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閣城中的女人：悲哀在於眼睛是亮的，心卻裝瞎

文/夏小淑

雖然電影《媽閣是座城》的票房和口碑都沒有達到預期，但是二刷又有些戳心的東西觸底反彈。賭場瞬息萬變，情場風月沉浮，賭性、人性，折射的都是我們心中"媽閣城"。旁觀梅曉鷗，只笑她把追愛變成營生的愚昧，她的悲哀在於眼睛明明是亮的，心卻偏偏裝瞎。可紅塵萬丈，捫心自問，誰沒走過梅曉鷗式的"傻"路呢？

1、 男人賭錢，女人賭愛，但賭，從來不是獲得的正確方式。

白百何飾演的梅曉鷗是澳門賭場的疊碼仔，就是為賭場尋找且服務客戶的中介，從中賺取佣金。吳剛飾演的段凱文是梅曉鷗多年的客戶，外表從容儒雅，骨子裡驕矜傲慢，意氣風發不可一世，像壘積木一樣迷戀賭桌，即便已經走到九十九，也要湊個整，哪怕為這一捨棄一百。也許就是這點矜貴形成了兩人的曖昧。

從靠別人的煎餅來接濟的窮小子到身家過億的大老闆，段凱文享受著自己的體面，一場場豪賭讓他有分寸地膨脹著，他賭面子也賭裡子。即便時運不濟的時候也要撐住尊嚴，這樣的人眼裡怎麼會有疊碼仔。

梅曉鷗說從來不覺得自己的職業有多低賤，是段凱文的態度讓她知道了自己的低賤。輸錢後，段凱文開始了有預謀的賴帳，可梅曉鷗知道如此又怎麼樣，"從頭到尾像一個傻子一樣，明明知道別人在說謊，還是要相信"。她在賭他會對她真誠，一次機會不行，就兩次，無限寬容，無尚美德。

結果呢，段凱文輸得一無所有，成了負債纍纍的喪家犬。梅曉鷗呢，替他還了債卻也得不到他的信任。段凱文連蹲監獄時也要整理一下衣衫，高高在上襯得梅曉鷗再卑微不過了。假裝的愛情，比真實的愛情更完美也更易碎，梅曉鷗還是輸了，輸給了自己的坦誠。

這個賭場有點真，"到處是真苦難，假歡喜"。這個女人有點傻，"恰好是男人所希望的那樣傻，不多不少"。

《武林外傳》中斷指軒轅說："你老說，小賭怡情大賭傷身。我倒覺得，賭就是賭，沒有大小，贏了的還想贏，輸了的就想翻盤，一旦賭得興起就什麼也顧不上了。只要是上了賭桌，不管是賭注高低身家大小，不玩得傾家蕩產誰也別想收手，所以，久賭必輸啊。"

所有的賭都有運氣，我們常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但是有賭就有癮，足以輸掉所有的餘慶。賭，從來不是獲得的正確方式，卻是失去的加速通道，有人失去金錢，有人失去尊嚴。

2、紙醉金迷，深陷情迷，有人迷途知返，也有人執迷不悟。

黃覺飾演的史奇瀾是個雕塑藝術家，梅曉鷗說不會讓他成為自己的客戶，但相遇開始雙方就下了愛情的賭注。

史奇瀾說："不了解你的職業，怎麼了解你，不了解你，怎麼雕刻你。"於是他丟下妻兒去了澳門找梅曉鷗，但一入賭場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他在洋洋大觀的賭場裡很快迷失自我，紙醉金迷的誘惑把他藝術家的氣質生生磨平，整個人頹唐不堪，從天堂墜入地獄。

嚴歌苓說："梅曉鷗身上有魔鬼的一面，也有天使的一面。是她把這幫男人引誘到賭場裡來，他們最後的墮落和失敗必然與她有關；但她又在他們輸得變成社會渣滓的時候，把他們撿起來。" 就像"擔當起改變一個沉淪男人的使命，對於女人有時是最富有魅力的事"一樣，梅曉鷗替他背債，她說："不知道愛他什麼還當命來愛，那就是真的愛了。"

