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鵬宇
日前，由「荷蘭弟」湯姆·赫蘭德和「星爵」克裡斯·帕拉特配音的動畫電影《1/2的魔法》在中國臺灣地區正式上映，不久，國內觀眾也將在大銀幕上欣賞到這部皮克斯新作。
本片發生在一個架空的幻想世界中，男孩兒從小沒見過爸爸，對爸爸的極度思念讓他嘗試用魔法將爸爸復活。尷尬的是，魔法失敗，爸爸只復活了下半身。小男孩兒為了完整地復活爸爸，跟哥哥一起踏上探險之旅。影片中文譯名中的「1/2」，即來源於此。全片敘事流暢，笑料中外鹹宜，結局催人淚下，是皮克斯自《玩具總動員4》之後質量上乘的動畫作品。
可惜的是，本片3月在北美上映後受疫情影響，首周末只拿下4000萬美元票房，創皮克斯動畫歷史最差開畫成績。除市場反饋慘澹，還受到評論界的攻擊，批評皮克斯在被迪士尼收購後，作品缺乏創造力，失去了曾經《怪物大學》（也是本片導演前作）《機器人瓦力》等作品的天才之光，反而充斥著迪士尼動畫的套路式親情和流水線動畫痕跡，痛惜此片成為迪士尼動畫高產運營宗旨下的犧牲品之一。
不可否認，藝術創作一旦受資本和全球化市場要求的裹挾，必然會陷入模式化和程序化的窠臼，但戴著鐐銬跳舞也是大多數藝術創作的客觀環境，本片亦然。皮克斯為了在合家歡這個舊瓶裡裝上新酒，可謂煞費苦心，拼了命也要給套路故事做足微創新。
多元文化
多元文化是本片最直給的一個創意。
開篇的一個長段落，給足信息，獨角獸、半人馬、美人魚、小仙子、半羊人等形象陸續登場，告訴觀眾，這是一個繽紛的魔法世界；緊接著中世紀武士與噴火巨龍登場，告訴觀眾，這又是一個帶著中世紀騎士色彩的奇幻故事；馬上又出現了人們建造的房屋和發明的電燈，告訴觀眾，現代科技來臨；而隨後故事真正展開，來到主角生存的神奇時代，現代文明極度發達，魔法依稀存在，各種奇怪的種族並存，生活井然有序。
故事環境的新奇設定並不是本片文化雜糅的唯一體現，故事發展中出現的角色、使用的道具、相關的劇情，都在嘗試用多元文化的融合給觀眾帶來新鮮的觀影感受——
主角施法復活父親、放大縮小哥哥的身體，讓觀眾有種置身《哈利·波特》故事中的錯覺；而通過《昔日遠徵》遊戲卡一步步找到線索，進行下一步冒險，是卡牌文化在青少年中流行的縮影；蠍子獅操著一口黑人口音、一群小仙子成了朋克飛車黨、同性戀的獨眼半人馬女警等等，無一不是美國文化在影視形象創作上的靈感展現；信息的巨量匯集和呈現，總能換來了解相關文化背景觀眾的會心一笑，此片中，觀眾可以「會心一笑」很多次。
父親人設
本片最大的亮點和創新點莫過於對父親人設的創造。
誰能想到，一個主題是父子親情的電影，居然把父親設定為只有下半身的一條褲子和一雙鞋，沒法聽到其他角色說話，自己本身也沒法說話，但皮克斯就是有這種決斷力，還能把設定圓得明明白白——
角色無法說臺詞，就用兩位主角的神經質和話癆性格來彌補，不用父親角色說話，一兄一弟把父親的臺詞有來有回地說完；角色缺乏表現力，就用角色獨有的姿態、步伐和腳步移動，乃至獨特的二郎腿動作，完美地呈現出父親的性格和狀態；角色無法與主角進行情感互動，就讓父親擅長踢踏舞，用舞蹈與孩子們溝通，隨著電影的進行，這無言的舞步，成了父子間最深情的對白；角色形象怪異，就讓主角給角色套上人偶外套，不僅完美解決角色形象問題，還讓父親的角色瞬間成為搞笑擔當……
最終，這樣一個殘缺的角色，完全超越了擁有完整形象的父親角色，這上半身的留白，又給觀眾無窮的想像空間，相信不少觀眾觀看時，眼中浮現的，很可能就是自己的父親。
故事新法
父子親情故事中，父親的角色實質上幾乎不存在還是第一次。雖然父親以下半身形象很早出場且貫穿全片，但無臺詞無面部表演的情況，讓父親角色的存在主要起一種形象提示和情感維繫的作用。
細心的觀眾不難發現，片中的父子情被兄弟情悄悄轉化了，小男孩千辛萬苦準備找到父親，復活父親，但在經歷了這一路的冒險之後發現，所謂的父親，不是那個給了你生命的男人，而是在你身邊，在你生活中教會你修車、教會你追女孩兒，照顧你情緒，又在暗中讓著你、保護你，寧願委屈自己也要幫助你成長的人。而那個人，就是那個看似極不靠譜其實無所不能的哥哥。
片中基本沒有正面提到兄弟深情，但影片結束，觀眾和角色都了解到哥哥在弟弟生活中給了他父親一般的愛。
一般來講，情感類合家歡動畫片免不了大團圓結局，但本片非常調皮，也略帶惡趣味地故意讓男主在最後父親被完整復活時無法見到父親，只能通過縫隙遠遠看著哥哥代替自己同父親做最後的擁抱。
沒有撕心裂肺的吶喊，沒有痛哭流涕的訴說，沒有不忍分別的痛楚，只是遠遠看著，遠遠祝福，觀眾的心卻在那一刻與角色合為一體，體味著角色在那個人生最想接近父親的時刻，看著父親再一次一點一點消失，而神奇的是，那一刻沒有痛苦，只有幸福、釋然、內心最真實的平靜。
無數觀眾在那一刻老淚縱橫，我也是。皮克斯對這一刻情感的處理，太細膩也太高級了，讓我們完全無法去責罵創作者不讓父子相聚，只能感嘆，這一刻的遙望和那一刻的結局，堪稱完美。
電影結束，回溯本片，我們可能還是會恨不得罵一句「怎麼全是套路」，可就是這麼一個舊瓶裡裝的新酒，散發出了新奇的芳香，讓人忍不住一飲而盡……
[ 責編：張曉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