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倆怎麼會在一起？
看到路小凡上了顧寒車的時候，唐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寄出恐嚇信已經有一陣子了，他以為路小凡這樣不經世事的小白一定會被嚇到，公司出於安全考慮也會壓一壓路小凡的勢頭。正趕上接的新戲要去外地取景拍戲，他懷著路小凡會大受打擊的期待出了這趟差，心裡美滋滋地想著回來之後再碰到路小凡，一定好好奚落他一番，但萬萬沒想到剛回公司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這天晚上，有事回公司的唐哲剛把車停好，忽然看到路小凡從地下停車場的出入口進來。看到路小凡完全無恙、一切正常的樣子，唐哲很是不能接受，路小凡怎麼還跟個沒事人似的？自己寄的幾封恐嚇信沒有嚇到他麼？
沒想到讓他更加吃驚的還在後面，路小凡徑直走向了他非常熟悉的一輛車，顧寒的車！唐哲非常熟悉的顧寒的車，他自己就曾經坐過幾次。眼看著路小凡上車之後，車子發動，開出了停車場，唐哲臉色大變。
反應過來之後，唐哲也管不了自己回公司要做的事了，他立馬又回到自己車上，發動車子跟了出去。
他倆怎麼會在一起？不不，有可能並不是顧寒開車，只是司機或者保鏢偶然用顧寒的車送一下路小凡。畢竟收到了恐嚇信，對路小凡這樣保護一下倒也不是沒有可能。抱著這樣的猜測，唐哲一路跟在顧寒車後面，然而幻想一步步被打破，顧寒的車一路往顧寒別墅的方向開著，他最終看到了車子確確實實地開進了顧寒別墅所在的小區！大晚上的，路小凡坐著顧寒的車進了顧寒的別墅！
唐哲自己被攔在了小區大門外，他知道這種高檔小區，外面的車是不能隨便進的。不過他有自信自己可以進得去，他馬上從車上下來，走向了保安室。
果然一看到唐哲，保安立刻眼睛一亮，露出了非常驚喜的表情：「您是唐哲先生？！我特喜歡看您演的戲！」
這就好辦了，我就不信還有誰不知道我，唐哲心裡一陣得意，他強裝微笑，擺出非常平易近人的樣子對保安說：「謝謝，我是來拜訪朋友的。」邊說著，他的眼神仍看向遠去的顧寒的車。
保安畢恭畢敬地問他：「您要去哪一棟？」
唐哲不耐煩地回道：「37棟，就是剛才進去的那一輛，業主叫顧寒，是我們IFS公司的老闆，手機尾號是1071。」
保安查了一下業主名錄，信息無誤，核對上了，就對著唐哲點頭：「好嘞！我給您開門。」
唐哲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保安：「誒？剛才我老闆車上，還坐著一個人吧？你之前見過嗎？」
保安痛快回答：「見過啊！最近他倆一直住在一起啊，每天同入同出，怎麼不記得。」
真的是顧寒！還一直住一起？！唐哲心下一沉，看到顧寒的車已經消失在了小區深處，又轉過身來不動聲色地對保安道了謝，然後回到自己車上，開車進了小區。
在顧寒的別墅外面，唐哲把自己的車停在顧寒別墅附近一棵隱蔽的樹下，然後悄悄地走近別墅，房子裡傳來顧寒和路小凡做飯時說笑的聲音，唐哲恨恨地攥緊了拳頭。原本是想嚇嚇路小凡，讓他躲家裡不敢出門，殺殺他的威風，沒想到……路小凡居然住進顧寒家裡去了！還一起做飯，雙入雙出，還一起做過什麼事，可惡……顧寒可從來沒這樣對誰過，可惡可惡可惡！
絕對不能善罷甘休！唐哲知道路小凡能住進顧寒家裡，絕對是顧寒的意思，憑他自己是沒有辦法讓顧寒改主意，把路小凡轟出顧寒家的。但是有一個人絕對可以，把這件事報給顧奕，顧奕一定不會坐視不管，一定會幫自己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惡毒，唐哲下了車，走到別墅落地窗的方向，打算用手機向屋內拍照。但是他剛想拍照，二人卻進了裡面的屋子，沒拍到的唐哲在外面等了大半天也不見二人再出來，唐哲氣得牙痒痒。
