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麼羨慕你。
——羨慕得恨不得緊趕慢趕，早一點遇見你。
①
剛剛和肖揚在一起的那個黃昏，楚琳模仿小時候看的瓊瑤劇，有意踩著馬路牙子，晃著手一蹦一跳地走。其實她連自行車都不會騎，平衡能力實在是差得可以，可還是走得興高採烈，搖頭晃腦笑嘻嘻。走著走著踩空了，差點崴了腳，一隻手及時扶住她的背，「小心」。
聲音很溫柔，沒有責備也不算緊張，淡淡的。楚琳沒有回頭，笑得眼睛彎彎像月牙。
「我可能一直想找的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呀。」閨密聚會的時候，楚琳一邊咬著星巴克冰拿鐵裡的碎冰塊，一邊含混不清地回答。「喏，我的萌點就是比較奇怪嘛。你看，大家一起聚會的時候，他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可是偏偏又能照顧到每個人，給那個人遞紙巾，及時叫服務員。我那麼鬧騰，他也就抿著嘴笑。「
」……你的萌點的確很奇怪，我覺得他這個人看起來就挺冷淡的。就是和你看起來不太有CP感，總覺得你適合那種風風火火比較耀眼的人。」
」不不「，楚琳用吸管戳著冰塊，冰塊小小的就要化掉了，就像她的心一樣，「我就是會在一些很小的細節上覺得動心。過馬路的時候扶我一把，大家聚會唱K的時候特意給我帶一瓶飲料，在人堆裡衝我笑一笑，摸摸我的頭說『不鬧了』。不喜歡的人這樣做會覺得很煩，但如果這樣做了我還不覺得煩，差不多就是很喜歡了。」
小時候最幸福的回憶是在喧鬧的集市裡，陽光灑下來，世界金燦燦的。坐在爺爺肩上，環抱著一個1.5升的雪碧，眯著眼睛。集市快要散場，路很快要走完。但那一瞬間，聞著爺爺身上的氣味，抱著雪碧不撒手，就覺得自己擁有了全世界。
「小囡乖啊，我們快點回家看大風車。」「嗯！」
後來媽媽把楚琳從爺爺家接回來，一邊走一邊打電話跟爸爸抱怨：「習慣都給養壞了...字帖也不練了，飯也不好好吃了，居然還一邊吃飯一邊看電視！…不能吃糖，長蛀牙怎麼辦…我不管，你去和爸說…」
楚琳茫然地聽著，眼帘垂下來。「媽媽是為我好」，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她一板一眼地和其他同學解釋。但在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小囡乖啊，我們快點回家「，想起這句話，楚琳就會偷偷哭鼻子。
小時候總覺得我不可能像媽媽那樣能幹。
我也不想像媽媽那樣能幹。
我就想被人牽著手過馬路，就想吃辣椒的時候一直不帶衛生紙因為知道有人會帶，就想一邊吃東西一邊看著因為被不斷夾菜快要悶出來的碗笑嘻嘻，就想在陽光燦爛的好天氣一邊走一邊蹦躂一邊唱歌一邊聽人在旁邊溫柔地說」小心呀「。
踩著馬路牙子的楚琳，一直沒有回頭的楚琳，在那隻手伸出來的時候，笑得像一隻得逞的狐狸，狡黠又心滿意足。
②
給你一個機會，你是願意當趙敏，還是周芷若？
高中的學校貼吧曾經有一個討論帖，「那個總是穿耐克鞋、從來都不笑，中午準時從教學樓西側小窗口經過的女孩子是誰？」討論把實驗班所有長相看得過去的女孩子都盤點了一遍，最後鎖定在楚琳身上。
對此楚琳幾乎是一無所知。甚至很多年以後，她才知道自己在多數人眼裡是「從來都不笑」，程度到了經常被數落是無情。
高中同學在準備考研，壓力巨大的時候對她說：「我現在總算知道你那時候心裡是怎麼想的了。以前我覺得你太利落，利落得我害怕，太壓抑，特別擔心你垮掉。」
楚琳說：「對哦...你那時候經常給我帶吃的。我還以為你喜歡我。」其實就連這個猜測也是同桌賊眉賊眼地偷吃後和她講的。對方忍不住吐血三升：「我靠，誰敢喜歡你？」
讚美也有可能是一種利落的拒絕，楚琳已經習慣了。文理分科後她經常失眠，有一股一定要在年榜上拔得頭籌，討來徐朗後悔和駐足的執念。她肅靜而斂容，目不斜視地走過理科實驗班門口，偶爾眉開眼笑和熟人打招呼，其實眼睛尖得不光能定位出徐朗，還能定位出她打聽到的徐朗的歷屆緋聞女友。徐朗當然不敢公開戀愛，別說班主任允不允許出岔子，他媽媽要是知道了能哭著在他們班門口坐一天。
尖子生大抵都很單純，但也不缺這點城府。後來有一天徐朗叫住她，「嗯…那個，其實我一直都在關注你。」楚琳貌似羞澀地玩著衣角，低著頭匆匆上樓做作業，心裡卻在咬牙切齒，關注我是什麼意思？要你法外開恩，賞臉關注我？你也好意思說你關注我？
如果你曾經可以在一千多人裡面認出一隻舉起來的手，那麼總覺得對方那點似有若無的歉意和情意只是試探，不是尊重。楚琳不覺得也不相信自己是個例外，甚至到最後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屑於神壇上的徐朗的那點垂青，還是因為就是不服輸。到後來她還是面不改色，把所有的心情都寫在日記本裡。
有一次兩個人聯考雙雙拿了第一，站在國旗下講話的臺前。天高雲淡，楚琳一直低著頭滿臉通紅，感到身後徐朗一直在看著她。但她一次也沒有回頭，只用力把背挺得直直的。她第一次想，不知道我和你的那些」緋聞女友「比起來怎麼樣？
高考前兩天，楚琳的日記本被人順走了，那是她第一次當眾嚎啕大哭。班主任過來安撫她幾句之後，正色問道：「丟的不是學習日記吧？」楚琳心情早已平復下來，差點望著班主任笑出聲：「不是。您放心。」
趙敏和周芷若的區別在哪？汝陽王會在趙敏毅然出走的時候問「敏敏身上可帶錢沒有」，而滅絕師太只會在大都內外交困的鐵塔之中、在自己性命垂危之際，要周芷若立下毒誓，從張無忌身上找出倚天屠龍的秘密。
背負得太多，怎麼能愛得單純。
趙敏可以在千鈞一髮之際說「我偏要勉強」，周芷若把銀牙咬碎了，也只能老老實實做掌門。可是歸根到底，汝陽王的小郡主、漢水舟上的漁家女，都曾經是想要被背負著走過千山萬水，不放過最初的那個糖人的小姑娘。
楚琳被人給出過很多形容，冷淡、豔麗、可愛、古靈精，但要讓她自己選，她只想做楊不悔。
因為楊不悔比較幸運。
給我一個機會，一定還是要做一個小姑娘，用力地沒心沒肺。如果不能用力地沒心沒肺，那就要神採飛揚地說，「我偏要勉強」。
都說愛是勢均力敵，但愛明明比勢均力敵要高一個級別：愛是均勢地位下，那一點心甘情願的憐惜和「拿你沒辦法」的賴皮。我只願意你給我一點點不一樣的憐惜。
未完待續
（明早要好早爬起來，
論文寫不出來，編一編故事。
歸根到底都是因為最近活得太喪了(ﾉ*･ω･)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