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季子,本名季札,春秋時期吳國人,是吳王壽夢的第四子。
要說清季札這人的來歷,得追溯到周太王古公亶(音同『膽』)父時期。
之前我們講《史記.周本紀》的時候說過,古公亶父有三個兒子,分別是太伯、虞仲和季歷。這季歷賢明不說,他還有個自帶聖賢光環的兒子——西伯昌。當時古公亶父就說:「咱們家族繁榮的希望估計就要寄托在昌身上了吧!」
聽了這話,這老大太伯、老二虞仲也聽明白了,老爸是想把王位傳到西伯昌這裡,按照「父死子繼」的傳統,這一代的君王讓小弟季歷當最合適,到時候季歷再順理成章地傳給西伯昌,這就遂了老父親的心願。於是二人就主動逃到東南的荊蠻之地,文明不及的地方,並且像當地人一樣,在身上刺滿紋身,還剪斷頭髮,以示二人不願爭位的決心。
當然了,後來西伯昌順利繼位,成為後來的周文王,咱們不多說,單說太伯和虞仲這兄弟倆。太伯逃到荊蠻之地後,自稱「句(音同『勾』)吳」,當地的土著人認為他很有氣節,於是都追隨他,尊立他為吳太伯,他也就是吳國的創始人,春秋戰國時期的吳國也就是這麼來的。
吳太伯之後,又傳了十九代,才到吳王壽夢這裡。中間這些吳國君王大多沒什麼名氣,咱們不多講,到吳王壽夢這裡,吳國才逐漸強大起來,這時候吳國才稱王。
吳王壽夢有四個兒子:長子諸樊,次子餘祭(音同『寨』),三子餘昧,四子就是季札。身世是交待清楚了,咱們再看看牛人季札身上都有哪些傳奇經歷。
三讓王位
季札賢能,壽夢在生前就想把王位傳給他,這跟當年周太王古公亶父的做法有的一比。但是季札不答應:長子繼承君王,這是傳統啊,我一個老小,怎麼能幹這事兒,這不是壞了規矩嗎?於是堅決不受。但國不可一日無君哪,沒辦法,只能長子諸樊先暫時把這大梁挑起來。
服喪期滿,大哥諸樊又找小弟季札說這事兒,季札依然不受。但是吳國人堅持要立他為君,他乾脆拋家舍業去鄉下種地,大家只好作罷。
後來大哥諸樊去世了,把君位傳給了二弟餘祭,這目的呢就是想這麼兄傳弟一直傳下去,最後還能傳到季札這兒。反正不管怎麼說,當時老爸想讓四弟當國君,哥幾個不管怎麼著都得把國君傳給他。
國君暫時沒傳到季札這兒,不過封地還是得給他,把他封在延陵這兒,所以大家才稱他為延陵季子。
此後二哥餘祭去世,君位傳給三哥餘昧。公元前527年,三哥餘昧也去世了,這君王又傳到季札這兒了。這次季札依然不受,乾脆逃跑了。三哥是他們兄弟三個裡面最後一個君王,大家只得立三哥的兒子僚當吳王。
不過這大哥諸樊的兒子公子光心裡不服啊:當時父親兄弟幾個依次這麼傳下去,就是為了想遵從爺爺壽夢的遺願,能讓季札當國君,這弄到最後季札也沒當,按理說不應該再傳回長子諸樊這一支嗎?怎麼輪到老三的兒子當國君了?有了這心思才有了後面的專諸刺王僚。這個咱們以後再細說。
音樂鑑賞
公元前544年,吳王派季札到魯國進行國事訪問,魯國當初可是周公旦的封國,在禮樂方面當然是底蘊深厚。季札要求欣賞一下周王朝的音樂。咱們簡單列舉幾段體會一下。
魯國樂工先為他演唱《周南》和《召南》,季札聽完說:「美啊,從音樂中能聽出周朝王業基礎已打好,但還未獲得最後成功。曲中洋溢著雖辛勞但無怨無悔的情緒。」
樂工又演唱《邶(音同『佩』)風》、《鄘(音同『擁』)風》、《衛風》。演奏完,季札說:「好美啊,深沉哪,雖遭坎坷而其精神不陷於困頓,我聽說衛康叔,衛武公的德行就是如此,這是《衛風》的歌曲吧?」
樂工又演唱《王風》,季札說:「此曲憂而不傷,這是周室東遷後的歌曲吧?」
又演唱《鄭風》,季札說:「歌曲細瑣,反映出其國政令苛細,人民難以忍受,這個國家恐怕要最先滅亡吧?」
又演唱《齊風》,季札聽說說:「美啊,曲調弘大深遠,有大國之風,堪為東海一方表率,這是姜太公的遺風吧!國家前途無量啊!」
又演唱《頌》,季札聽後說:「這是音樂的至高境界呀。曲調剛直有力卻無倨傲不遜之意,旋律婉轉優美卻無過分曲折之憾,節奏緊密時卻無急迫窘急之嫌,節奏舒緩時又無分離割斷之弊,變化豐富而不淫靡,回還往復而不令人厭倦,悲哀恰到好處而不顯得愁苦,歡樂恰到好處而不流於放縱。其音如聖人之才,廣用智慧而永不匱乏,如聖人之德寬弘而不侈大,如聖人之理民,施惠而不顯耗費,徵取而不陷貪婪。五聲和諧,八音協調,節拍整齊,旋律遵循法度,象徵著所有聖德之人的共同風度啊!」
……
聽完曲子又觀舞,看了舞《大夏》,季札說:「很美啊!為民辛勞而不以有德於民而自居,除了大禹誰還能做到呢?」
看到舞《招箾》,季札說:「真是巔峰啊,太偉大了,如上天覆蓋萬物,如大地無所不承載,再好的等待,也不會比這樂舞所象徵的舜的美德更高了。觀樂可以停止了,就算再有別的音樂,我也不敢再欣賞了。」
這藝術細胞,這鑑賞評語,比起現在的各綜藝節目上的各種導師,各路嘉賓,那強的何止一星半點?