他拿出手機，撥了顧奕的號碼，一接通，沒等顧奕說話，唐哲就急三火燎地報告：「顧奕哥，我萬萬沒想到，顧寒居然把他給帶回家去了！」
電話那邊是長久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手機裡傳來顧奕低沉的聲音：「你確定你沒有看錯？小寒有潔癖，不會隨便把人帶回家住的，他從來不跟人同住。」
唐哲用了發誓一般的口氣：「千真萬確！我不會看錯的！」
「會不會是什麼朋友聚會，你沒有看到其他人？」
「沒看到！就他倆！我也問過小區保安，這些天他倆一直同進同出！我……我下次拍照給您看！您就知道了！」
電話那邊顧奕沒再多說，簡單交代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之後，顧奕就掛了手機。唐哲覺得顧奕並不是很相信他，心裡很不痛快，他知道如果顧奕不出手，路小凡絕對還會繼續在顧寒家裡住下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掛了電話的顧奕拿起手邊的杯子狠狠地朝地上砸了下去。
如喪考妣的唐哲開車回了自己家，他完全不想上床睡覺，親眼看到了那一幕幕，唐哲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怎麼可能平靜地睡覺？他心煩意亂地在家裡走來走去，正要打開柜子拿出酒來，忽然接到了顧奕的電話。
接了電話沒幾分鐘後，唐哲下樓，在路邊報刊亭買了一個新手機卡，然後撥通了顧奕給的一個號碼：「喂？卓哥嗎？……您甭管我是誰，我這裡有個料，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拍啊……」
當然，這是顧奕出的主意，卓哥，娛樂圈有名的狗仔記者，跟拍技術一流，曾經曝光了不少讓業內轟動的大事件，他的大名娛樂圈內無人不知，無人不煩，無人不怕。而IFS這樣業內知名的大公司，老闆和籤約藝人住到一起去的大八卦，不管是真是假，卓哥果然非常感興趣。
果然還是顧奕哥對我好，掛了卓哥的電話，唐哲憤恨地想著。顧寒你對我這麼無情，就別怪我無義，這麼多年我不求回報地喜歡你，你不接受也就罷了，我這麼多年給公司做的貢獻你也一點不放在心上，說翻臉就翻臉，讓一個小鮮肉踩著我上位，我要讓你知道，我不是那麼好欺負的，我的心意不是那麼好辜負的！
深夜裡，唐哲又灌下一杯烈酒，猩紅的雙眼裡透著兇惡。酒越喝越多，他的腦子裡已經滿是事情曝光之後路小凡甚至顧寒會不知所措、五雷轟頂般的樣子，這種想像讓他更加興奮難耐。
L姓小鮮肉靠肉搏上位，奪冠得獎系公司金主幕後操作！
IFS公司第一經紀工作室的辦公室內，看著電腦上如此這般的爆料，Kevin氣得嘴抽筋：「什麼鬼的周三見？！這什麼破新聞啊？！我用我身上的五十斤脂肪發誓！網星選秀的時候，顧總一點也不待見路小凡！現在好了，還被別有用心的人翻出來，說當時顧總的關鍵性打分起了決定性作用。什麼關鍵性啊？只不過顧總坐在第五評委的位置上，最後公開他打的分而已。」
喬喬也緊緊地皺著眉頭：「這太過分了，小凡是因為收到恐嚇信，顧總才讓小凡住他家裡、保他安全的，怎麼能說是金主包養呢？不就是住在一起吃個飯看個電視嗎？非要拍這麼刁鑽的角度，拍得好像兩人真有什麼似的……真可惡！」
Kevin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不行，這事要趕緊處理。」這種事放著不管，肯定會越發酵就被說得越離譜。
喬喬生無可戀：「這怎麼處理啊？這照片拍的，沒法說啊！」
Kevin也知道照片一出，勝過萬語千言，這件事要想駁回去，沒那麼簡單，而且事關顧總，也不是她能一個人做主的事，無奈道：「……這事得跟顧總商量商量。」
