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年輕人現在出口就是愛,我不敢吶,不走到最後一刻,不敢說這個字。現在敢說了,我應該沒有傷過她的心。」
2015年隆冬,初雪過後,斜陽下落。我接到三奶奶的電話,那頭一如既往地溫言細語:「小蔡,得空不?得空的話誤你幾天時間。請你過來幫個忙,荀爺爺生前囑咐的。」我一個激靈站起來,倒吸一口寒氣,「荀爺爺走了?怎麼這樣?」「到了這年紀,都是在閻王爺眼皮子底下晃悠的人,說走就走了,只是……只是啊,有他在,好多年都沒覺著冬天是冷的了,以後添再厚的襖子都沒用吧,冰冰涼……」我想,荀爺爺大概也在等我,等我把三奶奶那封「情書」念完。荀爺爺的遺像擺在棺木前,長鬍子,容貌清癯,眼睛堅毅,嘴角泛起半分溫柔。身後的大門上居然貼了一副紅對聯,筆力蒼勁有力,看不出是一個70多歲的老人寫的,只是對仗不大工整——嘗遍百態,春秋共享;飲盡滄桑,風雨相攜。對聯是我受荀爺爺之託起草、送給三奶奶的80歲的禮物。還記得當初,我寫在一張舊報紙上,給荀爺爺看了。他倒了一大碗米酒,「難忘你幫我完成這封情書。這輩子有三三陪,值了。我要醉死去,倒回去看看那些好日子,她可漂亮了。」在我們那兒,「難忘你」就是謝謝的意思。受人幫助,要說「難忘你」;跟別人借東西,要說「難忘你」。據說荀爺爺在結婚那天,當著眾人的面,對三奶奶也說了句「難忘你」。惹得哄堂大笑,新郎官太見外了,新娘卻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大家後來才看明白,荀爺爺說的「難忘你」不是謝謝的意思,就是「難忘你」。我和黎叔一進屋,三奶奶就走出來,握住我的手,「難忘你們啊,黎先生,小蔡。」說完,響樂就鳴起來了。八音鑼鼓起鼓,嗩吶響,大鑔緊隨,小鑔碗鑼齊響,雲鑼悠長。響樂是有曲牌名的,那天他們敲打的是《迎風曲》和《水龍吟》,一般人聽不出,主要是節奏有些亂,多數人像是在看戲。「亂成啥樣了,荀老師本該吃國家糧享清福的。」連小孩都知道吹打得不好,大笑,吐舌頭扮鬼臉吐槽「不好聽」。黎叔是村裡的「背屍佬」,幹了大半輩子為亡者穿衣服,行祭祀之禮的事,見多了這種場面,鞠躬作揖,大聲說:「響樂隊用了心,大禮受之有愧。」黎叔有意喊給那些看熱鬧的人聽的,我拿出手機,快速查找「很棒」的手語怎麼做——大家都知道,響樂隊員全是聾啞人。八音鑼鼓止,則響樂止。我和黎叔在棺木前鞠躬磕頭,旁邊有十幾個人磕頭回禮。按照鄉俗,只有兒子以及孫子才能跪在那裡,女兒以及孫女則扶棺而慟哭。那天,荀爺爺棺槨旁的幾個女人有淚而無聲——哭喪有淚而無聲,或有聲而無淚皆為大忌——可面對此情此景,黎叔一個見慣了死亡的花甲老人也忍不住掉了淚。我將伏在棺木上的幾個女人扶起,然後伸直右手,左右擺動,左手平伸,掌心向上,由外向裡微微拉動,最後用右手貼於胸部,轉動幾圈,意味「不要難過」——這些聾啞人都是荀爺爺心愛的學生,荀爺爺為了讓他們活得有尊嚴,付出了自己半生的心血。荀爺爺和三奶奶也曾有個兒子,智力有問題,三十幾歲的時候死了。三奶奶自己有兒子和孫子,他們都沒有來弔唁,三奶奶看得開,「以後他們都沒必要來了。」當然,如果荀爺爺聽見了,還會加一句,「我這輩子稀罕你三奶奶還沒夠,下一世還想看著她,可不能讓別人搶走了,她只能喜歡我那張有沙子硌人的床。」