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與命案有關的喜劇——《水面之下》

2021-02-18 劇萌

話劇《水面之下》講述的是改革開放後一個東北小鎮的故事,歌女梅好的失蹤和河邊驚現的女屍,讓警察張大春和協警火峰迅速鎖定本鎮無業青年魏來。本以為證據確鑿,很快可以破案立功,卻不想浮出水面的是「未來」的愛情和並不「美好」的結局……

90分鐘的演出裡,耳熟能詳的老歌、紅白相間的連衣裙、年代感十足的物件和每一句充滿時代氣息的臺詞都會勾起「70後」和「80後」無盡的回憶和共鳴,仿佛每個人都回到了這個年代,看見了曾經年少輕狂的自己。

這部由新銳導演徐小朋所編劇與導演的原創作品,其實早在六年前就首演過了,但如今觀看此劇,仍然絲毫未覺過時,反而酣暢淋漓、無比盡興,可謂當代原創作品中即經典不衰,又讓人耳目一新的作品了。

若說《水面之下》的劇情,也算是我們在英美日韓的刑偵律政劇中看慣了的一種套路了——一個死不認罪的犯罪嫌疑人,兩個不擇手段的警探,步步深入一場生死攸關的懸案。

但不同於講述這種故事慣常的沉鬱頓挫的腔調,去揭示人性醜惡、社會黑暗,《水面之下》選擇了一種相當輕盈的方式——「喜劇」,展現手法頗為新穎而不流於膚淺,主題的深刻絲毫未減。

這種喜劇效果沒有聒噪,也沒有俗套,更沒有刻意地抖包袱,完全靠著演員們自然、鬆弛甚至有些隨性的表演,讓人忍俊不禁、開懷大笑。三位主演可謂各個身懷絕技,用獨特的魅力徵服觀眾。

扮演犯罪嫌疑人魏來的演員田雷,是徐小朋導演的御用演員,也是表演最寫實的一位。尤其是追逐奔跑,以及各種肢體衝突的場景,都真實得不著表演痕跡,幾乎不像是舞臺化表演。

他的表演是嚴謹的,層次感分明的,從情愛中的細膩到反抗時的爆發力,自然流暢地貫穿全場,讓整部劇呈現出一種沉得下來的質感,得以最後升華。

陳璽旭飾演的警官張大春,同樣是畢業於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他則是以語言的魔力將大家逗樂的。

他帶點東北口音的普通話(東北方言總是讓人開心的),努力擺出嚴肅的態勢卻時不時拋出些妙語連珠的吐槽,而那一段語速飛快清晰到喘不過氣的案情假設口供,更是讓全場觀眾爆發出歡呼掌聲。

當然,他後來在誘騙嫌疑人招架時的反串表演略顯粗糙笨拙,卻很是符合人物,一种放不下身份架子,卻自以為是的小聰明呼之欲出。

最後再來講講張海宇,以及他堪稱絕技的肢體表達——無實物表演。張海宇這個青島男孩來自中央戲劇學院演出製作專業,近期以喜劇綜藝《今夜百樂門》走紅,而肢體喜劇是他尤其擅長也尤其圈粉的特長。

他的角色協警火峰其實是個相對次要的角色,城鄉結合部街頭混混風格的運動服、迷彩褲、帆布鞋,創造出一種特有的傻氣和土氣。但他偏偏有個讓人瞬間記住他的特色——腦洞大、又戲精。

他總是能用瑣瑣碎碎的證據事實,腦補出一個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場景,然後用誇張的肢體動作將其表現出來。

他在現實與幻想場景中無縫切換,在不換場景、沒有道具輔助下,他會調動全身以及豐富的面部表情去表現一些離譜的場面,讓人笑得直不起腰,他的每一段獨角戲都讓全場觀眾連連叫好。

配合著現場伴奏的吉他與鼓點,這三位身懷絕技的演員節奏緊湊、張弛有度的表演,真是讓人全程挪不開眼。

相比三位各有特色的男性角色,女主角歌廳歌手梅好,更像是一個時代的符號與縮影。她穿著碎花裙,盤著髮髻,會唱最流行的歌曲,給這個落後小漁村帶來一絲「洋氣」。

           

