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趙凱倫
由Signum唱片公司發行的《阿克塞爾！——巴赫、亨德爾與莫扎特的詠嘆調》於今年9月2日面世後即得到各界的廣泛的好評。當我在十天後收到這張唱片時，雖然也滿懷激動的期待，但也不無擔心——或許我要聽到的也就是平常的童聲獨唱，如果是這樣，聽個新鮮也好。但當第一首樂曲——巴赫的《你在我身旁》（Bist du bei mir，BWV508）開始播放時，聽到這個小男孩極純淨明亮的聲音，我才意識到這確實不只是又一位童聲歌者，他不僅嗓音出色，更重要的是，就音樂素養、樂感和聲音技巧而言，他是這個年齡段的絕大多數孩子不可比擬的。
阿克塞爾（Aksel Rykkvin）今年13歲。他6歲進入挪威國家歌劇院童聲合唱團和奧斯陸天主教堂的童聲合唱團，8歲開始系統地學習聲樂。在合唱團裡，他經常擔任獨唱和領唱，逐漸受到外界的關注。從2013年起，他在聲樂老師瑪麗安娜·維盧姆森·萊維斯（Marianne Willumsen Lewis）指導和幫助下，經過非常投入的準備，錄製了這張聲樂專輯。其中的很多曲目，在技巧和音樂表現上，即使對於大名鼎鼎的歌唱名家，都是有相當難度的，如專輯中最後一首莫扎特的經文歌《喜悅歡騰》（Exsultate, jubilate），是1773年莫扎特在他17歲時為女高音和樂隊所作，第四段亦即最後一段《哈裡路亞》不僅令人振奮，更以高超的花腔對歌唱家構成挑戰，但同時又是幾乎每一位女高音歌唱家難以抗拒的誘惑。童聲歌者敢於完整演唱此曲的十分少見，阿克塞爾的演繹從各方面而言都令人由衷稱讚。
法國作曲家柏遼茲曾寫道：「童聲高音具有女高音所沒有的那種銳利和水晶般透明的音色，它豐滿、動聽，用在柔和、神聖而幽靜的作品中很合適。」阿克塞爾的嗓音正如柏遼茲這段話所描述的。這位挪威男孩有著超出常人的嗓音天賦，純淨如雨過天晴的白雲，在藍天的映襯下更加潔白；甜美如同濃鬱的巧克力，輕柔絲滑，回味悠長；明亮如初升的朝陽，其光澤衝出天邊的晨霧。很多時候，聽著他的演唱，不禁想到杜甫的慨嘆：「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阿克塞爾在技巧上有著相當完美的花腔，其輕巧和靈活並不遜色於一些優秀的花腔女高音歌唱家。從這一方面充分證明這個北歐小男孩深厚的聲樂功底和對音樂孜孜不倦的追求。更勝於技巧的是他的表現力和對作品的處理。如果說他的聲音有時仍難免略顯青澀，技巧也偶爾會有稚嫩痕跡，那麼他對作品的處理顯示出驚人的成熟和真摯。在宗教樂曲中，包括我們熟悉的亨德爾《彌賽亞》選曲，他儼然如一位忠實的信徒向著神靈虔誠祈禱。當餘音散去，留在心中的是一片寧靜。在充斥著誘惑的浮躁塵世，能讓我們在純淨的歌聲中體驗寧靜和淳樸，是真正美好的音樂所具有的力量和價值。
在阿克塞爾這張聲樂專輯中擔任伴奏的樂團，是在今年3月4日在國家大劇院音樂廳演出「春之聲」音樂會的英國啟蒙時代樂團（那場音樂會也有歌唱家加盟——英國男高音歌唱家伊恩·波斯特裡奇在上下半場演唱了泰勒曼和亨德爾的聲樂作品，幾乎佔了音樂會全部時間的一半左右），是歐洲乃至全世界樂壇最優秀的古樂團之一，其明澈的、古意盎然的管弦樂音色，與阿克塞爾水晶般的歌唱相得益彰，共同成就了這張極富魅力的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