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情臺灣
一直覺得臺灣同胞的微笑是真誠的,是最能引起幸福感認同。於是臺灣幾日,學會了點頭哈腰。在小飯館西裝革履的老闆及幾位半百以上年紀的大嬸,鞠躬說「歡迎光臨」時回禮;在酒店行李員替我拿行李時回禮;在機場垃圾筒旁丟垃圾際,與母親年紀相仿的保潔大媽鞠躬時回禮。從這些相互的行禮中,我看到文明與人性的美。
行前,同伴受人囑託,購買一條根及牛樟芝兩種藥物。臺北的商場隨處可見一條根,牛樟芝就尋得費勁。終於在嘉義的酒店旁的一家藥店裡,見到藥品,價格與預算相當,兩人迫不及待地收入囊中。夜間從容不迫地逛夜市,玩樂,直至二十一點四十分,距離打烊不到二十分鐘時,計算當日消費,才想到囑託人說的價格三千五是反映人民幣,非臺幣。預設了幾種懇求的說辭,提前演練一番,計劃接受拒絕,豈知僅只說明事實,店員迅速辦理退款,倒讓我們瞠目結舌了。
從嘉義回到臺北,時間尚早,與幾個團員相邀在街頭閒逛,雨絲飄落,並不礙事,且由它們。過馬路等綠燈時,過馬路等綠燈際,戴上慣常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面具。旁邊有一老婦伸過傘,微笑輕問:是大陸來的吧,還習慣嗎?聽力差的我,並未聽清,只繃緊臉,緊盯車流,不曾回應,待綠燈亮起,走出幾步,方覺醒自己的失禮。
欲購衣物,一路找尋百貨商場,問路邊小店店主,店主熱情告知,又恐我們難以迷路,取出紙筆,畫了路線圖交與。商場轉悠,發現不比西安的衣服更好,再問導購,說了另外一處。打車,坐上小黃,詢問司機,司機熱心地說是帶我們去一個物美價廉之處,計程車繞了好久,距離鬧市愈來愈遠,到一片陳舊低矮的建築前,一間店挨著一間店,走了兩家,原來此處如西安的康復路,司機的好心讓我們哭笑不得。
走到路口,再問,去了另外一家商場。兩人很快找到心儀的衣物,問詢歸路如何走,店主說出門左轉,前行過十字,再右轉,走二百米有捷運站,乘坐五號線,坐一站,再換乘。見我們重複問,店主不放心,送我們到捷運站,陪我們坐了一站,又帶我們換乘,然後她又掉頭返回車庫,開車回家。
士林官邸裡濃濃的西方風情及東方庭園造景,興盛榮景令我沉醉,但更關注的是秘道處的斜坡的傳說。據傳修建秘道時,蔣介石考慮到逃跑時老部屬乘坐輪椅行動不便,特意在臺階旁築有斜坡,讓人唏噓不已。野柳地質公園的海邊,記住的不止是優美的海岸景觀,昂首靜坐的尊貴女王頭蕈狀石,更有一尊面向大海的塑像,是捨己救人、跳海犧牲的英雄林添楨。上起元首,下至小販,我看到人性中的溫情之美。
距離稀釋了時光,多年以來對臺灣的冀望,被勾兌成愉悅的躬行。行走臺灣八日,滿目朗潤,花事欣然,我不知用什麼詞藻來形容,從日影間隙洩出的美好光景;更不記得何時,我與周遭挽手,緩步前行在生命的途程中。
落雨了。我從基隆河的上遊,到新北的海岸線,感受著一半是驟雨的起落,一半是狂風的暴虐。終於,在一月的臺灣,我用手掌阻隔著風雨,慢慢行走。
自長安的灰色中來,帶著多彩的憧憬,就在臺灣的灰暗雨幕裡逗留。匆匆追逐流年的腳步,我用最蒼白的修辭,捕捉了易逝的當下。甘於乏俗,或生而從容,全在己念之間。但突然,就與多年前的自己重逢了。我知曉,所有的喜悅,絕不會是一場海市蜃樓。它們都在這冬季的雨裡,風中,以及曾經的陽光間,風物相宜,隔水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