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玳安臧否人物
上回末,首七後的第二天,西門家的酒宴持續到五更也就是夜裡三四點才散去。此時有趣的是,到本回開頭,作者安排了一場玳安與傅自新的對話為這一天做結。
話題是傅自新開始的,然後玳安一連串地臧否西門家眾妻妾,從李瓶兒到吳月娘、孟玉樓,到李嬌兒、潘金蓮,再到春梅。我們簡單歸納一下玳安的觀點:
一、「為甚俺爹心裡疼?不是疼人,是疼錢。」李瓶兒嫁來西門家,帶了很多錢來,並且富而不驕,花錢隨意,為她做事有不少油水;相比之下,吳月娘和孟玉樓花錢也還好,李嬌兒和潘金蓮花錢則很吝嗇,對下人很刻薄,潘金蓮甚至對自己的母親都很刻薄;
二、李瓶兒性格好,「萬人無怨」,不會隨便罵下人,有時還在西門慶面前護著下人;吳月娘脾氣大,惹著她誰人都罵,潘金蓮、春梅則經常狐假虎威,行動就罵人,給人臉色。
如何評價這些觀點?
許多讀者包括評論家,對玳安所作出的基本評價都是認同的,因為李瓶兒確實有錢,而潘金蓮確實刻薄,李瓶兒確實好說話,而吳月娘、潘金蓮確實脾氣大。孟玉樓不好評,因為她深藏不露,孫雪娥不需評,因為她的地位太低。所以這段話被視為作者在李瓶兒死後對妻妾進行一番比較和盤點,起到承上啟下的作用,甚至,這段臧否人物還可以與《三國演義》裡曹操煮酒論英雄、《紅樓夢》裡興兒評點眾女角相對而讀。
然而,玳安最前面的那句話「為甚俺爹心裡疼?不是疼人,是疼錢」,如何解釋呢?許多評論家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將其引為範本,用以證明西門慶是一個純粹的認錢不認人的混蛋,證明西門慶在李瓶兒死後留下的眼淚不過是「疼錢」,必須說,這種說法實在太不負責任了!
首先,西門慶是因為什麼娶李瓶兒呢?
錢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但最初與李瓶兒偷情,主要原因是李瓶兒本身是個大美人,一種有別於潘金蓮的美。上一回韓畫師說,五月初一曾經在嶽廟見過李瓶兒一面,因此到九月十六還記得。儘管畫家可能具有超越常人的藝術鑑賞力,然而嶽廟之人何其多,一面之緣一百多天尚能不忘,我想李瓶兒那驕傲的白皙和美麗的臉龐絕不會讓我們失望。
更何況,偷情之時,李瓶兒的主要財寶已經過牆,娶過門後,雖然箱籠回到李瓶兒床底,然而這跟在西門慶手裡有什麼區別呢?李瓶兒死了,難道錢就飛了嗎,不是依然歸著西門慶所有麼,所以,疼錢一說,怎麼也行不通。
但是,如果換一個角度,從玳安自己想,從下人的身份想,這句話就說通了!李瓶兒有錢,李瓶兒人好,對下人尤其便宜,如今她死了,這份便宜那份好都沒有了,換做其他人,他們就不容易了。所以,儘管李瓶兒死時,玳安在西門慶旁邊「哭的言不得語不得」,但其實不過是為了討好西門慶,不過是「疼錢」而已。
所以,玳安所作的臧否人物,其實不過是代表下人或者外人對李瓶兒的看法,並不是西門慶,更不是作者的看法。下面我們再進一步深入分析,從西門慶的角度,看看他對眾位妻妾,到底「疼」的是什麼。
先說孟玉樓。孟玉樓嫁給西門慶,原因有兩個,一個是西門慶人長得不錯,一個是西門慶有錢、能賺錢,同樣,西門慶娶孟玉樓也是看上了人長得不錯、有錢這兩點。她新婚燕爾未過多久很快就失去她的任何位置——正妻是吳月娘,管理財務的是李嬌兒,管理廚房的孫雪娥;有權的是吳月娘,有錢有孩子的是李瓶兒,有色的潘金蓮。她呢?她曾經管過帳,但很快交給了潘金蓮;她有錢,可李瓶兒比她更有錢;她不醜,但潘金蓮更漂亮,更風騷。作為妾,她得不到西門慶多少眷顧,縱觀西門慶一生,沒寫過幾次與孟玉樓的性愛,有提到也只是輕輕帶過,從未細緻描寫,或許在西門慶看來,他與孟玉樓的婚姻從來就是一樁經濟交易——你給我錢,我照顧你的生活!
