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大利作家卡爾維諾曾經在《分成兩半的子爵》裡,講過這樣一個故事:中世紀末期,一位名為梅達爾多的子爵,在戰爭中被炮火轟成兩半。
極致邪惡的那一半,被醫生救活後,回到家中,把所有的動植物劈成兩半、殺害無辜的百姓、把忠心耿耿的奶媽趕到麻風村……無惡不作。極致善良的那一半,被遺棄在戰場,意外被一名隱士救活,回到村子裡後,他送迷路的孩子回家、為無助的寡婦砍柴、醫治被毒蛇咬中的傷者……這聽起來似乎很完美。
但是,極善的子爵,因為過於追求完美,謹守「善良」和「優雅」的品格,顯得迂腐而無趣——他不許人們進行娛樂活動,譴責聽音樂的人是「庸俗、膚淺」的,而且,常常因為不懂變通弄巧成拙,把事情搞得更糟。
直到最後,當「好子爵」和「壞子爵」為了爭奪心上人展開了一場生死博弈,雙雙身負重傷。醫生把他們拼到一起、再度復原以後,極善的一面與極惡的一面,全部消失,他又變成了一個真正受人愛戴的子爵。卡爾維諾通過這篇小說,向大眾心中「二元對立」式的道德秩序發起了一次衝擊——
這個世界並非非黑即白、非善即惡,當你既能以美好的一面示人,也能夠坦蕩地擁抱靈魂中的陰暗面,才算擁有了一個真實而完整的人格。但在《分成兩半的子爵》發行半個世紀之後,新媒體時代的大眾,似乎仍被「立場」和「情緒」裹挾,在一葉障目的口水戰中,不斷被劈成兩截。
2020 年,因為在疫情期間的善舉,韓紅也成了那個「分成兩半的子爵」。曾經,因為不加修飾的言行,網友們攻擊她「作秀」,自製一大批表情包來嘲諷這個「鐵T」。4 月 17 日,在被「神化」與「汙名化」的漩渦之中都走過一遭的韓紅,發布了一支全新單曲:如果不算韓紅的忠實聽眾,大概會對這位唱 Hip-Hop 的「XXXL」感到陌生。
實際上,正如張惠妹和阿密特、小S 和 Elephant Dee 一樣,「XXXL」,是韓紅塑造出的一個全新音樂人格。而這個
「加大加大再加大」的名字,則是她對自己體型的一場自嘲。翻開韓紅的網易雲音樂人主頁,你會發現這位名為「憨的自在XXXL」的用戶,真的是一位嘻哈音樂的狂熱擁躉:
從 OG 級的 Dr.Dre、Tupac、Kanye West,到新銳華人 Rapper 馬思唯、那吾克熱,韓紅的說唱品位東西交融、宜古宜今,Range 很寬。而從去年 11 月 10 日,她就以說唱新人「XXXL」的名義,發表了數支個人單曲。所以,今年 4 月,她再度以 Rapper 身份推出新作,就不那麼令人意外了吧?在新歌《我的人設被吹成了小說》裡,XXXL 保留了說唱音樂最可貴的態度——
「Real」。這同樣是一首向二元對立、非善即惡的世界宣戰的作品。戴上大金鍊子和鴨舌帽的她,把自己的人生經歷和內心世界,盡數攤開。
面對幼年時的曲折記憶,她說,不想再浪費時間,聊那些悲傷和體會。
面對年少輕狂時犯下的過錯,她虛心承認,並直言人生不可能盡善盡美。至於此時此刻紛湧而至的誇耀、讚美,她也擺擺手:
「別吹了。」有太多人,喜歡看高樓倒塌、名人失勢的瞬間。
而高山低谷都經歷過的韓紅,選擇屏蔽那些攻擊和讚美,堅守本心,唱自己想唱的歌、做自己該做的事。
就像她前幾天翻唱的《只要平凡》所寫的:「沒有神的光環,你我生而平凡。」
捧成神或罵成狗,對韓紅來說,都顯得「太重了」。
這一次,她用一首新歌,親手毀掉了被神化的人設。
從今以後,大家給她面對一個平凡人時的尊重和理解,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