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 李雪琴楊笠思文爆紅出圈，女脫口秀演員真的崛起了嗎？

在夏日的尾聲，悶聲搞笑了一整個夏天的脫口秀節目，終於在節目的後半段火爆出圈。「雪國列車CP」「楊笠 他那麼普通卻那麼自信」「王勉 社恐之歌」「羅永浩 真還傳」……一系列熱搜炸翻全網，成功將這檔節目送上「夏日頂流」的列車。在這檔爆紅的脫口秀節目裡面，最顯著的特點就是新人強、女演員多，其中尤以李雪琴、楊笠、雙胞胎顏怡顏悅、思文等人的表達帶來最熱烈的討論。她們的爆紅，是否意味著女脫口秀演員的崛起？這股風潮將對脫口秀領域帶來怎樣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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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_咚咚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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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脫口秀演員炸翻舞臺

「他明明那麼普通，卻那麼自信」

9月23日，國內唯一一檔脫口秀節目總決賽上線，最終王勉成了新一季的冠軍，王建國、呼蘭分列第二、三名，楊笠、李雪琴、楊蒙恩四到六名。這場長達3個小時的總決賽，在播出當晚，收穫了44個熱搜，「李雪琴髮長文」穩居熱搜榜首位，「楊笠 這個女的有點東西」位居第四，再加上不久前楊笠恭喜的熱搜「他明明那麼普通，卻那麼自信」，李雪琴和王建國的「雪國列車CP」，李雪琴的「宇宙的盡頭是鐵嶺」、王勉的「飯圈女孩之歌」等等，節目火了，在這個被《乘風破浪的姐姐》《樂隊的夏天2》《明日之子4》等熱門節目輪番炸場的夏天，這檔節目迎頭趕上，終於在2020年的夏天快要結束的時候，成功躋身「夏日頂流」。
此時，再回頭看這檔節目，大家會不會好奇，是什麼樣的原因令它鹹魚翻生？
羅永浩在總決賽第一輪楊笠上臺表演結束之後說了一句令人印象深刻的話：「雖然這個比賽後面還有很多懸念，但我心目中的比賽已經結束了，對我來說，今年所有的男性選手都達不到我的要求，只有楊笠和李雪琴是我心目中的冠亞軍。」雖然最後楊笠和李雪琴沒拿到真正的冠亞軍，但羅永浩的這句話說出了許多人的心聲，因為楊笠和李雪琴相關的話題已經火遍全網。總決賽當晚，李雪琴和楊笠承包了這個節目相關熱搜的前兩名，由此可以看出廣大網友對這兩位女脫口秀演員的喜愛。

雖然王勉、王建國、龐博、周奇墨等男選手也為這檔節目帶來了不少話題，但真正令這個節目炸裂出圈的還是女選手所帶來的全網級討論。從官宣離婚的思文，到自嘲臉大的雙胞胎顏怡顏悅，到吐槽男性「明明那麼普通，卻那麼自信」的楊笠，到「雪國列車CP」的李雪琴，節目中圍繞這些女脫口秀演員的事件，以及她們的表演中關於相親、婚戀、男女審美等段子和話題，每次出現時，都如颶風過境般引起網友的討論熱潮。
思文給節目帶來的第一個熱搜是「思文被House淘汰」，很快，思文和程璐官宣離婚，相關話題飆上熱搜第二，再接著，被復活的思文宣布退賽，話題很快竄上熱搜榜單第一。回過頭來看，這個節目前三分之一的熱搜都是思文貢獻的，果然是脫口秀女王，人氣毋庸置疑。作為女脫口秀演員的老將 ，思文退賽後，為節目製造熱搜的艱巨任務就傳到了這一季表現亮眼的女脫口秀演員的新人手中，她們就是——雙胞胎顏怡顏悅、「溫柔一刀」楊笠以及「天才少女」李雪琴。
在一場關於「我們，結婚嗎？」的主題賽中，雙胞胎顏怡顏悅合體為觀眾獻上了一場過於真實的吐槽，其中關於相親、催婚等話題的呈現，引起了大家的強烈共鳴。在隨後的比賽中，這對姐妹還吐槽了今年曾流行過的所謂「BM風女孩」，以及一直以來社會施加給她們的身材焦慮，比如「反手摸肚臍」「鎖骨放硬幣」「胖就是墮落」之類的。顏怡顏悅關於催婚話題的片段，一個官微的播放量就高達210萬，更別說楊笠那個關於吐槽直男盲目自信的片段，那簡直就是這個節目的高光時刻，相關話題在微博上已經創下1.9億閱讀量，7.8萬討論量，如此熱度，直接將節目炸出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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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個節目堅持輸出價值觀的道路

