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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綠流
這部電影在全球內第一個上映的國家,是柬埔寨,那一天,國王出席了首映式,接見了導演安吉麗娜朱莉。在這部電影故事發生的那個時代,國王的家族生活在軟禁和監控之下,很多親屬遭受了虐待直至喪生,包括時任國王西哈努克的五個兒子十四個孫子。
不過這部電影講的並不是什麼王室相殘的血淚史,不是王室的故事。整個王室在片中只有一個鏡頭,一閃而過,那是西哈努克親王在電視節目裡提到「戰爭來到柬埔寨」。那是1970年的錄像,受美國支持的柬埔寨首相朗諾將軍趁西哈努克出國訪問期間發動政變,於是西哈努克親王滯留在中國,開啟了流亡。政變次日,朗諾就批准美軍出動龐大的B-52機群「地毯式」轟炸柬埔寨和越南接壤處的「胡志明小道」,(通過這條小路,北越軍隊可以把部隊直接從河內通過這樣的境外路線,直接把大批部隊運到南方的胡志明市,突然出現在南越的腹地。)雖然尼克森接著在電視節目裡申明這不是侵略柬埔寨,但不可避免地,柬埔寨全境都捲入了戰火,無數無辜平民死於美軍空襲。
在影片的開篇有幾段真實的歷史紀錄片,由於年代久遠、戰火和紅色高棉政權的封閉性,當時的影像資料留下得不多。我們可以看到,國家在六十年代是多麼地自由自在和欣欣向榮,他們有迪斯科和搖滾樂,有比基尼和口香糖,在美國最流行的歌在這兒也流行著。在一部紀錄片《別以為我忘了》中對此有詳細記錄,本片也採用了其中的一些片段。
之後的歷史愈發複雜和詰詭,在電影裡都有所體現,不過還是來系統看一下來龍去脈,這樣對於劇情可以更多些了解:
政變發生後不久,西哈努克親王在北京宣布成立柬埔寨民族統一陣線並任主席,和國內的柬埔寨民主黨(紅色高棉)合作,與朗諾作戰,並於1974年4月17日取得全面勝利。1975年,紅色高棉佔領柬埔寨全境,不久西哈努克親王回國,不過國家的控制權一直在紅色高棉領導人波爾布特、喬森潘等人手上
勝利並不意味著戰爭的結束,紅色高棉聲稱美國飛機馬上要來轟炸,將首都金邊200萬人趕出家門,只攜帶隨身物品,步行逃往農村。到了農村之後,他們有宣稱城市是資本主義的醜惡象徵,城裡隱藏著大量階級敵人,要建設理想社會,就必須消滅城市。至少有兩三萬人死於疏散途中,金邊成為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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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宣布要建立一個理想的農業社會,取消貨幣和市場,實行按需分配和全民供給制。男女老少集體勞動,在公共食堂集體就餐。禁止私人擁有財產,取消家庭,甚至婚姻也由組織安排,婚後夫婦要分開居住。禁止人們從事宗教活動,勒令僧侶還俗。紅色高棉視知識為罪惡,不設正規學校,禁用書籍和印刷品。只唱革命歌,跳革命舞,取締傳統歌舞戲劇,嚴禁西方文化傳播。人們不能自由流動。全國沒有郵政電信,也沒有醫院。紅色高棉把人分為「舊人」和「新人」。「舊人」是攻克金邊前已在解放區的人口,主要是農民。「新人」則是舊政權的軍政人員、知識分子、僧侶、技術工人、商人、城市居民等,他們處在「舊人」的監督和管制下,食不果腹地從事超強度的體力勞動,餓死、累死和被隨意處死者不計其數。】
1976年4月西哈努克被迫退休,隨後遭到軟禁。他的子女親屬十幾人作為「新人」下放勞動。
影片是一個普通柬埔寨女孩兒對那段歷史的回憶。她父親是朗諾政府的一名軍官,但他更是一名慈愛的父親和有擔當的一家之主,在全家被趕離城市之後,他教會全家人如何保護自己,冒著生命危險為孩子們弄來吃的,但最終沒能逃脫被殺害的厄運。在父親死亡之後,母親和兄弟姐妹相繼失散、死亡。女孩走上逃亡之路。很多年以後,她輾轉到了美國,寫下這部電影的原著《他們先殺了我父親--一個柬埔寨女兒的回憶》。這本書尚沒有中文譯本,作者的名字叫loung ung。
安吉麗娜朱莉選擇這個題材,可能是出於她個人對此的興趣,關注那些生活在惡劣生存環境下的人們。她收養的三個孩子,麥多克斯(Maddox)、帕克斯(Pax)和扎哈拉(Zahara),分別來自柬埔寨、越南、衣索比亞。在她之前,將這個題材講得最好的是經歷過這一切後逃到難民營又輾轉到歐美的潘禮德導演。論影片的深度和真實性,潘禮德至今仍是排第一。而朱莉這一部電影則提供了一個不同的角度——兒童視角。
西方人拍外國的慘案,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西方視角,總要安排一個西方人幫助當地人脫離苦海。這或許在歷史上真有其事,但也不過是個案,要是所有的災難電影都這麼拍,也就成了西方的抗日神劇了。受難國的普通人,在災難中要麼死傷,要麼災後創傷,還有很多貧瘠地方的人更本就不識字,他們作為災難的親歷者,卻反而失去了闡述那段歷史的話語權。
一切歷史都是老百姓的血淚史。
1976年夏,波爾布特展開黨內大清洗,到1978年底,曾經的同志也被「清洗」上萬人。同時,柬埔寨至少有100萬人非正常死亡。
1978年12月25日,越南10萬「志願軍」兵分七路入侵柬埔寨,向紅色高棉開戰。(在當時,被很多柬埔寨的受難人民看作是救星,影片中的小女孩也是在越南對紅色高棉的戰爭中獲救的。)
1979年1月7日越軍佔領了柬首都金邊。
1981年12月紅色高棉宣布自動解散。
1982年6月,紅色高棉、西哈努克和宋雙三方決定成立民柬聯合政府。西哈努克任主席,喬森潘任副主席兼國民軍總司令,宋雙任總理。團結抗越。
1989年9月越南從柬埔寨撤軍。
1991年10月23日,柬埔寨幾派掌權者在聯合國監督下進行大選,組成新政府。但紅色高棉拒絕與聯合國合作,抵制大選。
1993年5月,除紅色高棉外的其他19個政黨都參加大選。大選後柬組成王國政府,奉辛比克黨和人民黨達成妥協聯合執政,拉那烈任第一首相,洪森為第二首相。
1994年7月7日,柬議會宣布紅色高棉為非法組織,其武裝逃散至全國各地,不時發起戰爭。
1998年4月,波爾布特去世後,最後的幾個紅色高棉將領投誠。
在紅色高棉完全掌權的三年零八個月裡,估計有300萬人死於饑荒、勞役、疾病或迫害……
世界上有這麼多人生活在貧困、戰火、恐懼之中,還有更多人死於這一切。一部電影、一本書並不能改變這個世界,但至少可以讓世界聽到他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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