出了這事，其他工作都得讓行了，肯定得優先處理這事，兩人只得去了顧寒辦公室。看著電腦上聳人聽聞的標題和煞有介事的照片，顧寒臉色陰沉，活生生坐實了「玉面閻羅」的名號。Kevin和喬喬鬱悶地坐在對面的沙發上，也不好說太多，路小凡為什麼住進顧寒家裡，事情的原委他倆一清二楚，但有照片在，這事確實百口莫辯。
顧寒非常納悶：「奇怪，我住的小區不會隨便放行啊……拜訪業主也得核實了信息才能通過。」
Kevin：「您那小區住了不少名人，說不定那個狗仔工作室認識小區裡面什麼人，就進去了。」
確實如此，狗仔要是沒點跟蹤、偷拍，甚至喬裝臥底的功夫，也就不用做狗仔了。顧寒摩挲手背思考了一會兒，對喬喬說：「你先趕緊發一封官方聲明，網星選秀是絕對公平公正的。」
喬喬抿了下嘴，嘆氣道：「估計官方聲明沒什麼用。現在好多藝人一出事就搞些模稜兩可的官方聲明，看起來義正言辭，其實漏洞百出，弄得現在網友們都不相信官方聲明了。」
顧寒堅持要發：「信不信是他們的事，我們只陳述事實。」
喬喬答應了聲「好」，就轉身離開了顧寒辦公室。
只發一封官方聲明顯然是不夠的，Kevin巴巴地看著顧寒，等著他做下一步的指示。
顧寒略作思索，接著問Kevin：「林煙今天是不是來公司了？」
Kevin點頭：「是，她今天有個代言合同要籤。」
顧寒吩咐了句：「讓她過來一下。」
Kevin領命離開後，顧寒一個人盯著電腦屏幕，有點鬱悶地陷入沉思。之前一起看電影的那晚，自己跟路小凡挑明了心意，雖然路小凡還沒答應自己，但是顧寒確信，他對自己不是沒有感覺的。路小凡不是一個會偽裝的人，在他表白之前，路小凡對和他生活在一起的開心滿足感溢於言表，在他表白之後，路小凡完全沒有任何反感，倒是開始對自己有了不自然的在意。他對自己的刻意躲閃，以及以為自己沒注意，而偷偷看向自己的目光，很多細節都暴露了他的內心戲。但是顧寒不想逼路小凡太快給出回復，他知道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接受自己是同性戀，並真正和一個同性相愛，都是一個重大的抉擇。
一邊與路小凡過著同居般的生活，一邊等著路小凡給出最終回復，顧寒的心裡其實並沒有那麼平靜。他倍感幸福充實，又著急焦慮地守著，想再耐心等一陣子，這時候出了這樣的新聞，他著實非常受打擊。
路小凡肯定會受這些謠言的影響。
顧寒無奈地扶額。
被曝出和同性有染，在當下的娛樂圈，任何一個藝人無疑都會背上嚴重的心理包袱，在這個年代，同性之愛還很難得到全面的認可和祝福，偏見之下的刻薄言語要多難聽有多難聽。顧寒深知名譽和形象對一個藝人的重要性，在和路小凡坦白心意之前，他就考慮好了所有情況。如果路小凡拒絕了自己，那他絕不糾纏，退到幕後默默支持他；如果路小凡也愛上了自己，那他就和路小凡一輩子談地下戀愛，絕不逼著路小凡出櫃，也不要求路小凡在任何人前給自己什麼名分。他也知道如果他們倆在一起了，無論他們如何小心，都還是可能會被抓住蛛絲馬跡，那個時候他會做所有努力去保護路小凡。
如果他和路小凡在一起，他願意為路小凡做任何事。
但前提是路小凡和他在一起。
他相信路小凡對他不是沒有感覺，而且路小凡的演藝之路剛開始顯山露水，顯示了大紅大紫的可能，然而這個時候流出了這樣的照片。
路小凡會怎麼想？
無論路小凡做什麼什麼決定，他都尊重，但是如果路小凡因為這件事的影響而拒絕了他，他覺得自己特別不甘心。但同時，他又相信路小凡最終還是會自己拿主意，就像之前被自己冤枉，被開除出公司，他通過網星選秀重新回到IFS一樣，路小凡是那種一旦認定了什麼，就會執念到底、努力堅持的人。單純乾淨，但是有著銳利的爆發力，就像他的演技一樣，顧寒相信他認識的路小凡就是這樣一個人。
一個人在辦公室，對著電腦上的炒作照片，顧寒發了半天呆。
路小凡確實受到了這些謠言的影響。
在新片的劇組片場，路小凡翻看著手機上的娛樂新聞，自己和顧寒的照片成了醒目的頭條，他越看臉色越差。耳邊傳來一些劇組工作人員的竊竊私語，「誒你看微博這條新聞！L姓小鮮肉，選秀冠軍出身，說的是路小凡吧？」「肯定是，哎呀……這年頭，背後有金主都是正常的，哈哈！」「怪不得長得這麼漂亮水靈，原來是gay啊！」……