再說潘金蓮。潘金蓮嫁給西門慶,原因有兩個,一是因為西門慶愛上潘金蓮的色、貌、才,潘金蓮愛上西門慶的孔武有力和風流博浪,二是因為他們有共同的罪惡背景。嫁入西門家的潘金蓮,先是發動情感攻勢,扮演「知己」角色,甚至不惜借用春梅;然而當李瓶兒出現以後,她逼不得已展開更積極的性感攻勢,她向李瓶兒學習性交經驗(包括她潔白的身體),就為了能夠盤桓西門慶的心;然而當西門慶生了孩子並越來越愛這個孩子時,當西門慶得了胡僧藥變得威力無比欲望無窮時,單純的情感和性感都不再起作用了,她逼不得已地日益變態和歇斯底裡,她像王六兒一樣成為了性愛機器……對於她的努力和一次次改變,一次次「進步」,西門慶是心領神會的,從他臨死時表白看,他的確是深愛著這個集天使和魔鬼於一身的女人的。而潘金蓮被賣出西門家,臨出門也做過一個有別於她人的唯一舉動——辭靈大哭,毫無疑問,哪怕她不是全身心地愛著西門慶,她對西門慶還是有著遠甚於孟玉樓的深情的。
再說李瓶兒。李瓶兒嫁給西門慶,原因有兩個,一是因為西門慶有錢,有權,有能力,並且,她的巨額財產都寄存在他家,不得已也。二是因為西門慶人長得帥氣,有著很強的性能力。而西門慶最初對李瓶兒的興趣,僅僅在於性,在於對著春宮圖點燈玩耍,在於緬鈴之類奇妙玩具,更在於背著花子虛詭秘偷情的快樂和徵服上層社會的快感;而後花子虛出事,西門慶開始留意到了她的錢(原來不是不知道她有,而是不知道可以從她手中得到)。嫁入西門家的李瓶兒,貢獻了她所有的錢,為西門慶後來的暴發巨富提供了原始動力;接著,那個寶貝兒子誕生,隨著西門慶對孩子的喜愛和對家庭生活的熱情,隨著西門慶年歲漸長和天倫之樂的誘惑,李瓶兒的情感分量也日益倍增。而最終,一段悽慘的死亡,永恆了她在西門慶心中的地位,可以說,一個女人所擁有和能夠給予的一切,西門慶都擁有了,都疼!
通過比較,我們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對於孟玉樓,西門慶疼的是錢;對於潘金蓮,西門慶疼的是性、情;而對於李瓶兒,從性開始,到錢,再到情,並且用死亡完成了最後的升華。所以,他對她才有最深的感情,最真實的依戀和不舍。
除了這三個值得男人又疼又愛的花園美人,那麼吳月娘呢?