村裡人一直難以理解,「換作我有荀老師那樣的條件和才貌,一個嫁過2次、生過孩子的女人,白送都不敢要。」三奶奶姓文,在家排行第三,以前的大名叫文老三。「三三」是荀爺爺喊出來的,後來,三奶奶連身份證上的名字也改成了「文三三」。當然,荀爺爺即便生氣極了,都從不直呼其名,最多罵一句:「討嫌貨三妹子,到底想怎樣?再橫蠻無理,我今天死活不吃你做的飯,你信麼。」三奶奶也不怵他,「要不今晚你死活也別上我的床得了。」三奶奶生於1935年,10歲被父母賣到地主家做童養媳,14歲嫁給地主家的兒子,16歲流過產,18歲地主被打垮,被分到一個窮光棍家,並生下一個兒子;第二任丈夫也沒有把她當妻子,不過是一件戰利品而已——「終於輪到我翻身做主了,連地主家的太太都得好生伺候我。」三奶奶在孕期都得給他端茶倒水,服侍公婆。稍有不滿,全家人便輪番上陣教訓三奶奶,打罵算輕的,還有無盡的羞辱,比如讓她跪在神龕前向毛主席認錯,「地主婆就該徹底打翻在地踩一腳。」走在路上好好的,只要遇上一兩個人,那男人就會突如其來一耳光打得三奶奶暈頭轉向——只為了在人面前逞一下威風,顯示他能耐。而且,還不準三奶奶哭,也不準板臉,不然就又要挨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斷定自己天生就是一個卑賤的人,舊社會被爹媽以2塊大洋賣掉,不過是兩擔穀子的價;給人當童養媳,下人不像下人,夫人不像夫人。新社會又被連話都不說清的懶漢各種糟蹋,那我只能天生是賤種了。」每次挨完打,三奶奶總會去學校後面的井邊舀水洗臉。家裡的水歸她挑,卻不能用來洗漱,因為會被罵「窮講究,拿臭架子剝削勞動人民」。沒多久,村裡的學校來了一位年輕的荀先生,也是村裡的後生,高高瘦瘦、文質彬彬的,見誰都微微一笑,不像其他先生聲色俱厲,動輒踢桌子打人,要打倒誰。荀先生很少喊口號,講課的時候總是會裝作不經意地望向井邊,有時還冒險領學生唱歌,「浮雲散,明月照人來……」荀爺爺當年17歲,就那麼一瞥,便看上了23歲的三奶奶,只是礙於禮教望而卻步,3年沒有越過那扇窗,「哪怕她背著孩子,我都覺得是人世間僅存的美好。」三奶奶也弄不懂自己當年為何總去井邊洗刷,「清凌凌的水悄悄的就燙臉了,像煮沸了的開水,燒人。這位先生把我當人看,擋在前面不讓男人打我,卻不看我。」聽著歌的三奶奶膽兒大了,「我不是奴才,奴才沒有自由身,我是頂了半邊天的婦女。井裡的水不但燒人還撓心,喝下去卻是清甜的,沒有什麼比它更甜。」不知從何時開始,三奶奶面對丈夫的毆打,不再忍氣吞聲,實在沒有力氣,就哼唧一聲,「不服就要發出聲響,就算被打死也要張嘴,總會有人會幫我收屍的。」當了民兵隊長的男人權欲薰心,終於不再從三奶奶身上找成就感了,早有踢開她的打算,如今還敢頂嘴,一氣之下,將三奶奶毒打了一頓,剃了陰陽頭,丟在路邊還放了狠話,「以後這個地主婆跟我沒有任何關係,誰想要就當作垃圾撿了去。」三奶奶在地上蜷縮了老半天都沒人伸以援手,暈過去又醒過來,以為自己要死了,一點一點地往井邊爬,「我要死到井邊才安心,告訴那些學生娃,我自由了。」三奶奶低頭不語,我忽然在她臉上看到她曾經羞澀而勇敢的模樣。見到三奶奶被丟地上,荀爺爺終於不再隱藏,「這可是我見一面,就會想很遠很遠的人啊,當時我只想提把菜刀去劈了那個泥腿子。」