路小凡聽著大家的議論，覺得很委屈，卻又無法辯解。那確實是自己和顧寒的照片，自己也確實住進了顧寒家裡，至於為什麼住進去，說出來又有誰會信會在意呢？有圖有真相，他們看到的只有角度刁鑽的、自己依偎在顧寒懷裡的照片。
「小凡，小凡？」路小凡在發呆，導演喊他，他卻一點沒聽見，導演只好示意助理過去提醒：「小凡，該走位了。」
路小凡愣了一下，有點懵，不好意思地說著：「哦，哦……」他感到非常尷尬，也對情緒波動，而影響了工作的自己感到生氣。出道以來，無論是拍戲，還是代言，凡是工作路小凡從不怠慢，今天自己也太不職業了。但是路小凡也委屈，幾張照片就讓自己之前的努力付水東流，自己一直以來拼命的樣子大家為什麼就沒看在眼裡？
生氣的顯然不只是他自己，導演就不客氣地念叨他：「唉呀，你這孩子，怎麼心不在焉的啊？」路小凡連聲道歉，讓自己儘量調整狀態。
終於結束了一天的工作，路小凡心力交瘁地回到了顧寒家，沒精打採地坐在沙發上，顧寒小心地拉上了別墅裡所有的窗簾。
路小凡對著拉窗簾的顧寒猶豫地開口：「要不，我還是回我自己家住吧。」
顧寒想都沒想，回了句：「不可以。」
路小凡收回了看向顧寒的目光，他被顧寒認真看著自己的直直目光看得無處躲藏：「可是……那封恐嚇信本來就不知真假，反而弄得現在網上全是流言蜚語，對咱倆都不好……我覺得我還是……」
「我說了，不可以。」顧寒不給他任何商量的餘地，直接否定了這個可能。
路小凡無奈地抿了抿嘴唇，過了一會兒，顧寒端了一杯橙汁給他：「補充維C，心情能好點。」又半開玩笑似的補充道，「對了，香蕉還抗抑鬱呢，要不要來一根？」
「謝謝。」路小凡答了句，就接過了杯子機械地喝了一口橙汁，他現在沒心思理會顧寒的逗樂。
顧寒的心意路小凡當然明白，即使出了這樣的新聞，顧寒顯然也並不打算妥協。看著顧寒一如往常地關心他，路小凡不知道該怎樣處理他和顧寒的關係了，他喜歡和開心於顧寒對他的好，但是網上的流言他又非常介意，腦子裡一團糟。
顧寒走過來，也在沙發上坐下來，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樣，直截了當地問他：「我不管網上那些人怎麼說，我想問你自己怎麼想的？」
其實顧寒也不想這麼快要路小凡給出答覆，做出決定，只是他也忐忑，他也不安。路小凡躲避著他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說不成句：「……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身體被顧寒輕輕地攬過，被吻了，顧寒吻得很輕，路小凡全身麻麻的，他用最後一點理智說了句：「你……讓我想想……」
顧寒輕輕抱住他，小心地摩挲著他的背：「嗯，不著急，你慢慢想。」
顧寒的溫柔透過身體的切實溫度，傳達了過來，時間好像停止了，路小凡腦子裡快速地閃過了他和顧寒認識以來的所有畫面，顧寒的霸道和柔情瞬間增大百倍壓了過來，腦子裡是各種各樣的顧寒，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這個人填滿了，他從來沒有覺得如此充實而踏實。他慢慢地伸出手，回抱住了顧寒，那一瞬間，他感受到顧寒像是顫抖了一下，隨後就被顧寒深深地吻住了。他被顧寒吻得暈頭轉向，像是落水的人一樣，但是顧寒緊貼過來的身體讓他無比放心，他扔掉了最後一絲忐忑，徹底放棄了掙扎，任憑自己沉溺在讓自己渾身發麻的親吻當中。
又開心又難過，心裡的情緒滿滿當當的，要溢出來，他忍不住想哭。在快要失去思考能力的一瞬，他在心裡對自己說，這就是戀愛吧，我喜歡顧寒，我愛這個人，我愛他。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