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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是張愛玲誕辰100周年。這個節點也讓張愛玲小說迎來影視化熱潮。
可惜的是,國產影視創作者不能錦上添花,卻習慣佛頭著糞。
許鞍華執導《第一爐香》,劉嘉玲蔣欣主演《情深緣起》。兩者都暴露當下影視創作者謎一樣的選角眼光。前者主演壯,後者主演又老又壯。
創作者們想用槽點滿滿的選角把張愛玲氣活?果真如此,這種創作思路倒也契合張愛玲的誕辰。
隨著《情深緣起》的開播,《半生緣》也成為熱門話題。比劉嘉玲太老,蔣欣太壯更值得討論的是,有人聲稱「其實張的《半生緣》也是抄來的」。
果真如此?
1.偷師《普漢先生》
2005年,內地出版一本叫《普漢先生》的外國小說。
腰封上有宣傳語:張愛玲偷師對象,美國版《半生緣》。
從創作源流看,與其說《普漢先生》是美國版《半生緣》,不如說《半生緣》是中國版《普漢先生》。
張愛玲給宋淇寫信承認,《半生緣》仿照了馬寬德創作的《普漢先生》。
《普漢先生》曾是美國的暢銷書,好萊塢曾改編成電影,內地譯名是《富家子弟的婚姻》。
從小說文本看,兩者確實有非常明顯的血緣關係。
其一,兩者都是雙城記的打法。
《普漢先生》是紐約波斯頓,《半生緣》是上海南京。
或許有人說,雙城記不能作為兩者相似的證據,很多經典小說這樣玩。狄更斯的《雙城記》有倫敦和巴黎,託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是莫斯科與彼得堡。
那咱們就看第二點:兩者都有四角戀愛關係。
普漢先生和比爾是哈佛大學好友,普漢先生是富二代,因為比爾的介紹,離開波斯頓去紐約闖蕩。
在紐約,他愛上了瑪文。後來,普漢親爹去世,無奈回家繼承家業。瑪文和他分手。就在波斯頓,普漢先生迎娶白富美凱。兩人過著看似相安無事,實則味同嚼蠟的婚姻生活。普漢先生的好友比爾也不好受,因為凱是他的心上人。
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出,普漢、比爾、瑪文、凱,分別對應的是《半生緣》中的沈世鈞、許叔恵、顧曼楨、石翠芝。
其三,相似的名句。
「我們回不去了」是凱對比爾說的話,普漢先生從未覺察到兩人的地下戀情,可見他的遲鈍。
在《半生緣》中,曼楨對世鈞說這樣的話。
兩者配方相同,味道卻不一樣。
曼楨對世鈞說「我們回不去了」,代表她原先愛情觀的幻滅。
在此之前,曼楨相信世界上有永恆不變的愛情。她給世鈞寫情意綿綿的情書。
「我要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等著你的,不管在什麼時候,不管在什麼地方,反正你知道,總有這麼個一個人。」
被祝鴻才強暴,母親見死不救,戀人結婚生子,曼楨經歷太多人生的哀樂,她才明白地久天長的愛情,需要兩個人的成全,而非一廂情願。
「當初她相信世鈞確實是愛她的,他那種愛也應當是能夠持久的,然而結果並不是」。
「我們回不去了」有一種讓人悵惘的感傷,也有一種滄海桑田式的淡然。它意味著曼楨放下了世鈞,也放過了自己。
同樣一句話,《普漢先生》版有淡淡的嘲諷和譏誚,而《半生緣》版,卻有綿長悠遠的悵惘。
同樣的配方,張愛玲做出不同的味道,可見她才華橫溢。
2.張愛玲的私人敘事
偷師《普漢先生》,張愛玲也做了大幅度的改編。《普漢先生》中,普漢是當之無愧的男主角,瑪文是配角。《半生緣》中,曼楨是第一主角,世鈞的戲份相對較少。
為了豐富曼楨的形象,張愛玲還添加了祝鴻才、曼璐、張豫瑾。
這三人都以不同程度影響了曼楨的生命。
曼璐與張豫瑾有緣無分,後來嫁給祝鴻才。祝鴻才饞曼楨的身子,為了籠絡祝鴻才,曼璐拉妹妹下水,實施借腹生子大計。曼璐死後,曼楨被母性驅使,下嫁給祝鴻才。
哈佛大學文學博士司馬新認為,曼楨被祝鴻才囚禁一事,多半是張愛玲私人化的表達。為此,司馬新對比張愛玲的《私語》與《半生緣》裡的段落,可以看出張愛玲的生活經歷對個人創作的影響。
這裡面值得討論的是,張愛玲能否解決祝鴻才對曼楨施暴的合理性。
畢竟,幕後主謀是性格本來忠厚的曼璐。但是,為了借腹生子,不能解釋她必須要拉妹妹下水。
張愛玲給出的合理答案是湊曼楨豫瑾CP,推動曼璐黑化。
曼璐結婚後,顧太太對她說,希望曼楨嫁給張豫瑾。對此,曼璐又驚又氣,母親絲毫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
豫瑾第二天結婚,顧太太希望曼楨穿著曼璐的紫色絲絨旗袍參加婚禮。
對曼璐來說,紫色絲絨旗袍是她生命中美好的象徵,那裡有她和張豫瑾兩情相悅的愛情。
張豫瑾給曼璐寫情書時,就會喚她「穿紫衣的姊姊」。
正是這件衣服稱為壓垮曼璐的最後一根稻草,徹底觸怒了曼璐。
顧太太讓曼楨穿著自己的衣服去參加自己初戀情人的婚禮。同樣是顧家的女兒,顧太太根本不在乎曼璐的感受。
妒忌吞噬了曼璐的忠厚,也吞噬了曼楨。
結語:
張愛玲偷師《普漢先生》,國產小說就多了一部優秀小說。這是高手的本領。
高手只有負責寫好小說,卻不能保證影視改編的質量。
《半生緣》的版權所有者是皇冠。皇冠出版社創始人是平鑫濤——瓊瑤的老公。
《情深緣起》的製片人是何琇瓊——瓊瑤的兒媳婦。從這裡也可以看出,為啥《情深緣起》有非常鮮明的瓊瑤味兒。
張愛玲避免狗血的劇情,《情深緣起》卻樂此不疲。
同樣是創作者,差別總是很大的。就像同樣是自編自導,有的人是爾冬陞,有的人是郭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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