那時的三奶奶卻摟住荀爺爺的小腿,「先帶我去看郎中,看到你來了,我就不想死了。」「清淺池塘,鴛鴦戲水;紅裳翠蓋,並蒂蓮開。」身體恢復後,三奶奶唱了這首歌,「歌好聽,不過沒有人告訴我是什麼意思。我配不上你,你就聽聽歌好了。」「就是圓滿,成雙成對的意思,鴛鴦成對,並蒂蓮開,從不問配不配,只是相伴。」現在變成三奶奶不敢看荀爺爺了,「只要再多看一眼,我腦子裡就全是非分之想。」三奶奶被荀爺爺撿回去的消息傳開後,震驚了所有人,「原來荀先生是個拾破爛的,萬千根正苗紅的黃花閨女不挑,偏要從垃圾堆裡翻一個爛婆子帶回去。」荀爺爺卻不以為意,「喜事就該張揚,通知大家我要明媒正娶,不能讓我太太受委屈。」當年,兩個人的證婚人就是我的祖父。「澤璜老師(祖父字澤璜)學問好,對子作得好,毛筆字屬上乘。當時還沒破四舊,祠堂未拆。他就站在那裡,大聲宣布三三為荀文氏時,我倆都哭了。得到了澤璜老師的祝願,我們再沒分開過。」之後,三奶奶的前夫越發猖狂,變著法子打倒荀爺爺,安排他去養雞場餵雞,荀爺爺倒也自得其樂,「三三啊,我可不會餵雞,這下你成老師了,我配得上你嗎?」三奶奶不說話,攬過那些活,陪他一起被批鬥,「早都不想配不配了,我就想兩個人都好好活著,把日子過下去。只要他在,我就覺得自己在這世上有點分量。」說起這段過往,三奶奶仍然十分堅定,「就算是去討米,也要幫他託著那個碗,這是我最願意做的事。」兩年後,兩人生下一個兒子,長得像三奶奶,很漂亮,荀爺爺給他取名叫荀文。過了幾個月,他們發現荀文不對勁,不會抬頭,不會抓東西,痴痴的,不像別的孩子那樣好動。去醫院看了後,才知道是腦癱,三奶奶難過極了,怪自己是個災星,害了丈夫,害了孩子,甚至有極端的想法,「我們娘倆去陰間躲著算了。」荀爺爺卻抱起孩子朝三奶奶吼,「我不管是哪些魑魅魍魎上了你身,拼了命我都要趕走它們,不許任何東西傷害我老婆和孩子。三三,不管那些,只要是你生的,就是好的,誰說有缺陷的人就不能好好活了,命本就各色各樣,看我們怎麼對待。」荀爺爺身邊的親戚本就反對這門婚事,現在更是要勸他趁機把三奶奶給踹了,「一個三手貨,又生了個傻子,你丟了她,沒有人說什麼的,傻子就送人好了。」荀爺爺卻把親戚們都叫到祠堂,插上紅燭,又一次請來祖父,「澤璜老師您再給我們做個見證。有風,我不關祠堂門,若列祖列宗對我妻兒有意見,就讓蠟燭熄滅,我倒插門去文家。沒意見,誰再讓我拋妻棄子瞧不起這娘倆,我就打人了。」荀爺爺從小沒有母親,那天,他拉著三奶奶向他父親跪下,「別人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爹爹,我就想問您一句,如果當年您發現我有問題,會把我送走嗎?」老爺子扶起了荀爺爺,「不會的,你媽媽是個最好的人。我孫子的媽媽也不差的。」之後,荀爺爺拿出族譜,讓祖父在他名字邊上的空白處寫上:配文氏,生子荀文,生公元一九六零年庚子又六月十三……終於,沒有人說話了。荀爺爺抱起孩子,拉著三奶奶出了門,「我把你當個寶,你就不是草;把自己當個強人,誰都弄不垮。」1966年,祠堂被拆了,三奶奶說那時候自己很傷心,「像一尊護佑我的菩薩倒了」。