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第一爐香》預告,馬思純又被嘲上風口浪尖。
她為什麼不適合演葛薇龍呢?
胖?
五官「鈍」?
甚至《七月與安生》後再無演技?
最近看了很多人這樣解讀她,難免替她抱屈。
因為這些分析,不全對。
01
很多人問:馬思純到底什麼了?
會這麼問,潛臺詞無非是可惜她的高開低走。
7歲演首部電影《三個人的冬天》,12歲演首部電視劇《大宅門》。
因為小姨蔣雯麗,她早早有了別人可望不可及的機會。
當人們質疑她靠關係時,她又適時拿下金馬獎力證演技——
《七月與安生》。
那場和周冬雨在浴室為了同一個男人翻臉的戲,很多人已經做了非常細緻的分析,我就不展開講了。
但很多人認為那是馬思純到目前為止的演技巔峰。
肉叔卻覺得不然。
馬思純能演好的,不止它。
她的外形——
天生骨架大、五官圓潤鈍感、眼神明亮。
健康、積極、能量足。
只要演一些正向的角色,都很契合。
不僅是《七月與安生》中總是聽從爸媽安排的乖乖女七月,還有《橙紅年代》中的臥底警察胡蓉;《加油,你是最棒的》胖胖的接地氣、樂觀向上的福子。
就拿福子來說。
她吃東西時,圓眼睛都閃動著難以掩蓋的幸福光芒,你忍不住會覺得肉鼓鼓的臉和眉眼本身就會演戲不是?
確實,圓眼、圓角鼻子,厚嘴唇,臉上全是溫潤的線條。
所以笑起來,嘴唇微微上翹,露出明顯的兩顆門牙,再配上兩個酒窩,一下有了卡通人物才有的親近感。
你看她演福子嚮往好看衣服時的神情……
和鄧倫的毒舌能很自然地就碰出喜劇效果。
你會覺得像海綿寶寶的兩顆招牌門牙都超有戲。
可這些外形特徵,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她。
當飾演個性鮮明的尖銳角色,她的外形變成了阻力。
02
可她偏偏愛演叛逆少女。
《左耳》中在酒吧賣唱為生的失學少女黎吧啦,《風中有朵雨做的雲》中在畸形家庭長大的叛逆少女小諾,還有《第一爐香》中寄人籬下被姑媽誘拐最後慘遭拋棄的失足少女……
先說嘲笑她最嚴重的:胖。
馬思純確實是易胖體質,曾經為了減肥,她不吃飯拿藿香正氣水續命。
奈何胖瘦能努力,骨架大卻是天生的。
減肥成果就是《左耳》中讓她獲得金馬女配提名的黎吧啦一角。
可當她和楊洋對戲時,不像通靈高中生,反倒生出一種姐弟一般的體型差異。
這種對比,在和骨架小的女主陳都靈放一起時,更為明顯。
注意這張圖,即使馬思純離鏡頭更遠,她看上去無論是頭還是身體,都比前頭的陳都靈要大上一個碼。
所以說,天生骨架大的馬思純再努力減肥,在個個纖瘦的娛樂圈,還是實虧。
再來,臉型圓潤,五官&34;。
這種親近感放在某些角色身上,格外違和。
還是《左耳》中的黎吧啦。
一個在酒吧賣唱為生的失學少女,每天和各色人等鬥智鬥勇,有天在學校看上一個血性男兒,更加血性地喜歡上他。
還勇猛到在他牽著女朋友往後走時,躲過所有人的眼睛,暗中給他遞紙條,留電話。
就這,早早混社會,智勇雙全的姑娘,什麼場面沒見過,卻在得到男孩回應後,背靠在牆上笑起來。
這笑容熟不熟?
再來,和男人談判、博弈時,又笑了……
這笑容熟不熟?
是的,這熟悉的燦爛笑容,讓你一下從叛逆少女黎吧啦的形象中抽離出來,看到了常露憨態的馬思純本人——
一秒破功。
這種外形的「圓」有時候並不討巧。
可只要改變一下這些圓潤的面部線條,她整個人立刻就會變得不一樣。
還是這部片,黎吧啦在臺上被人砸酒瓶後到廁所卸假睫毛,她嗦著兩腮,臉部曲線往裡面凹,稜角凸顯了出來。
眼皮垂著,向下耷拉,剛好也掩蓋住了她的圓眼。
整個人一下有了叛逆少女的頹廢感。
再有,阻止馬思純演陰暗面人物的外形,還包括她的眼睛。
馬思純的眼睛乾淨、透亮。
和秦昊在《我就是演員之巔峰對決》(下面簡稱《演員》)中演《半生緣》,鏡頭遠遠從秦昊背後拍她,她的眼睛都能跨過距離,在鏡頭下閃光。
這樣的眼神光,讓她自帶明媚,也非常抓人眼球,觀眾容易對她產生憐憫,與她共鳴。
《風中有朵雨做的雲》。
31歲的馬思純演未成年少女,她大大圓圓的眼睛演出了少女感。
可她演得還不夠好,在這部片中存在感並不強。
作為從小在畸形家庭長大的女孩,她少了小諾的暗黑和墮落感。
即使她帶著奪人眼球的粉紅假髮,可當她不知所以、火速喜歡上調查爸爸死亡原因的警察,她坐在燈火璀璨的街頭,眼睛裡還是少了——
墮落、失望、迷茫和虛張聲勢下的桀驁不馴。
可她沒有。她的眼睛太乾淨,只是簡單放空,你嘗不出更複雜的人物內心。
但是不是外形鈍感的演員都演不好尖銳的角色?