兩個人在一起了，日子看著好了起來，連丸子頭都像莫奈畫的麥秸垛了。史奇瀾為梅曉鷗辦了"歐空間"的雕塑展，他雕的梅曉鷗是個懷抱寶寶的聖母狀。但梅曉鷗在這時接到了他妻兒讓她放過史奇瀾的電話，她知道原來史奇瀾還心心念著妻室。

像甄嬛看到皇上寫給純元的信件，才知道除卻巫山非雲也，自己原來是暫排苦思的替代品。她心如死灰地問"那我算什麼，這幾年的情愛與時光，究竟是錯付了。" 甄嬛看清了這個男人的心，不再有留戀，開始了後宮謀權之路，最終成就了"鈕祜祿·甄嬛"。

但梅曉鷗還是執迷不悟地愛著史奇瀾，抱著史奇瀾狠狠咬了一口，獨白是"我不會讓人知道我的內心有多不舍，心有多痛"，這是她戀愛史上最後一個愛過的男人了，她知道他回去再也不會回來了。

戒賭就像戒酒一樣，不是不沾就戒了，是沾了不醉才叫戒。史奇瀾走的時候，重進賭場，出來對梅曉鷗說："賭已經戒了，但是戒不了你。"梅曉鷗把他最後一次進賭場贏的錢灑向了大海，把甜蜜的謊言也灑向大海。

白百何在微博上寫"女人總想找個男人為自己擋風遮雨，後來才發現所有的風雨都是男人帶來的"。把男人當做天的女人，自以為是佛心母性的女媧，熔煉五彩石修補蒼天。可是天意不可測，真要塌下來，窟窿就是無底洞，再沒有晴空萬裡，只有無盡的黑暗和石頭的粗糲。割傷她的不是男人的無情無義，而是自己的無知無畏。

3、愛與被愛，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梅曉鷗的第一任老公盧晉桐嗜賭成性，在她懷孕的時候也毫不收手。沒有壞人，卻有比壞人更可怕的欲望，梅曉鷗見識了貪婪的人性，或許為了報復丈夫，以毒攻毒開始遊走於賭場。而賭場也給了梅曉鷗一個海市蜃樓，她誤以為下了感情的注，就能贏來尊重，贏來愛。賭場眾生相，哪有真心誠意的賭徒，像嚴歌苓說"人對自毀從來有一種淡淡的神往"，都是喪了心瘋狂沉淪的泥沙而已，凶相畢露。

只有梅曉鷗，一個被愛傷過的人卻依然勇敢去愛，她成為這座迷城裡還留存的一點美好，像星星之火一樣。她執迷不悟，也執迷不悔，梅曉鷗要愛就全力以赴地愛，傾盡所有地愛。可似乎沒有被誰真正的愛過，她不辜負任何人，卻被負得遍體鱗傷。

因為她的悲哀在於眼明明是亮的，看見但看不破，心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有的人眼裡容不得沙子，心卻荒成一片沙漠，有的人看到了沙漠，心裡卻長出綠洲。她要像摸牌的男人一樣看看天降的花色是什麼，以至流連忘返，情不自禁。

賭天造地設的一對，往往是一廂情願而已，賭天長地久般般配配，也許是像具惠善說的"他好像只是非常短暫地愛過我"。愛與被愛，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但是與其不靠譜地賭別人，不如花心思為自己下注。

小S在主持娛樂百分百的時候，說經過情變，學會了懂得愛惜自己，"不要把女人放在弱者的地位，女人其實是可以很厲害的"。每個人對感情的需要程度不一樣，不管是附屬品還是必需品，但是"愛自己"是不變的選擇。不要去計較太多的變化，人變了就是變了，我們控制不了別人，但是可以更愛自己。"一個愛自己的真我才不會害怕感情的變調和來去，才會永遠自信，才會永遠有愛的勇氣。"

錢鍾書在《圍城》裡說：天下只有兩種人。比如一串葡萄到手，一種人挑最好的先吃，另一種人把最好的留到最後吃。照例第一種人應該樂觀，因為他每吃一顆都是吃剩的葡萄裡最好的；第二種人應該悲觀，因為他每吃一顆都是吃剩的葡萄裡最壞的。不過事實卻適得其反，緣故是第二種人還有希望，第一種人只有回憶。梅曉鷗們的壞葡萄吃的差不多了吧，剩下的該是好葡萄了，不管是愛情，還是人生的任何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