季札勸言
季札離開魯國,又到了齊國。他勸晏平仲說:「齊國的政權快易手了,國家要有禍患了,你得趕快交出你的封邑和官職,只有這樣,你才能免於禍患。」晏平仲聽勸交出了封邑和官職,終於在欒氏和高氏的互相攻伐中倖免於難。
季札來到鄭國,見到子產,兩人一見如故。他對子產說:「鄭國掌握政權的人窮奢極欲,大難將臨,政權將會落到你身上,你當了國君,要小心治理國家,否則鄭國將要衰敗。」後來子產
果然掌握了
鄭國的政權,他整頓了國家的政治秩序,人民得到好處,子產也受到稱頌。
季札來到晉國,欣賞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他說:「晉國政權將要落到這三家吧」。最終果然是韓趙魏三大諸侯瓜分了晉國。
……
有句話說:「愚者暗於成事,而智者見於未萌」,意思是,愚蠢的人事情發生了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而有智慧的人在事情未發生之前就能預料到事情的走向。你看這季札,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對於天下大勢的發展能夠見微知著。
季札掛劍
我們再看看季札掛劍的故事。說是季札要向西出訪晉國,途經徐國。徐國國君一眼看中了季札隨身佩戴的寶劍,這看中了也不能沒羞沒臊的開口就要啊,畢竟還是一國之君,所以就沒開口。不過季札已經看出來了,但是他還要去晉國進行國事訪問,還需要佩劍裝點一下,也就沒說給。不過他在心裡已經默默把這劍許給徐國國君了。
不巧的是,等季札訪問晉國回來,發現徐國國君已經死了。這按理說,這人現在也死了,當時贈劍的心裡話也沒說到明面上,寶劍還挺金貴的,這事兒也就過去了,但是季札不這麼想,他說:「不是這麼說,當時我與徐國國君會面,在心裡已經把劍許給他了,怎麼能因為他死了就違背我的初心呢?我要是不獻劍,這不是欺騙我自己嗎?」於是把劍掛在墓前的樹上,離去。
直到現在,在徐州、山東等地都還有季札的掛劍臺,以表對季札的崇敬和追思。
一個人做一件事並不難,難的是,在沒有外部監督的情況下,是否還能始終如一,做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情呢?就是說,你是否有自己的行為準則,並且不論在何種情況下,都能始終按照自己的準則行事呢?
事奉新君
季札訪問一圈回到吳國,發現大哥的兒子公子光把三哥的兒子吳王僚幹掉了,自己取而代之。季札什麼反應呢?他說:「只要對先君的祭祀不廢止,人民不至於沒有國君,社稷得到奉祀,那就是我的國君。我敢怨責誰呢?我只有哀悼死者,事奉生者,來對待天命安排。」於是季札到王僚的墓上,把外出訪問的經過匯報一遍,痛哭吳王僚一番,之後回到朝中等待新君的命令。
他這個做法和齊國的晏嬰倒很相似,我有自己的原則和立場,我忠於國君,但是我也不會像伯夷、叔齊那樣執拗。我哀悼死者,事奉生者,只要對人民有利的,就是我該去做的。所以你看,季札他知禮,但又不執著於禮。
季札這個人,在後世廣為傳頌,不說別人,就孔老夫子就對他讚不絕口,在流傳下來的典籍中,就可以查到孔子先後四次稱讚季札賢明,這也算是高山流水,知音相惜吧。
有人說,在沒有聽說季札之前,不相信這世上還有完人,如今看這季札,出身高貴又淡泊名利,品德高尚又樂於助人,見微知著能洞見時事發展,正直無私卻又能夠變通,還是個藝術鑑賞大師,真是這世上少有的完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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