荀爺爺又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讓三奶奶安了心——在他逼死一對夫妻後,那家12歲的兒子趁其不備,用一根削尖的棍子戳向他脖子,當場死亡,留下好幾個血窟窿。當三奶奶的前婆婆來求她把孩子領走時,旁人都覺得三奶奶若是答應了,那家人就真的是得寸進尺、沒臉沒皮了。荀爺爺沒有多話,讓她自己考慮,「你接回來,他就是荀文的大哥。你不去接,我也能理解你的痛處,沒人逼你非得做爛好人。」怎麼說都是自己的親骨肉,經濟困難時期,兩個老人自己都養不活,三奶奶只能把孩子領回來。孩子比荀文大5歲,叫魏桂丹,像他父親一樣愛仗勢欺人,對荀爺爺毫無恭敬之意,張口閉口就罵荀爺爺是「拾破爛的神經病」,罵自己的母親更難聽,「老破鞋」。「那一家子混帳把孩子教成啥樣了,我無能為力。」三奶奶幾次想送魏桂丹回去,都被荀爺爺勸住了,「孩子的言語只是大人的心理映射,我們慢慢教,會改的。」荀爺爺從沒對魏桂丹另眼相待過,有段時間他的口頭禪就是,「這些吃的省著給兩個孩子,這些布票給兩個孩子做件衣裳。」魏桂丹在外面被人欺負了,荀爺爺會去和那些孩子講道理,「他爸爸的罪過不能算在他身上,你們要幫助他積極悔改。」可魏桂丹不領情,大運動來時,他第一個站出來,說要與荀爺爺三奶奶劃清界限,扯著嗓子喊口號,親自給兩個人掛牌子、戴帽子,將家裡的東西都搬出去砸了。三奶奶徹底死了心,可荀爺爺卻是個爛好人,「這是社會問題,孩子也是受害者,被人煽動利用,不能有自己的思想,怎麼不可憐呢?時代的錯他們擔不起的。」浩劫過後,荀爺爺恢復了工作,魏桂丹一事無成,因之前得罪了不少人,沒人待見他。得知荀爺爺被平反補發了不少工資時,他又回到荀家,說自己要成個家。荀爺爺同意從補發的工資中拿出一半給他娶媳婦,魏桂丹卻貪得無厭,「我還要蓋個小房子,你就當一次性替我媽補償對我的虧欠,以後絕不再找你們任何麻煩。」三奶奶卻忍無可忍趕走了魏桂丹,「一分錢都沒有!你要是想成個人,我幫你找師傅學門手藝,自食其力。不然娶了媳婦,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更丟臉,反而害了人家。」那時候,荀文也長成大小夥子了,雖然走路姿勢怪異,說話也含糊不清,但非常懂事。即便被人嘲笑,也都是笑著說,「我是有點不一樣,但我不是怪物,我爸爸媽媽很愛我。」荀文唯一的朋友是個聾啞人,叫阿龍。倆人雖無法交流,卻因共同的處境而靠近。因著一身力氣,阿龍常年被父母壓榨,以當地一半的工價為他攬了很多重活。每次幹完活,都要去荀文家坐坐,「咿咿呀呀」說個不停,荀文也能懂得他的意思。一天,阿龍滿臉是血哭著來到荀家,拉著荀文就往外走。原來,有人家裡丟了50塊錢,那家小孩一口咬定親眼看見是阿龍偷走的,大人們逮住阿龍就是一頓打,阿龍也不懂為什麼,拉著荀文幫他問個清楚。荀文了解到情況後,先是讓荀爺爺拿出50塊錢放在口袋裡,然後裝作左顧右盼,悄悄伸手將錢「偷」了出來。阿龍看了立即使勁搖頭,下跪指天,還跑回家裡拿出菜刀,指了指錢,左右搖晃手掌,對著脖子比劃,最後又指著自己的臉。荀文含糊不清地幫他翻譯,「意思是老天作證,他沒偷。如果偷了的話,遭雷劈,不用你們打,自己抹脖子。沒有偷,你們要把臉面還給他。」那戶人家卻丟下一句話,「就算不是你偷的,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死啞巴。」