「我不懂他們為什麼會這麼生氣」

在今年的綜藝節目中，有個很明顯的趨勢就是「價值觀輸出」的火力越來越猛了，最初《乘風破浪的姐姐》輸出的是30歲女明星的議題，這檔節目處處在彰顯著兩性話題的觀點，而另外一檔叫《說唱新世代》的節目，則從男女到校園暴力到各種社會不公平現象無所不包。尤其對於後兩檔節目而言，本身就是語言類節目（說唱也是以表達為重心），所以頻頻製造出熱門話題來。
而一旦涉及此類話題，往往也會招致一些網友的不滿，楊笠吐槽直男迷之自信的節目播出之後，很多男性網友跑去楊笠的微博下留言表達不滿，覺得楊笠侮辱了他們。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某大學教授儲殷在視頻平臺上攻擊楊笠「沒有公主命，卻有公主病」。楊笠微博回應：「不想當小公主，只想當老富婆。」儲殷依然不依不饒，繼續嘲諷她是掌握了「財富密碼」，「通過收割小公主，成為老富婆」。如此幾番「激戰」下來，再加上還有一位視頻博主錄了一段視頻回應儲殷，事情迅速發酵，繼而成為全網沸騰的話題。

在語言類節目的舞臺上，其實一直不乏針對兩性差異而展開的觀點，但此前從未引起過如此聲勢浩大的討論，那為何到了楊笠身上，就能引起如此「戰火」？這和大眾文化中長期以來男性作為敘述的主體有很大關係。這幾年，兩性話題討論的風潮席捲全社會，僅看今年《乘風破浪的姐姐》和《三十而已》的熱度，就足以說明，從綜藝到影視到社會話題，無人不強烈感受到這股風潮所帶來的改變，但千百年來固定下來的性別視野豈是幾年時間就能撼動的？所以，楊笠的觀點為部分網友所不容是可以預見的。
節目播出後，楊笠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自己完全沒有想到真的有人在生氣。「我在段子裡調侃了男的，有一些人很憤怒，其實我不太能理解。你可以覺得我說的不對，但是我不懂他們為什麼會這麼生氣。」楊笠沒有想到自己的觀點會引起這麼大的風波，但同為女脫口秀演員的雙胞胎姐妹顏怡顏悅卻提前感受到了，在節目播出的第二天，顏怡和顏悅對楊笠說：「我們很擔心你」，之後三個人哭作一團。
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此類表達在這幾年的娛樂文化中都顯得特別引人關注。試圖從小眾圈層走向大眾視野的脫口秀節目當然不會get不到這個重大的時代風潮，不然它也不會選出這麼多受歡迎的女脫口秀演員。但她們與激烈動蕩的社會思想發生碰撞時，節目與選手們是否做好了遭受輿論風雨的準備，這點需要他們準備好。否則，當一個即使在選手看來再普通不過的觀點扔進沸騰的社會輿論場時，也會濺起劇烈滾燙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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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少女」的橫空出世