02
不是。
就說同個劇組,同樣臉部線條圓潤,眼圓嘴唇厚的陳妍希。
以扮演清純校花走紅的陳妍希,演一個情婦。
有場戲,她拿著合同去求已是拆遷辦主任的唐奕傑。
唐奕傑裝醉,嘴上拒絕,手卻扯上裙子,摸上大腿。她嗲嗲地賠笑,眼睛彎成月牙,邊哄邊拒絕。
但唐奕傑還是惱了,捅出了她當過坐檯小姐的痛處。惱羞成怒,連阿雲立刻變臉。豎目橫眉,開始反過來威脅唐奕傑。
聲音還是嗲的,但少了軟綿綿的示弱,多了兇狠的示威。
而出彩的是,嗲嗲的聲音反倒增添了媚態,加強了那股風塵氣息,仿佛敗壞的出身,早就印在了骨子裡。
無論是嬌嗔還是真怒,她都無法改變「嗲嗲的」聲音。就像無論貧窮還是富有,她始終是個替代品,多出了一絲諷刺。
從少女感到風塵氣,她改變得很徹底。
作為情婦被人當棋子後拋棄,她也有幾秒放空。
沒有多餘的小動作,反而凸顯哀莫大於心死的絕望。
同樣是外形線條圓潤,她怎麼顛覆的?
用「神」吊醒「形」。
馬思純和陳妍希都同樣演在酒吧賣唱的風塵女子。
馬思純為了凸顯妖嬈,加個意味明顯的動作。
俯身、翹臀。
甚至鏡頭還特寫了她揉動胸前的動作。
可你能感受到的浪蕩感還是少,因為太刻意。
而陳妍希的連阿雲呢?
你看她的眼神,眯著飄向遠處,還帶著挑逗。
再看她的手。
微微扶著話筒,甚至指尖都在輕輕撩動。
她用細節營造出氛圍感,讓你看一眼就能感受到。
對比之下,你會發現,困住馬思純的,不僅僅是外形。
03
更是內裡。
馬思純良好的家庭環境給了她很好的成長條件,也為她成名寫下了無法忽視的一筆。
可得益的另一面,是她也因此被困住了。
很多人覺得馬思純性格上和外形一致,是一種出生幸福家庭養出來的鈍感。
其實不準確。
與其說那是鈍感,不如說是她擰巴狀態下,在面臨很多選擇時「總在糾結、總在僵持」的狀態。
一方面,她需要成為一個順從的好孩子。
所以乍一眼看上去,她老實、甚至帶些討好。
前陣子在《脫口秀大會》當觀眾,素顏的她被李誕cue到時,笑得無比乖巧。
這種笑容在馬思純臉上太常出現了——
即使她並不開心。
她覺得:
如果你讓我不和大家交流,不去笑得很開心。
我自己會覺得不舒服。
她曾被問及和周冬雨分別欣賞彼此什麼?
她說羨慕周冬雨做自己。
周冬雨羨慕她——
規矩。
這詞一出來,她笑得從椅子上大角度往後彈。
在她看來,「規矩」是一件可笑的事。
在她看來,「規矩」並不值得羨慕。
她曾開玩笑說,「家教很嚴」,然後又是那個熟悉的動作:
笑。
多嚴呢?
馬思純的媽媽,是蔣雯麗的姐姐兼經紀人蔣雯娟。
蔣雯娟為蔣雯麗做規劃、挑劇本、應對媒體,是很有主見的女性。
所以高考之前,已經積累了一些演戲經驗的馬思純報考了北電導演系,沒成。
她也給了馬思純建議:
報考中國傳媒大學的播音系。
原因是相較於演員,主持人更穩定,不用跑來跑去。
「很乖」的馬思純聽了,果然考上了。
可後來馬思純還是擰不過自己的想法——
追尋小姨的腳步:當演員。
是的,她在順從了別人的意見讀了4年大學,最終還是選擇了遵循自己的想法。
這也就是她的另一面:
倔。
而且這種倔強,還不是明著來,而是暗自較勁。
一個例子。
《演員》中她演《李米的猜想》中的李米,戲畢,她還在不能自控地哭泣。
主持人李立群老師問:
馬思純你談過戀愛嗎?