吳月娘是《金瓶梅》裡極為重要的角色,但對西門慶來說,他對吳月娘的期待並不複雜,作為正妻,絕大部分作用就在於繁衍子嗣,相對於其他妾,優勢在於血統純正。正因為如此,在官哥和李瓶兒相繼死後,吳月娘腹中的嫡子成為了西門家的新核心,也是西門慶「疼」的新核心。正是這份「疼」與對潘金蓮的另一份愛,成為了後李瓶兒時代西門家爭寵的兩大主題。
二、玉簫偷情敗露——爭寵版圖4.0版開啟
從李瓶兒死到首七之間,西門慶大概許多天都在靈前獨睡,隨身伺候的是書童。西門慶起床以後洗漱等就回到吳月娘房裡,此時玉簫則至靈前收拾鋪蓋,這就給了他們私下接觸的機會——還記得麼,他們是一對偷偷戀愛的小情侶。
然而諷刺的是,《金瓶梅》就是不想給人半點好好戀愛的樣子,這一天因為聽戲動深悲散場已經很晚,西門慶「後邊歇息」,於是大清早玉簫就約了書童在花園裡「幹營生」——做愛。不想正好被早起的潘金蓮撞見,書童是大驚大嚇,拐騙了幾十兩銀子逃回老家,玉簫則跪著求潘金蓮原諒,並為此答應了潘金蓮的三個條件。
這是一段並沒有太多波瀾的情節,然而顯然很重要,因為玉簫甚至將吳月娘懷孕的秘密賣給了潘金蓮,這簡直是要大風起於青萍之末啊。看看張竹坡是如何評論的:
「人知春梅為四女樂中第一人,不知作者已先極力描寫一玉簫也。蓋瓶者,養花之物;而簫者歌舞之器,悲歡皆可寄情於中。故生子加官,必寫玉簫失壺,而私書童於此起,蓋藏淫佚之調於簫中歡也。瓶兒一死,即使姦情敗露,書童遠去,是藏離別之調於簫中悲也。此是作者特以簫聲之悲歡離合,寫銀瓶之存亡,為一部大關目處也。」
看起來有情有理,見微知著,初學者乍讀之下不免信以為真,甚至佩服之至。然則這樣的張竹坡式的評論實在有點異想天開,誤人不淺!試問玉簫偷情敗露,書童遠去哪來的離別之調呢?書童一去再無消息,玉簫也無任何思念文字,又何來寄情?更何況,那麼悲傷的死別都寫了,何必再用這麼無聊的生離來襯託呢?
公平地說,張竹坡的評語其實不乏真知灼見,但許多卻是從字面出發莫名其妙天馬行空的繆想。事實上很多文學評論都是如此——從自己的觀點出發去尋找文本做證據,而不是從文本的細節出發,考量作者創作的思路與意圖。
下面我們來分析,玉簫偷情敗露這個情節,從小說大結構上到底有什麼內涵。
我們首先來分析一下李瓶兒死後的爭寵版圖情況。本來3.0版是潘金蓮與李瓶兒明爭,吳月娘與孟玉樓暗鬥,現在李瓶兒死了,潘金蓮也在一定程度上被削弱(名聲大大地壞了,玳安不是剛將她毀損了一遍嗎?),現在剩餘的三人是什麼情況呢?
孟玉樓: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然而她的主要對手是吳月娘,這就決定了她依然保持觀望和中立的態度。
吳月娘:作為正妻,依然保持著權;李瓶兒死了,所有的財產都控制在她的手上,新增了財;同時,她已經懷孕多時,馬上就要有孩子,可以說除了色,她幾乎要超越巔峰時期的李瓶兒!
潘金蓮:原有的優勢被削弱:風情漂亮,但鄭愛月更加風情漂亮,更加年輕,變態淫蕩,但王六兒更加變態淫蕩,更無下限。西門慶早已不視她為唯一尤物了;現有的處境更不堪:李瓶兒死後,遺言吳月娘,死諸葛走生仲達,「死瓶兒逐生金蓮」,吳月娘已經正面火力對準了她……
顯然,潘金蓮現在要和吳月娘抗衡,已經非常困難,她除了想盡辦法留西門慶過一夜是一夜(生了孩子的李瓶兒還經常將西門慶推到潘金蓮房裡,但吳月娘顯然不會這麼做),除了嘴皮上爭一點輸贏幾乎無能為力。而對於這種現狀,孟玉樓並不能給予她更多的支持,或者說孟玉樓幾乎利用不上她了,那爭寵戰爭得如何才能發展下去呢?雖然部分「選手」被淘汰,但冠軍歸屬還未決嘛!