「李誕這一季做得最偉大的事
就是復活了李雪琴」

這樣一檔節目，在兩性話題上的勇敢呈現，不僅成就了其自身的內容初衷，更大程度上還引發了一個社會期待已久的群體的崛起——女脫口秀演員。徐崢在總決賽上對李誕說了一句話，說他在這一季做得最對的一件事就是復活李雪琴。這句話不僅表揚了李誕在選脫口秀演員上的精準眼光，更點出了這個節目在把握時代熱點上的敏銳觸覺——是的，如果沒有包括李雪琴在內的多位女脫口秀演員的精彩發揮，這檔節目就會隱藏在一眾熱熱鬧鬧的夏日綜藝中無法被人發現，最後悄然結束。但正因為有了「天才少女」李雪琴等人的個性表演，這檔節目得以鹹魚翻生，以黑馬之姿殺出重圍，獲得了人們的一片溢美之詞。女脫口秀演員，也從此以崛起之勢闖入大眾的視野。
李雪琴的人生經歷，經過近期這一輪一輪的傳播，很多人都有所了解了：她來自宇宙的盡頭、中國喜劇之鄉——鐵嶺，那裡出現過不少國內最著名的喜劇演員，如趙本山。李雪琴是做搞笑視頻出身的，在這之前 ，她是一名北大學霸，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很會做題的那種。但即使學霸如李雪琴，在考上北大後，最想做的事卻是躺著做一名廢物，因為從小經歷父母離異的她，對「考上最好的大學，畢業後找到最高薪的工作，成為光宗耀祖的人」這一套世俗的人生步驟沒有興趣。北大畢業後，她去了紐約讀碩士，從那時起，她開始遭受抑鬱症的痛苦，甚至還嘗試過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但後來，她決定回國，並且和朋友一起，開始做起了搞笑視頻。其間，李雪琴最為大家所熟知的就是站在清華大學的門口cue吳亦凡，對他說，「吳亦凡你好，我是李雪琴，我現在來到了清華大學，你看這校門多白。」而吳亦凡也用視頻回應了她。那次事件令李雪琴一舉成名，從此搞笑視頻的江湖，有了李雪琴的名字。

這次參加脫口秀節目，是李雪琴從搞笑視頻向脫口秀舞臺的一次全新嘗試，在那之前，她一場脫口秀都沒說過，連線下開放麥都沒參加過，是完完全全的新人。這樣的她，為何能從一名脫口秀的小白，搖身一變成李誕口中的「天才少女」呢？這天才二字不僅是對她北大學霸身份的對應，更是對她在脫口秀領域渾然天成的才華的稱讚。在別人看來，喪（總沒信心，覺得自己不行）冷（不活潑，不人來瘋）蔫（說話墨跡，拖泥帶水）完全不像一個脫口秀演員該有的樣子，但就是這樣的李雪琴，風格獨樹一幟，令人感覺特別真實。生活中那些特別蔫的人，講起笑話來往往特別逗，因為反差巨大，格外搞笑。總決賽那期，徐崢、沈騰都說李雪琴自帶節奏，是個高手，其實李雪琴本來就那樣，走路慢悠悠，做事懶洋洋，但腦子卻十分清醒，並且頗具哲學思想。「北京的地鐵沒有盡頭」「宇宙的盡頭鐵嶺」「咱東北多好啊，地大物又博，還有王建國」「你有你的選擇，而我選擇王建國」等充滿哲學意味或高糖十足的金句，惹得觀眾爆笑連連又餘味繞梁。這樣的李雪琴，講深刻道理或三俗段子的脫口秀舞臺上，顯得那麼特別，她不火，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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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瑟爾夫人」、黃阿麗，
與楊笠們女脫口秀演員要崛起，不容易