整個故事被設定在八十年代的東北,改革開放的風潮剛剛吹進這些漁村青年的生活中,這三個從小的好哥們兒的命運也隨著改變。

劇目從始至終一直穿插著各種七八十年代的經典老歌,營造出濃烈的時代氣息,一面讓人陷入懷舊,一面也更好地解釋了角色行為的動機。這個時代解放了他們,但也為他們製造了更多矛盾與困惑。

保守的思想根源與前衛的時代潮流,不斷將他們撕扯著,在老一輩眼裡他們過於開放不守本分,但在新制度、新形勢也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他們的「開放」,多少有些被時代裹挾推搡著前行的意味。

相比那個被撕裂的東北,「南方」似乎成為他們心中的烏託邦。「去南方吧,在那裡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對於魏來,南方就是那個能靠努力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的地方,是那個工農兵與臭老九能和諧共存的地方,但也是永遠存在於幻夢中不曾有機會前往的地方。

主人公的名字也是編劇的一個良苦用心,女主梅好(美好)與男主魏來(未來)最終未能結合,「未來」強暴了「美好」,而「美好」又害死了「未來」,在這樣一個新舊更迭的撕裂的年代,「美好」與「未來」兩者到底能否共存?

「水面之下」,暗流洶湧 

這部戲的戲名「水面之下」,最表層的意思,自然是這個懸案的開端——從河面上漂浮而來的一件紅裙,讓一起弔詭的失蹤案件被認定為命案,而本該出現的「屍體」卻消失在水面之下。

作為「受害人」梅好的情人,魏來被兩位曾經是他哥們的警探當作「犯罪嫌疑人」,兩人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不擇手段地對未來開展一些列審問逼供,魏來與梅好的風流韻事被逐漸揭開,案件的真相卻愈發撲朔迷離。

劇中尤其諷刺的一點,在於犯罪嫌疑人比兩位警探更懂法律。每當張大春和火峰想要用嚴刑逼供、用釣魚執法,逼迫他說出違心的真相時,他總能用投訴等手段自我保護,避免掉入他們的陷阱。

當然,兩位警探也並非不懂法,但好笑到有些辛酸的是,他們更熱衷於尋找法律的漏洞。但他們的荒唐行徑中,卻多少透露著內心的掙扎。

對於正義觀質樸的張大春來說,他一旦一口咬定魏來犯了罪,為了及時伸張「正義」,他會忽略掉一切程序上的保障,忽視無罪推定、疑罪從無等原則,費盡全力逼迫魏來認罪。

作為警探,他受過專業訓練懂得正當的程序,卻總是捏著本刑法尋找可乘之機,他一面讓火峰念著聯合國的反酷刑公約,一面又實施各種不人道的手段脅迫嫌疑人。明明是證據不足的懸案,他偏偏能製造出各種證據給魏來定罪。

協警火峰似乎不那麼在乎所謂正義,但讓他糾結的,是與魏來的昔日友情,和急迫的立功轉正欲望。為了當上警官,他不惜自作主張地折磨逼供,也深諳逃避規則的手段,連踹人都記著帶上鞋套以免留下腳印,真就像魏來所說,他真是踏著兄弟的屍體往上爬的自私小市民。

中國早有「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重刑傳統,對窮兇極惡的罪犯除以重刑甚至死刑,群眾自然覺得大快人心,但為此不擇手段的執法者難道不該停下來問一句:萬一錯了怎麼辦?

《水面之下》中真正悲劇的,不是魏來的悲慘遭遇,而是在偏遠地區的小派出所裡,臆斷與人情取代了法治的地位,真相與嫌疑人的權益不再重要,本該清澈而平如水的司法體系,水面之下卻暗流湧動。

人性是不可靠的,無論它是出於善意還是惡意,只有把人性關進位度的籠子裡,才算是馴服了這批野獸。改革開放為東北帶來了新制度,但如果年輕人思想上依舊固守陳規,新制度的改變又如何讓社會進步?

總而言之,無論你是想看輕鬆愉悅的喜劇,還是想體驗一把懷舊情懷,還是想深入思考制度與人性,《水面之下》幾乎能滿足你的每個需求。觀看時歡笑連連,回想起又餘味不絕,可謂原創喜劇中難得的精品了!

文章轉載自微信公眾號:唄殼  

作者:Sergiothec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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