所以,面對她們之間根本沒有懸念的戰爭,為了有限地平衡雙方勢力,作者必須在此時為潘金蓮加一些支持。這個支持者必須有一定的實力,或者對西門慶有影響力,或者對吳月娘有影響力,誰有這樣的資格呢?李嬌兒行嗎,不行,李桂姐已經失勢;孫雪娥、西門大姐都沒有發言權,更不用說了;下人裡面,春梅、玳安和小玉行嗎?可以,但不能,因為春梅是最後部分的主角,玳安、小玉要用來收束全書;如意兒行嗎?可以,但不能,因為她還要用來影寫李瓶兒……所以,這個「重任」只能落在「無事可做」的玉簫身上了。
從這個角度我們再回過頭來觀照玉簫偷情的事件,就很容易理解了。對於書童來說,以他的聰明才智和察言觀色的能力,他不可能不知道在西門家尤其是在潘金蓮的眼中,偷情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事,至少沒必要為此得罪西門慶走到竊財亡命的地步;而對於玉簫來說,背叛吳月娘的代價遠遠高於與書童偷情被揭發的代價——畢竟不是吳月娘親眼所見,畢竟將來會事過境遷,畢竟西門家不是沒有偷情的傳統;而出賣吳月娘,像最後秋菊所做的那樣,她會被賣得遠遠的!
也就是說,玉簫和書童是在用兩個完全離譜的錯誤去掩蓋一個其實並不誇張的錯誤。我想作為讀者,與其認為他們愚蠢和不理智,不如相信這是作者為了情節的順利開展,故意「不懷好意」地設計的一齣戲吧!
既然這段姦情被潘金蓮發現,既然安排了玉簫「叛變」吳月娘成為潘金蓮的「臥底」,那書童也就「精華已盡」,沒有存在的價值了(另外,他本只是西門慶生子加官的「禮物」,現在官哥、李瓶兒俱死,他也就可以消失了)。
潘金蓮要挾玉簫答應三件事,這個三件事遙遙對應當年發現西門慶與李瓶兒偷情時的三件事。這三件事說白了就是一件事——要求玉簫改換門庭而已。當然,最當務之急是先問出吳月娘生子的秘密,對於潘金蓮來說,只有生子才有和吳月娘爭寵的資格和資本,否則她還能有什麼指望呢?也正是這一次的「秘密共享」,才有了後面的壬子日撒潑、玉姐寒酸等等一連串的故事。可以說,從這時候開始,爭寵版圖4.0版正式形成了!
三、前度劉薛今又來
西門大人家辦喪事,地方大小官吏都來了,從小說創作的角度,這場喪事就是作者布局故事的大舞臺,誰來祭拜,怎麼祭拜都有許多趣味。下面我們盤點一下最近兩三回來西門家祭拜的官員。
小殮後一日,西門慶的上司夏提刑來了;
首七當日,東平府的胡府尹(地級市市長)來了;
首七後二日,薛太監、劉太監來了;
本回末,首七後三日,周守備(地級市武裝司令)、荊都監、張團練、夏提刑及合衛許多官員來了;
下一回,二七當日,清河縣知縣等四大官員、陽穀縣知縣來了……
這些官誰比較大呢?胡府尹、周守備一文一武都是五品,跟提刑府的長官差不多,跟知縣們比算是地方上的大官了,然而無論是上一回提到的夏提刑、胡府尹,還是本回的周守備等,作者全都略寫,唯一重點的著墨只在薛太監、劉太監,這是為什麼呢?
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必須追溯到第三十一回。彼時西門慶方生子加官,兩個太監相約來賀,當時他們點了幾個戲,結果戲名都寓意不祥。而這一回兩人相約來祭,點的戲是「韓文公雪擁藍關」,韓愈詩「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對於喪子喪妾的西門慶而言,這個「家何在」根本就是難堪的暗喻啊!更進一步——從全書來看,兩個老太監在西門家喝酒,只有這兩次重點描寫,前賀生子後吊亡妾,西門家最重要的兩次生死事件,都是由太監來見證完成的,這是否表達一種特殊的文本設計:西門家的命運終究會像太監一樣絕後的?
