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不易：樸素的動人

文/愛柚子的鹿

最近一次聽毛不易的歌是在《舞蹈風暴》中，舞蹈演員胡沈員用毛不易的《一葷一素》改編了一支舞。跳得何炅紅了眼眶，候場的演員放聲大哭。

胡沈員 當代舞《兒時》

主持人何炅

候場舞蹈演員

有時候，眼淚可以作假，但是感動不會。有些東西永遠是共通的，比如每個人心底對母親的眷戀。

《一葷一素》的歌詞寫得很清淡、也很簡單。

在真人秀節目《奇遇人生》中，毛不易談到過這首歌的創作故事。當時毛不易媽媽得了癌症，已經擴散了，家人把毛不易叫了回來。

媽媽看到他的第一句話是：為什麼把他叫回來？我兒子每頓飯要吃一個葷菜一個素菜，我現在在床上躺著，誰來照顧他。

當時媽媽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到肺裡，擴散到食道，她已經吃不下東西。一吃就吐，可是她還是吃了吐，吐了吃，因為她不放心就這樣死去，兒子還沒有結婚……

母親最後的歲月，被毛不易寫進了這首歌裡。明明刻骨銘心，卻又這麼溫暖、輕巧、感人。

很久之後，毛不易不小心說到，媽媽有一個微信號，他還是會往媽媽的微信上發消息。

阿雅問他，你現在還發嗎？

他停頓了一下，說，對！因為我總覺得她有一定的法力，她可以幫助我一些事情。

這好像是每個成年人的痴夢——遇到過不去的事，就想縮回媽媽的羽翼下躲一躲，像小時候那樣，等她替我們解決所有的問題，我們再繼續前進。

後來我們來長大了，明白媽媽不是萬能的，我們可能因此憤怒過、失望過。但卻在重重的失去後，再次心存奢望。

這樣的心事沒有人會說，但毛不易就這樣笑著說出來，聽得人一臉淚。

有時候，我就在想：毛不易憑什麼紅？

他看起來糯糯的，反應也不是特別快，不高、不瘦、不帥。作為一個唱歌的人，牙齒都生得不是很齊。他這樣的人，怎麼會有能量在選秀節目中殺出重圍，拿到冠軍的呢？

後來，我特地去把《明日之子》裡，毛不易所有的片段都翻出來看。就為了看看他到底有何不同。

《明日之子》選秀成員

《明日之子》裡毛不易的出場，毫不驚豔，反而像個小丑。

海選的時候他出場兩次，耳麥都發不出聲音。第三次，終於能發出聲音了，他自我介紹說，大家好，我是業餘巨星毛毛，毛不易。

一身休閒的黑色，胖乎乎的身材，黑框眼鏡有點萌，也讓目光稍顯呆滯，看起來就像個路人。

難怪張大大一看他走出來，就笑著調侃真的蠻業餘的。

也就是說，毛不易從一開始，就跟其他選手不一樣。他沒什麼舞臺感，也不知道如何抓住評審的目光，對於唱歌成名這種事，他表現得很業餘。

而且，他還表現出特別不擅長聊天、不擅長和別人打交道的天賦。

一上來，蘇運瑩很熱情跟他打招呼。

他「哎呀」一躲，張大大問他怎麼了，他說，活明星。

瞬、間、冷、場！

過了幾十秒，薛之謙才冷冷地問，你見過死明星嗎？

毛不易誠懇地回答：也是沒有這個機會。

直接把天聊死！

隨後三個選拔人發現他身上有白酒味，一問才發現，他上臺之前喝掉了一整瓶。想像一下如果你是個面試官，這位選手到此為止已經為你展現了第一眼緣不佳、情商低、內心沒自信三個大缺點，你還能對他有多少期待？

但，毛不易居然還有么蛾子！

才藝表演環節正式開始，毛不易坐下來彈吉他，剛唱了一句，蹦，吉他弦直接斷掉。

第四點，準備不充分！

到這裡，三個評委的臉上已經沒有笑容了，基本就是禮貌性地讓他表演，走個流程可以讓他滾蛋了。

然而當他張口開唱的時候，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毛不易選擇了一首自己的原創作品《如果有一天我變得很有錢》。

