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配圖 |《鏡子》
在我的驚悚小說《完整真相》中,我的主人公趕到一家醫院,迫不及待地渴望著與一個人見面。我在此處插入了一道障礙,形式是讓兩個年長的志願者拐彎抹角地互相攻擊。醫院建在山腳下,是一棟灰綠色的三層建築,窗欞上著漆。就在正門裡面,兩位上了年紀的女人坐在接待臺前。她們穿著藍色的工作服,配有黃色的標籤,上面寫著「志願者」。其中一位頭髮花白打卷,另一位把頭髮染成了自然界不存在的一抹紅色。2001年,布克獎獲得者、小說家帕特·巴克(Pat Parker)對寫作是否能教的回答是:「當年輕的作家第一次放聲歌唱時,我們要做的就是發現他們特有的音色,然後為他們鼓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巴克的回答表達了一種懷疑,儘管那是溫和的懷疑。許多作家(和幾乎所有的文學新聞記者),不管他們有沒有從寫作課程中受益——甚至他們中有些也在教寫作課——都持這樣的觀點。他們認為,作家必須找到自己的方式:他們自己的「聲音」。老師的職能不應是說教,而是提建議,最佳做法是對作家的能力予以認可。我想可能每個作家的創作歷程背後都有類似的故事:早年遇到恩師、精神導師或者支持者,他們不僅為他喝彩,還是第一個願意傾聽他的人。對帕特·巴克來說,那個讓她心存感激的人就是安吉拉·卡特(Angela Carter)。卡特是她在1978年學習的阿爾文課程的老師。而對我有知遇之恩的,是中學英語老師託尼·得雷(Tony Drane)。他「肯定」的並不是我寫小說的能力,因為我畢業後才開始嘗試寫小說。我覺得他發現的是我對書中精神生活有非同一般的投入和我在書評中顯示的語言天賦,或者說,我的「聲音」開始嶄露頭角。現在看來,最關鍵的是,他是第一個認真看我作品的人,這使我陶醉。這種感覺,是每個作家在遣詞造句以求打動或愉悅讀者時都會經歷的。講到這點,必須提到一個很特別的課外練習。在讀詹姆斯·喬伊斯的《一個青年藝術家的肖像》時,他讓我們創作「自畫像」,把自我呈現在紙上,作為自我觀察的延伸練習。我寫了滿滿16頁(紙的規格是34cm×43cm),他給我的反饋是4頁多帶編號的評註。正是他如此慷慨的回應以及這個自我剖析練習讓我看到了自己成為作家的可能性:他的回應無異於掌聲。這個練習給我的教學帶來了啟示,尤其是在一家慈善商店偶然看到企鵝出版社經典系列的小書《箴言集》(Maxims)後。作者是17世紀的拉羅什富科公爵,他既是當時的朝廷侍臣,也是一名士兵。一開始吸引我的是書裡的格言,即箴言(如「我們責備自己是為了得到誇獎」,「我們遠沒有想像的那樣痛苦,也沒有想像的那樣開心」,等等)。但後來,我發現這本書中最有趣的是前言中作者對自己的簡短描述,這也是對創意寫作課最有用的部分。
在這個人物速寫中,這位朝廷官員對著鏡中的自己,用直觀的方式描述自己、他認為的別人眼中的自己以及他認為的在外表下的真實自己。本書的譯者在前言中介紹,在17世紀中葉的法國,創作並討論這樣的「道德肖像」(moral portraits)——有意思的是,這種肖像也被稱為「人物」——是時尚沙龍常客喜愛的遊戲。這些「人物」被寫出來供人們傳閱、叫好。
以下是拉羅什富科描寫自己外貌的一小段話:
關於人物塑造,這裡有兩點要說明。
第一,不管我們多麼想從人物的外表讀出他的「個性」,我們眼裡的他和真實的他總會有差異:面部醜陋不見得性情暴躁,臉蛋漂亮不一定氣質嫻靜。我在使用「真實的」這個短語時會有一點不安。人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時而暴躁,時而嫻靜。但一個人的相貌很少能決定一個人的性情;同樣,性情也不能決定相貌。
第二,一個人的社會身份通常是其人格面具(persona),不管這個面具成功與否或本人是否意識到它的存在;這個面具試圖隱藏內在的自己,或是在別人面前塑造一個「人物」,也就是討人喜歡的一面。把人的內在和外在的潛在差異認識充分,再將其應用到小說中會產生很好的效果,對這些差異的本質的探索可以從研究鏡子裡的自己開始。
像拉羅什富科公爵那樣寫一篇自我描述。
他首先用平實的語言描述鏡中自己的外貌。他也承認自己的外表會使人對他的性情產生聯想。
請用15分鐘簡單、準確地描述鏡中的你,或描述對面房間裡的人眼中的你。
你的外表會讓人覺得你有什麼樣的性情?你的外表特徵有沒有讓人產生聯想或想到你的過往?比如一道傷疤,比如你的眼睛長得像你父親的眼睛。
接著,拉羅什富科描述了「他可能擁有好的品質」和「他肯定有的缺點」。用15分鐘寫自己最好的品質和最嚴重的缺點。
在自畫像臨近結尾時,拉羅什富科告訴我們他「對女性彬彬有禮」,然後描述自己怎樣對待女性以及如果墜入愛河自己可能會有的表現。
不管你是男性還是女性,用15分鐘描述你和女性在一起時的言談舉止。你與男性在一起時的言談舉止會不同嗎?請描述不同之處。
最後想一想你最近想要打動的一個人。描述一個具體場景。你表現如何?感覺如何?希望怎樣和他(她)相遇?你怎麼看你們實際相遇時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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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編輯 | 溫不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