脫口秀作為一種新穎的喜劇形式，真正開始為大眾所知是從2012年的《今夜80後脫口秀》開始的，直到這幾年《吐槽大會》等系列節目的熱播，才更大範圍地拓寬了大家對脫口秀文化的認知。在國內，脫口秀文化到今天依然屬於小眾圈層的。但即使是在廣受歡迎的國外，脫口秀的舞臺上也是以男性為主，女脫口秀演員不是沒有，但少之又少。從2017年開始熱播的美劇《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講述了20世紀50年代美國一個家庭主婦離婚後自我意識覺醒，經過不懈努力奮鬥，最終成為一名罕見的擁有自己「深夜秀」的女脫口秀演員，並成功坐擁巨大財富的故事。
「麥瑟爾夫人」這個角色是虛構的，但它也是有參考原型的，大家公認的原型之一就是美國最幽默的女人，一代喜劇女王，美國電視歷史上第一位女深夜脫口秀主持人瓊·裡弗斯。劇中，極具才華的麥瑟爾夫人尚且要經歷這麼多困難才終於站上了脫口秀的舞臺，現實中瓊·裡弗斯的人生比電視劇還要曲折100倍，因為要挑戰「女人就只適合呆在家裡」和「女人怎麼能講脫口秀」這兩個時代舊思想，註定要付出巨大的時間和精力。

前輩們成功了，如今國外從事脫口秀工作的女演員較之以前多了很多，還湧現了如黃阿麗這樣的著名亞裔女脫口秀演員。但在國內，自從脫口秀傳入以來，大家能念得出名字的絕大部分都是男性，比如王自健、李誕、池子、龐博、王建國、程璐等等，在女演員層面，可能只有一個金星大致能算上。這兩年因為思文的出現，國內女脫口秀演員開始嶄露頭角，而今年，就湧現了李雪琴等多位個性迥異、但表達都很有趣的女脫口秀演員。其中，尤以「北大學霸」「天才少女」李雪琴的橫空出世最能引起討論，因為無論是個性還是表達，這位以「喪、冷、蔫」為特色的脫口秀演員，每次在舞臺上的表現，都讓大家拍爛手掌。有網友評論：「李雪琴只要往臺上一站，我就想笑，她就是脫口秀本秀啊！」

其他女脫口秀演員也亮點頻頻，如楊笠、顏怡顏悅、趙曉卉、Norah等等，再加上之前的思文，中國的女脫口秀演員真的爆發了，但人忍不住驚呼，女脫口秀演員這是要崛起的趨勢啊！但女演員要在一個以男性佔主導的行業佔領一席之地談何容易？做一名女脫口秀演員，需要承載的壓力與期待，不用細想都知道，要比男性同行更多、更大。這次，楊笠只是像一般男脫口秀演員那樣用性別來做了一下吐槽，都已經被攻擊成那樣了，下次，如果有女脫口秀演員想再突破一點，來點更野的更辣的表達，那輿論的口水估計分分鐘能把她給淹死。但在脫口秀的舞臺，諷刺與冒犯本就是它的立身之本。男演員從事幽默藝術，講段子，「冒犯」女友和媽媽，大家也都是笑笑，不覺得真的被冒犯。但同樣的事情，到了女演員身上，她所受到待遇就會有些許差別。

此外，脫口秀本身是一門很耗心力的藝術，並非單純逗觀眾一樂。與其他喜劇藝術一樣，脫口秀節目也不能單純追求「笑果」，而是希望通過它觸及生活中更深沉的東西。好的脫口秀除了笑料之外，還應引起觀眾對現實的思考，並在思想道德、精神境界上有所覺悟。也正因為這樣，很多脫口秀演員為了想出一個深刻又好笑的段子而耗盡心力，亦不一定能有所得。在這點上，女脫口秀演員和男脫口秀演員一樣，面臨的都是同樣的困境與考驗。只是男演員已早早佔領山頭，而女演員要從零開始，在背負枷鎖（來自社會與傳統層面的）的情況下，要做到真正的崛起，確實更不容易。
但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即使困難重重，人們也不會停下前進的步伐。脫口秀節目的成功，令大家看到了脫口秀舞臺女演員自身表達的重要性和豐富性，人們渴望聽到不一樣的聲音，渴望擁抱生活的真實與自由。女脫口秀演員的爆發，是對話空間日趨完善的時代產物，崛起不易，前進不息，如果我們能多給予一些耐心與寬容，相信她們會走得更穩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