如果有一天我變得很有錢

我的第一選擇不是去環遊世界

躺在世界上最大最軟的沙發裡

吃了就睡醒了再吃先過一年

如果有一天我變得很有錢

就可以把所有人都留在我身邊

每天快快樂樂吃吃喝喝聊聊天

不用擔心關於明天或離別

前半段是嘻嘻哈哈的小心思，大家就聽個樂。

但聽到第二段：

如果有一天我變得很有錢

我會買下所有難得一見的笑臉

讓所有可憐的孩子不再膽怯

所有邪惡的人不再掌握話語權

薛之謙臉上嬉笑的表情，漸漸變成了認真！

隨後毛不易順利拿到了晉級的資格。

這便是毛不易的厲害之處，他一開始讓人覺得是嘻嘻哈哈的，無害的，好親近的。可等你真正放鬆的時候，他卻猛地戳一下你的心。

蘇運瑩聽後點評

而真正讓毛不易大火的是他的《消愁》。比賽還沒比結束，他的歌已經點擊過千萬，蟬聯 QQ音樂榜榜首，傳唱全網。

正是《消愁》讓大家看到，在這個看似笨笨的年輕的人外表下面，有一種洞察的力量。

他遠不是初期表現出來的那種滑稽、淺薄。他有一種鈍鈍的敏銳，一種近乎天然的本能，這是一種柔和的，卻能洞穿人心的力量。

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它是那麼朗朗上口，卻又不是口水歌，它讓每個人都覺得是在講自己，文藝青年看到風騷，浪蕩子看到寂寞如潮。

還是薛之謙總結到位，他說毛不易是個怪咖，他跟這個圈子裡的人都不一樣，雖然不一樣，但是他又很有道理！

2018年，毛不易發了一張專輯，收錄了他在比賽中唱過的大部分原創歌曲，專輯名為《平凡的一天》。由李健擔任製作總監。

毛不易在創作手記中寫道：「當下生活節奏之快，歌中曾經無比平凡的一天反而越發遙不可及，平凡的一天也是完美的一天，希望這首歌能讓每一個忙於生活的人，發現平凡中的幸福。」

在這張專輯裡，他寫母親:

寫簡單的生活：

寫時光變遷，物是人非：

寫孤獨的人與世界和解：

在他的專輯下面，有個點讚特別高的網友是這麼說的：

有些歌幫助人的方法是灌雞湯，而毛不易的歌在說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別害怕。

其實，大家都一樣。

失去媽媽的庇護會恐慌，

總有時候會覺得與世界格格不入，

會孤獨，會想家，會懷念小時候，會幻想有烏託邦。

會脆弱，會懷疑全世界都等著我敗下陣來，看我笑話。

只是這些東西，是每個人心裏面的窗戶紙。只能舔傷，不能觀望。

而能這樣，簡簡單單笑著說出來的，卻只有毛不易。

說話最笨的毛不易，開口一唱，卻是最準確的表達。

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

我們現在形容一個人會說話，擅長自我表達，經常會用一個詞，叫做「情商高」！這個人滴水不漏，這個人八面玲瓏，說話做事好手段。

可很多時候，「情商高」其實更像一種保護色，一種生存必備的技能，而不是說這個人真的能夠完整、透徹地表達自我。有時候情商越高的人，反而越會壓縮自我的感受。就像何炅，會因為一支舞蹈，忽然就哭翻。

生活讓我們「情商高」，但我們偶爾也會想聽「心裡話」。

就像我們現在，不管是音樂、舞蹈、電影，包括現在我所寫的文字，都已經經過太多技術層面的進化。我們積累了太多經驗，我們在創作的時候，技巧越來越純熟，花樣越來越多，所以要做一個好的、漂亮的作品其實並不難。

然而要做一個真的、能自我表達的作品，卻並不容易！

「美」的喧囂，淹沒了「真」的樸素。

而毛不易帶來的，恰恰就是這種樸素的表達。

一個缺錢的年輕人想發財，他說「如果有一天我變得很有錢」；一個孤獨的人幻想被全世界需要，他說「巨星啊巨星我們愛你，少了你生活就不能繼續」；一個失去媽媽孩子的痴心妄想，他說「一定是你來時太小心，知道我睡得輕」；一個碌碌無為的人，無奈的自嘲，他說「像我這樣優秀的人，本該燦爛過一生。怎麼二十多年到頭來，還在人海裡浮沉」……

媽媽、小時候、想念、友情、愛與肯定，這些都是每個人都需要的，最簡單的東西。但我們常常會把他們裝扮得很複雜。

毛不易的成功，在於他總是很簡單，就說清楚什麼才是我們真正想要的。

毛不易的人和歌，都有一種樸素的味道。他好像不怎麼修飾，也不怎麼精緻，可是就是能一下子入到人心。

毛不易，好像一個意外，他闖進來，告訴我們，你去看看那樸素的人間煙火，那小房子、老街老路，去看那等你的媽媽，那些被你忘在身後的東西，樸素卻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