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往往沒有退路的情況下,做出的事情更厲害。」這句話用在貌不驚人的嶽雲鵬身上非常適用。
2013年的夏天,德雲社在德國巡演,常常爆滿。郭德綱看著臺上逐漸穩重從容的嶽雲鵬,不免老懷欣慰。
十幾年物是人非,嶽雲鵬是少有的幾個,跟隨自己「刀山火海走一遭」,還留在德雲社的。
這時,突然一個電話打到德國:嶽雲鵬的父親去世了。
電話那頭,幾個姐姐哭得撕心裂肺,電話這頭,嶽雲鵬抱著郭德綱聲嘶力竭。無法回到中國守在父親靈前,嶽雲鵬只能對著父親的照片磕頭不止。
後來,沒能讓父親看到自己功成名就,成為嶽雲鵬這一生最大的遺憾。
父親去世的幾個月後,嶽雲鵬第一次登上春晚。可守在電視機前的家人們,卻淚流不止。
春晚結束之後,他第一時間趕到師父郭德綱家裡,高興地仿佛像個孩子。嶽雲鵬看著眼前的郭德綱,仿佛找到了自己父親的影子。
十幾年的栽培之恩,早已讓郭德綱和嶽雲鵬之間產生了勝似父子的感情。
感恩,是嶽雲鵬後來踐行最多的諾言。
2015年的除夕,嶽雲鵬終於以一位相聲演員的身份登上春晚的舞臺。這一年除夕,嶽雲鵬、孫越演出的相聲《我忍不了》,是整場晚會最餘味綿長的亮點。
後來在節目中,主持人問到嶽雲鵬,希望以一個什麼樣的方式被人記住的時候,嶽雲鵬的回答很乾脆:
「被我的幽默,被我的包袱所感染。」
即使是萌萌的表情、充滿特色的眼神,那也是他作為一個相聲演員的成就所在。當他認為自己的情緒到了那個點,表演也就水到渠成。
言談之中,年過而立的嶽雲鵬回望曾經那個初到京城的自己,神情黯然,萬語千言匯成一句話,不過是「特別想哭。」
當十四歲的嶽雲鵬隻身一人來到北京的時候,這個從河南農村出來的孩子望向帝都,眼裡一片茫然。
幾個月前的冬天,家裡因為實在交不起嶽雲鵬六十八塊錢的學費,只得讓他放棄學業,與五個姐姐一起下地幹活兒。
人多地少的嶽家,是整條街最窮的一戶,嶽雲鵬前十幾年的印象裡,最大的人生危機是怕自己娶不到媳婦。
長安街的盡頭嵌入天際,他看不到前路在何方。
年少的嶽雲鵬既無學歷,長相又一般,十四五歲的年紀,正經單位都不敢收留他。他只能靠著到處幫人打零工維持生計。
彼時嶽雲鵬眼裡的北京,遠不似電視裡那樣花團錦簇,有的只是陰冷的地下室、破敗偏僻的街道,以及手中的涼水泡麵。
那時有一個包吃包住的工作,嶽雲鵬便覺得是莫大的恩賜。
歲月給予他的磨難,幾乎都被他寫進了自己的段子裡:當保安、幫廚、做保潔……千般調侃、萬種幽默,最後不過是大褂一撩,旁人權當笑談。
然而現實卻不似故事中那般光怪陸離,笑料百出。世惡道險,才是曾經那個十幾歲的少年面對最多的現實。
在飯店做幫廚,卻因為廚師長的小舅子想要頂替便被無緣無故開除;在廁所保潔,卻因為不能被領導隨叫隨到而被攆走。
甚至在做服務員的時候,因為嶽雲鵬把包廂的帳單記錯,惹得顧客勃然大怒,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嶽雲鵬百般懇求,打折不行,半價不行,自己給顧客付帳還是不行。顧客的謾罵愈發過分,年僅十五歲的嶽雲鵬摩挲著眼淚默默承受。周圍無數人員圍觀經過,無一人為他站出來解圍。因為六塊錢兩瓶啤酒,嶽雲鵬承受了顧客三個小時的無盡謾罵。
直到最後,他只能自己掏錢給店裡,然後逃之夭夭。背後仍然謾罵不止。
荒誕的現實遠比小說還要魔幻,卻又血淋淋擺在他的面前。那是他人生的至暗時刻,以至於六塊錢的兩瓶啤酒便如烙鐵一樣燙傷他的靈魂,至今隱隱作痛。