馬思純哭得更兇更委屈:
我談過!
那時,正值和歐豪分手沒多久。
就這兩個詞就已經帶著倔強往嘴邊蹦。
接著她又借戲抒情:
小時候歌裡都是騙人的。
現實為什麼那麼殘忍、那麼殘酷。
李立群又說:
那是個很奇怪的戀愛吧?為什麼(結束了)會讓你那麼深陷?
—因為它美好,所以很可惜。
這時,她雖然笑著回答,但下顎上揚——
她在力證。
這種力證「愛很值得」,甚至已經到了將就的地步。
到當主持人問她愛人標準時說:
愛我就可以了。
相愛本身就已經很不容易了,還要什麼呢,對吧?
這種不逆著別人,卻暗搓搓不服的勁兒,也延伸到了她的選角。
她明明現階段還不適合演一些過於頹廢、惡毒等負面纏身的角色。
可她就是喜歡。
還是在《演員》舞臺,她力挺自己選角:
「有人質疑我……
但是我覺得我就是要嘗試各種各樣的角色。
所以不管別人怎麼說,無論是誰也好,我覺得我都願意去嘗試。
哪怕我演得不好,我可以再努力嘛。」
這話的邏輯和前面「反擊」李立群的邏輯是不是很一致。
看似沒有反擊,甚至在虛心受教的假象。
實則都是以退為進——
後退到自己的標準裡,給自己設立一個保護圈:
「我覺得相愛就行,我覺得角色我喜歡就行。」
可。
愛是私人的,它的標準可以是個人的。
可角色被創造出來,本身就是為了被看見的。
被多少人認可,一定是角色是否成功的標準之一。
04
況且,馬思純是一個情緒為先的演員。
演員誕生的舞臺,很多次表演結束了,她還是忍不住沉浸在角色中痛苦。
和秦昊對戲《半生緣》,秦昊建議先把走位定好的時候,馬思純一心只想回房間各自琢磨角色。
她解釋:
我不是那種方法派的演員,可能體驗一兩次,情緒就會被耗盡。
情緒為先本身是件中性的事。
用得好,表演會很靈。
比如半生緣結尾,她側目看著物是人非的昔日戀人,眼中有無奈傷感和惋惜,還有一份對自己、對對方、對這段感情的心疼。
片刻,你就能和她感同身受。
可當不能真正客觀理解角色,只靠感情猜想時,表演也容易只剩下情緒。
空洞便隨之而來。
《風中有朵雲做的雨》她歇斯底裡的哭喊,觀眾卻無動於衷,還比不上婁燁瘋狂晃動的鏡頭來得有感染力。
那馬思純能不能演好取決於什麼?
取決於她是不是能親身體會。
外表乖巧內心叛逆的七月是她本身經歷的化身,她能演好。
甚至《少年的你》被校園霸凌的李念,她看見角色的瞬間也比周冬雨有更深刻的理解。
就排球場被砸球那場戲。
大大咧咧的周冬雨說:
要我肯定回頭看啊,不然我怎麼知道是誰砸我?
她是心態正常的人遭受不公後「還回去」的本能反應。
但曾親身經歷校園霸凌的馬思純說:
肯定不會第一時間轉過去,因為……害怕。
先在原地愣住,感受滿腦子想的不是復仇,只想儘快離開那裡。
看,只要她經歷過的,她能放大當中情緒,準確捕捉好人物動機。
可當她演和她原本生活差距大的角色,她就顯現出巨大的違和感。
可她為什麼總愛挑一些「傷痛感」深刻的角色呢?
她曾感慨她演的黎吧啦:
「她那樣熱烈,那樣叛逆。
演她的時候我覺得很爽。
可以彌補我遺失的青春期。」
看出來了,她陷入選角怪圈,因為這也是她反抗「乖巧」青春的一部分。
可這種以擰巴的「倔」吃力不討好。
一頓折騰下來,大眾難免就會對馬思純的戲失去期待。
《演員》馬思純演《半生緣》,姜思達問:
「怎麼就和張愛玲槓上了?」
面對這麼直接的提問,馬思純捂嘴笑。
還是那個熟悉的笑臉。
但這次,她背過身去了——
措手不及。
在《中餐廳》,趙薇和周冬雨探討演戲。
趙薇說:
「覺得自己演戲還沒演夠。
但投入角色是一個非常損耗身心的事。
又不捨得自己長期處於這種狀態。」
可馬思純為了角色,她願意忘我地投入。
為了《演員》這種綜藝節目上的片段式表演,她連哭三場。
大悲大喜傷身體。
可她願意全身心投入,挺難得。
所以,與其暗搓搓對抗這個世界。
不如潛心修煉演技,當不需要親身經歷也能和角色同悲同喜時,她的「神似」會蓋過「形似」的局限——
大眾不會再問「馬思純怎麼了?」。
她也不用再擰巴。
一手好牌才不算浪費。
編輯:意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