作伴,周圍照顧他們的人是傭人。
後來,父母離婚,繼母進了門,張愛玲上學住校,弟弟住在家裡,姐弟倆的接觸就少了。可是在張愛玲回家時,發生了一件事。張愛玲也把這件事記在散文裡。
原文如下: 有了後母之後,我住讀的時候多,難得回家,也不知道我弟弟過的是何等樣的生活。有一次放假,看見他,吃了一驚。他變得高而瘦,穿一件不甚乾淨的藍布罩衫,租了許多連環圖畫來看,我自己那時候正在讀穆時英的《南北極》與巴金的《滅亡》,認為他的口胃大有糾正的必要,然而他只晃一晃就不見了。」
從這一段看,張愛玲還是極關心弟弟的。她甚止想給弟弟在文學上的指導。
再往下看:「 後來在飯桌上,為了一點小事,我父親打了他一個嘴巴子。我大大地一震,把飯碗擋住了臉,眼淚往下直淌。我後母笑了起來道:「咦,你哭什麼?又不是說你!你瞧,他沒哭,你倒哭了!」我丟下了碗衝到隔壁的浴室裡去,閂上了門,無聲地抽噎著,我立在鏡子前面,看我自己的掣動的臉,看著眼淚滔滔流下來,像電影裡的特寫。我咬著牙說:「我要報仇。有一天我要報仇。」 浴室的玻璃窗臨著陽臺,啪的一聲,一隻皮球蹦到玻璃上,又彈回去了。我弟弟在陽臺上踢球。他已經忘了那回事了。這一類的事,他是慣了的。我沒有再哭,只感到一陣寒冷的悲哀。」
這些文字是不是很悲哀,可以看出張愛玲家庭的複雜性和她對弟弟的愛。有繼母的家庭,矛盾衝突激烈。父親打了兒子一耳光,女兒卻嚇哭了,繼母不心疼兒子,還嘲笑女兒。女兒跑到浴室裡哭,她一定以為是父親和繼母虐待弟弟,她要為弟弟報仇。可是弟弟早忘記了挨打這件事,跑到陽臺上踢球,他已經習慣挨打了。這讓心理敏感的張愛玲很悲哀,她為弟弟感到難過,哀而不幸,怒其不爭。
而後來在張愛玲受父親虐待毒打軟禁後投奔母親黃逸梵時,張子靜也跟著跑來了,說他不想回那個家,求母親收留。
可是黃逸梵卻冷靜地拒絕了兒子張子靜,說他必須回去,因為她的經濟力量只能負擔一個他姐姐的教養費,再也擔負不起他。張子靜傷心地哭了,張愛玲也哭了。
這是張愛玲第二次為弟弟哭,從此可見,她是極喜歡她弟弟的。父母冷漠,多年來都是她與弟弟相依為命。
可是後來為什麼張愛玲和弟弟情如陌路,可能是因為組合家庭矛盾太多,張愛玲和父親和繼母決裂,而張子靜卻和父親和繼母關係不錯。張愛玲和弟弟三觀不合,弟弟受了父親和繼母的虐待,居然不生氣,真是沒志氣。
為什麼張愛玲離開上海和不弟弟張子靜告別?別忘記了張愛玲是1952年離開上海前往香港,她走得很匆忙,很著急,來不及和弟弟告別,而張子靜此時可能在鄉下教書,也不在上海。張愛玲和姑姑約定分別後不通信不聯繫,怕連累姑姑,所以她也不想連累弟弟,少一個人知道她離開的消息更好。
至於為什麼在晚年張愛玲和弟弟聯繫上了卻不資助弟弟,可能張愛玲有自己的想法,親兄弟明算帳,都要靠自己養活自己,為什麼要資助?何況老年人一般對錢看得都重,不想錢財外流。
而張愛玲的遺產給了好友宋琪夫妻,而沒有給弟弟張子靜一分,這是因為宋琪夫妻對她的幫助太大,幫她找工作,幫她聯繫作品出版,照顧她的生活。而且張愛玲認為,只有宋琪夫妻才是她的知己,才能讓她的作品發揚光大,所以她把她的版權留給宋琪夫妻,而她的錢財留給宋琪夫妻也是為了讓這些作品被翻譯和出版。
張愛玲到了晚年離居索居,跟誰都不聯繫,連宋琪夫妻都得不到她的電話號碼,她已經想遠離塵世,所以和弟弟之間也淡漠了。但是這不能否定當年她極喜歡弟弟。
看看張愛玲的散文〈〈童言無忌〉〉,就可以發現她當年是很喜歡她弟弟張子靜的,只怪組合家庭矛盾多,世事抹殺了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