「我還是恨他。」
即使是在央視大廳接受採訪,嶽雲鵬仍難掩心中的怨懟,沒有那些冠冕堂皇的感謝苦難。
「一路坎坷走來,所以他勢必嫉惡如仇。」
曾經師爺對師父下的註解,落在了嶽雲鵬一生的扉頁,以至於當所有灰暗的過去都能被風輕雲淡地拿來砸掛時,唯有這一抹純黑,是嶽雲鵬不敢觸及的心痛。
所以當人們問起嶽雲鵬為何為春晚量身定做這樣一個主題時,其實那是嶽雲鵬在擁抱十幾年前的自己:他終於沒能忍住,希望向現實的陰暗發起的衝擊。
友善、體諒、尊嚴。
這是嶽雲鵬待在德雲社的十幾年間學到的。
德雲社剛成立的時候,嶽雲鵬只是一個打雜的,相比另外幾位的機靈,嶽雲鵬無疑是笨拙的,甚至因為口音過重被師兄弟嘲笑。
可郭德綱並沒有放棄他,而是給了嶽雲鵬一次登臺的機會。可惜初出茅廬的嶽雲鵬上臺就緊張到忘詞。
看著師兄弟們在臺上嬉笑怒罵,嶽雲鵬除了懊惱,還有膽怯。生活給予他的磨難,讓他謹小慎微。
直到2006年,郭德綱第一次擺枝收徒弟,嶽雲鵬仍然是個打雜的。可郭德綱依然對他沒有偏見。
嶽雲鵬也因此痛下決心,沒日沒夜背貫口,甚至背到舌頭打結,也不甘停下來。
在德雲社最困難的那幾年,中層領導都勸郭德綱將「沒用的」嶽雲鵬辭退,只有郭德綱和王惠,毅然決然把他留下。
「只要這孩子肯在這兒幹,就是給我掃一輩子地,我也認了。」
事實上,嶽雲鵬並沒有掃一輩子地。厚積薄發的他,終於開始了自己的精彩。他終於克服了心中的恐懼,站到了聚光燈下,第一次登臺、第一次返場,甚至有了自己的第一次專場。
2009年,郭德綱再次收徒,也是這一年,嶽雲鵬正式得名。
郭德綱除了提攜嶽雲鵬,還有救命之恩。
嶽雲鵬的母親生病住院,前往老家的五個小時的路程中嶽雲鵬哭了五個小時,當時母親病重的厲害,而且再當地縣城做不了手術,只有北京的條件才符合。而手術費用估計12萬左右,當時的嶽雲鵬還沒紅,沒錢的他當時就懵了。
醫生告訴嶽雲鵬手術費用要12萬左右,嶽雲鵬當時還沒有紅,沒有錢,當時就懵了。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郭德綱,郭德綱一句回覆:寶貝沒事,人命關天,抓緊來北京做手術,醫生我給你找,錢我給你拿!
在無助的時候,在至親處於人生彌留之際,有人伸出援手。誰能不感恩呢?
在曹雲金等人離開之後,郭德綱開始培養郭麒麟和嶽雲鵬,郭麒麟是老郭的親兒子,什麼時候都不會背叛自己父親,而嶽雲鵬呢?郭德綱曾經問嶽雲鵬啥時候離開德雲社,沒想到嶽雲鵬的回答把郭德綱感動哭了。
嶽雲鵬甚至對郭德綱這個問題感到不滿:
「這個還沒有考慮過,以後也不會考慮,我把德雲社當成自己的家,怎麼能說走就走了」。
聽到嶽雲鵬的表達,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郭德綱無言以對。真心付出得到感應的那種感動吧。
《歡樂喜劇人》和春晚之後,網絡上鋪天蓋地都是《五環之歌》和嶽雲鵬的表情包,即使連郭德綱自己都說,在嶽雲鵬這個歲數的相聲演員裡,再沒有比他更火的了。
可老郭仍然一直鞭策著徒弟。
「嶽雲鵬說、學、逗、唱,只佔一個忠。」
並非他說學逗唱都不靈,而是嶽雲鵬所有的成就,都在那個「忠」裡。
感恩,是他對德雲社、對郭德綱最好的「忠」。
從嶽雲鵬身上,我們應該看到:
或許你出身不好,或許技能不好,但是你忠心,刻苦,你的未來總不會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