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遊魂,隨風飄蕩,有時候我想駐足,看一看風景,都身不由己。
我不知道我是誰,從哪來,到哪去,沒有記憶,沒有喜怒哀樂…
風吹日曬,飛躍冰山,掠過草原…沒有冷暖,沒有飢餓…更無人問津,只因我是一絲孤魂…
有一天,風停了…
我看到了一片農田,一條小路的盡頭孤零零的有一戶人家。
院子裡,草棚子下面,一套稍有年份的木墩桌椅,很粗糙,但很別致。院子一角,有個花田,樣式不多,很清新。
邊上還有個菜園,綠油油的。院子另一角,還圈養著一些雞鴨…
恰巧風停了,我看到兩個老人…
兩個老人,相互攙扶著走出了房門。
草棚下,爐子上燒上一壺茶,兩人相視一笑,相依而坐。
待茶開了,老頭給老伴滿了一杯,說:「來,暖暖身子。」
而老伴,把茶壺端了下來,溫了一壺酒,道:「你也暖暖身子,切勿多飲。」
老頭撓撓頭,又笑著點了點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老頭問:「老伴啊,身體還好吧。前幾天你突然暈倒,可把我給嚇壞了!」
老伴笑著說:「沒事,可能就是年齡大了些吧。別太擔心了,你自己也注意下身體,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
老頭連忙打斷了老伴的話:」呸呸呸,這種話以後不許再說了!「
老伴搖搖頭,依舊笑著說:」和你這一路走來,一晃就幾十年都過去了。」
老頭說:」也沒讓你過上什麼好日子。「
老伴說:」我不知道什麼是好日子,但是這麼多年過來,我沒有挨餓受凍,沒有委屈眼淚…我很開心,很滿足。「
老頭說:」不,為了這個家,為了我和孩子,你辛苦了。「
老伴說:」你不是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嗎,叫我不要瞎操心,所以兩年前硬是要我和你搬到這裡來。唉,不過,我也許不能陪你多久了…「
老頭說:」你怎麼又說這種話,我生氣了。「
老伴自顧自的繼續說道:"也不知道,孩子們過得好不好…"
老頭皺著鼻子說:"孩子們不是經常過來看我們麼,你呀,就別操心了。孩子們呀,好著呢,孩子們都和我說了,讓我們呢,過好我們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不用擔心他們。"
老伴想了想,說:"算一算,孩子們有兩個月沒來看我們了吧。"
老頭點頭說:"嗯,好像是快有兩個月了。怎麼?又想他們了?都和你說了,孩子們都有事要忙,沒事的時候會來看望我們的。"
老伴嘴裡念念有詞:"真有點捨不得啊…"
老頭作生氣狀:"你看你,又胡說八道什麼呢"
老伴笑著說:"看看你,永遠都這樣,孩子脾性。真擔心你以後怎麼照顧自己。"
老頭嘿嘿的笑了,說:」不許瞎說,你放心丟下我一個人不管啊,我們的日子還長著呢…「
說完,老頭眼光閃爍。
其實早在兩年前,老伴暈倒過一次,那時候郎中就說,老伴得了不治之症,命不久矣。
於是老頭才找來兩個孩子商量了一下,才帶著老伴搬來了這裡,安度晚年…
因為這裡,是他們相識的地方,也是他們相戀定情的地方。
那一年,他們都是7.8歲的小孩子,一個小男孩坐在農田邊上哭,因為他的一隻鞋子不見了。這時候過來一個小女孩,摸著小男孩的頭,安慰他,幫著他一起找鞋子,雖然最後那隻鞋子還是沒找到,但是他們相識了。說起來真的是青梅竹馬,也是這次相識,成就了他們這一世的姻緣。
接下來的幾天,天氣出奇的好,他們每天相互攙扶著種種花,照顧菜園子,喂喂雞…
時常一起賞月,時常還會打鬧…
滿滿的幸福與知足。
然而,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老頭的老伴走了…
而我也走了,因為風,帶走了我。
我不知道那個老頭接下來的生活會怎樣,是回去與兒孫相伴,還是留下來照顧他和老伴的院子,也許會跟著他的老伴一同離去…
這一切我都無從知曉了…
其實老伴早已經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才會放下對兒女子孫的疼愛,離開兒女身邊,陪著老頭來到這個地方,一起度過這餘生的二人世界…因為,真的很久沒有和老頭有過,真正只屬於他們自己兩個人的日子了。
所以,餘生,我想好好的陪著你。
覓得佳人銘刻骨,
數十年華不相負,
不求歸時來時路,
只求來世同輪渡。
【文丨茶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