所以,我認為作者「放棄」描繪更多高官,反而特別選擇太監的弔祭場景,是「別有用心」的,「太監」是作為一個特殊的意象存在於故事的敘事語境裡的,並且這個語境和三十一回那些非常不祥的戲名一樣,充滿了不和諧的矛盾。
矛盾之一:薛太監先到,第一句話就說「如夫人是甚病兒歿了?」如夫人者,低夫人一等也。這對於想題名「荊婦」「恭人」的西門慶,焉能高興?
矛盾之二:薛太監表達一下對李瓶兒英年早逝的遺憾,溫秀才代老闆客氣地掉了幾句書袋,薛太監就問「此位老先兒是那學裡的?」老先兒,遜先生幾分也,一聽說不過是「備名府庠」,立即扭頭「王顧左右」:「我瞧瞧娘子的棺木兒。」
矛盾之三:在「品鑑」棺材板的過程中,薛太監留意到吳大舅「會說話」,就問是誰。西門慶回答說是「妻兄」,薛太監表示不理解:「就是此位娘子(李瓶兒)令兄麼?」西門慶只好再次認真回答「不是。乃賤荊之兄」。「妻」字對應「如夫人」,「荊」字對應小殮時的「荊婦」,西門慶心中得有多麼的不得已啊!
矛盾之四:西門慶特意為太監們安排了海鹽戲,然而薛太監非但不領情,還將海鹽戲連同愛聽海鹽戲的外官們——比如蔡狀元、安進士以及樂於附庸風雅的西門慶——狠狠地鄙視了一番。
什麼是海鹽戲呢?根據明清兩代的戲劇史料,如祝允明《猥談》云:「自國初來,公私尚用優伶供事,數十年來,所謂南戲盛行,更為無端,於是聲樂大亂。」大致從明朝中期,南曲開始盛行,北曲(元雜劇)已日趨式微,漸成絕唱。至正德、嘉靖年間,又出現了「近日多尚海鹽南曲,士夫稟心房之精,從婉孌之習者,風靡如一,甚者北土亦移而耽之,更數世後,北曲亦失傳矣」(何良俊《四友齋叢說》)。因為海鹽戲「音如細發,響徹雲際,每度一字,幾盡一刻」(姚旅《露書》),音調輕柔宛轉,少年男子唱之悅耳動聽,使得一些有「婉孌之習者」即斷袖或孌童癖者趨之若鶩,或者一些宦遊離家的(性壓抑的)秀才文官也不免有此偏好,這在《金瓶梅》文本中已多次得到證明,所以薛太監會說「那酸子每在寒窗之下,三年受苦,九載遨遊,背著琴劍書箱來京應舉,得了個官,又無妻小在身邊,便希罕他這樣人(海鹽戲子)。」
矛盾之五:劉太監來了以後,兩人開始旁若無人地聊起皇宮裡的傳聞,對「蔡京老賊」表示不滿,對童貫被彈劾也表示不滿(童貫身為太監,卻深得寵信掌有重權)。殊不知此時的西門大人不但是蔡京一黨,還是「老賊」的乾兒子呢!
有這麼多矛盾當前,這麼一次次地「挑釁」西門慶的情感底線,這酒能喝得高興嗎?老太監前腳剛走,後腳立刻——
「吩咐點起燭來,把桌席休動,留下吳大舅、應伯爵、溫秀才坐的,又使小廝請傅夥計、甘夥計、韓道國、賁第傳、崔本和陳敬濟復坐。叫上子弟來吩咐:『還找著昨日《玉環記》上來。』」
還要再看《玉環記》,「今生難會面,因此上寄丹青」,無論多少盛宴,西門慶還是忍不住回味心中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