這一幕深深刺痛了荀爺爺的心。「他們辱罵阿龍我不痛心,沒對人心抱過高的希望。傷心的是阿龍他們這類人,聽不到外界的聲音,自己也無法表達。為什麼好端端的一些人要被孤立於世界之外呢?沒人理解他的孤獨,無人在意他的想法。」彼時,國家還沒有什麼手語普及,荀爺爺打算自創手語。他說自己忽然意識到,聾啞孩子比那些健康的孩子更需要教育,至少要能正常地交流。為此,還專門找到祖父,讓他幫著將一些手勢畫下來,統一語言,至少能讓聾啞孩子先學會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相互交心。祖父欣然應允,和荀爺爺一起商討修改,終於創造出屬於小地方的方言手勢。聽說有人免費教聾啞孩子,很快就有人找上了門。家長們的想法也很簡單——有人幫著帶孩子,他們方便出去做事——何況還能在荀爺爺那裡蹭一頓午飯,求之不得。荀爺爺最先教的就是微笑:他拿出畫冊,依照圖示雙手畫一個圈,將孩子們都圈進臂彎裡,然後拉每個孩子的手,最後做出微笑的表情,「我們也可以笑得很好看。」說完他又畫了一個圈,指向貼在牆上的明星海報,「我們笑起來比他們還要好看。」大家就都跟著笑了。聾啞孩子不斷增加,所有人都很依戀荀爺爺。每次荀爺爺去學校上課,大家的情緒就很低落,一直站在門口等荀爺爺回來。荀爺爺心疼,決定帶他們去教室上課。可是沒幾天,就有很多家長來鬧,「不知你從哪裡找來一些怪物,你兒子待在學校嚇人我們也沒什麼,將這些怪物帶到村裡來,我們也忍了,竟然還讓他們進教室。」荀爺爺解釋道,「這幾個孩子很乖,我只是讓他們搬個凳子坐在後面。一來為了讓他們和正常人多接觸,融入其中;再者我得告訴自己的學生們,不要心存偏見。」家長們的回答卻令荀爺爺很傷心,「你再怎麼教,他們也是聾子,還是聽不見,『嗚嗚哦哦』嚇得我的孩子半夜做噩夢。你想做泥菩薩可以,不要強迫別人給你燒香。」三奶奶記得很清楚,「那是1986年,你好像還沒出生,荀老頭45歲,再堅持教個十幾年,就有退休工資了。那天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過問我存摺裡有多少錢。」荀爺爺想辭掉工作,自己辦一個「關愛之家」,並找祖父題詞。祖父讓荀爺爺慎重考慮,「當下社會荀文難謀生,父母百年之後,他又如何生存。」祖父建議荀爺爺,拿出一半的工資找個代課教師,儘量保住退休金。荀爺爺也問了三奶奶,三奶奶只說,「我男人想做什麼就去做,其他的有我。我都沒正式說過稀罕你,其實心裡稀罕得不得了。就要支持你做你想做的事,當牛做馬也是快活的。」三奶奶後來告訴我,她一直覺得自己和那些聾啞孩子沒有區別,也是被荀爺爺拯救的,「跟他過的日子,沒有哪一天是我不願意的。他想扶起更多的人,就像當年扶起我一樣,我很歡喜。」那時候,三奶奶從早忙到晚,清早去鎮上賣菜,還要回家做飯,為了多賺錢,還學起了殺豬,半夜就要起床。阿龍也心疼三奶奶,和同學們一起湊了點錢,三奶奶不要,大家就送米送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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