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 | 晨夕
來源 | 砍柴文苑
2004年,被稱為歌壇「神仙打架」的一年。
那一年,周杰倫發行了《七裡香》、五月天發行了《海闊天空》、林俊傑發行了《江南》、王力宏也搶在年末發行了《心中的日月》。
即便現在回想起2004,依舊十分懷念。
眾多神仙帶著各自的神曲相繼登場,締造了華語樂壇的「春秋時代」。
就在他們互相廝殺時,刀郎帶著《2002年的第一場雪》橫空出世。
在無宣傳的情況下,這首不同於流行音樂的歌曲,猶如一陣龍捲風,迅速席捲大江南北,成為當年街頭巷尾播放量最高的神曲。
與此同時,他也讓全國歌迷認識了一個來自西域的聲音。
刀郎的歌聲散發著北國男子的氣概,給人一種強烈的震撼感,高亢的歌聲背後,也讓人們對這位「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歌者,充滿了好奇。
與娛樂圈若即若離的關係,更是給刀郎平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直到現在,江湖已換了一番模樣,但依然有人會忍不住問一句:
「這些年,刀郎去哪兒了?」
許多人初聞「刀郎」,都以為他是新疆人,但其實,他是土生土長的內地人,家鄉是四川省內江市。
刀郎原名叫羅林,因父母都是文工團裡的職工,他的整個童年時代都是在文工團度過的,要麼擺弄各種樂器,要麼幫作曲的表哥抄抄曲子。
也是在文工團「玩耍」的日子裡,刀郎漸漸迷戀上了音樂,展現出了過人的天賦,在無人指導的情況下,他可以左手彈著旋律,右手不自覺地配上琶音。
表哥發現了刀郎身上的音樂天賦,就對刀郎的父親說:
「四舅,羅林有天賦,不學可惜了。」
於是,父母省吃儉用花300塊錢給刀郎買了一架電子琴,從此,刀郎就沉浸在黑白按鍵的世界裡不能自拔,有時可以從日出坐到黃昏。
兒時的刀郎,是一個性格內向的孩子,他活得有些壓抑,唯有在音樂的世界裡,才會找到情緒的發洩口。
刀郎之所以活得如此壓抑,和長他五歲的哥哥有關。
因父母常年在演出,照顧刀郎的重任就交到了哥哥身上,都說「長兄如父」,刀郎的哥哥確實將他照顧的很好,但這種照顧卻摻雜著「打罵」。
用刀郎的話說:
「他很講義氣,但也很耿直,我跟他說話一般不會超過三句,超過三句我就要受傷。」
那是刀郎最孤獨的歲月,父母不在身邊,哥哥又很暴力,他就像一隻孤雁,沒有保護傘,沒有玩伴,一個人怯生生地走腳下的路。
到了初中,沉默的刀郎開始和現實對抗,學會惹是生非。
有一次,他竟然惹怒了地痞流氓,為了少受點傷,他只能一路飛奔到家向哥哥求助。
哥哥帶著人將對方打到求饒,刀郎還來不及拍手叫好,哥哥轉頭又將他教訓一頓,嘴裡念著:
「叫你惹事兒,我讓你知道一下厲害!」
哥哥的拳頭像雨點一樣,噼裡啪啦地落在刀郎的身上,雖然很痛,但他咬著牙不發聲,可心裡卻對哥哥開始有了怨恨。
叛逆期的刀郎恨了哥哥十多年,甚至在一次慘烈的爭鬥後 ,還跪在地上祈求老天:「 讓哥哥死去吧!」
原本只是小孩子的一種發洩方式,竟一語成讖。
刀郎15歲那年,哥哥交了一位女朋友。刀郎從別人口中得知,女孩曾談過其他男朋友,他覺得自己「報復」的機會來了。
那日,在外混了一天的刀郎,回到家後看著沉浸在熱戀中的哥哥,隨口扔出一句 「綠帽子」。
下一秒兄弟倆就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戰鬥,母親心疼小的,就罵了哥哥,刀郎滿心歡喜地想:「總算贏了一次。」
盛怒之下的哥哥選擇了離家出走 ,不曾想這一走就是「永別」,因為離家不到一個星期,哥哥就出車禍去世了。
哥哥走時,沒有帶鑰匙,悲傷過度的母親總是叮囑刀郎:「不要關門,你哥哥沒有帶鑰匙。」
一個永遠回不來的人,一扇永遠關不上的門,成了刀郎心中最深的痛,哪怕20年後,只要回想起哥哥,他依然覺得胸口發緊,他說:
「只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好好對他。」
雖然哥哥的離去,只是一場意外,但刀郎卻覺得自己是兇手,多年以後的某個黃昏,他為哥哥寫了一首《流浪的小孩》。
年少中的某年一天瞬間,曾感覺到熟悉,好似恍惚在夢中早已,看見過的情形,感覺你真的好親切,真的好捨不得,這樣的愛牽引著我…
哥哥去世後,刀郎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他的生命蒼白如紙,除了音樂,別無其他。
那段時間,他經常偷偷跑去文工團,敲打著各種樂器,也只有在這裡 ,沉默的刀郎才會徹底地釋放自己。
八十年代的時候,港臺音樂開始在內地流行,讓刀郎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曲風,也讓他有了更遠大的音樂夢想。
他決定離家出走,去追求自己的音樂世界,臨行前他給父母留下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我走了,去追尋我的音樂夢想了,你們都別找我了。」
那一年,刀郎十六歲,開始了自己的流浪人生。
他在離家三十公裡的歌舞廳做服務生,掙點生活費的同時,還可以學點音樂知識。
在歌舞廳搖曳的燈光和震耳的音樂聲中,刀郎仿佛看到了夢想靠近了現實。
刀郎是一個拼命往前衝的人,在無畏無懼的年紀,他一直想用音樂救贖人生。
當了一陣服務生後,他說服歌廳主唱廖健,組建了樂隊「手術刀」。刀郎希望自己可以像羅大佑一樣,用音樂解刨社會。
但結果讓他失望了,非但沒有成為羅大佑,反而連生存都成了問題,折騰了一年,樂隊月收入依然停留在不過千的水平。
看著弟兄們疲憊的神態,刀郎忍痛宣布說:
「做音樂沒前途,咱們還是各奔東西吧!」
樂隊解散後,廖健轉行成了諧星,舞臺上的他穿著西裝,說著時下流行的段子,雖然搞笑,但落在刀郎眼裡的,全是悲涼。
刀郎沒有向現實屈服,他覺得這輩子除了音樂,他做什麼都不會快樂,他的執著像極了年輕時的你我,哪怕夢想被撕的粉碎,也想一條道走到黑。
轉眼間,刀郎離家已整整四年,生活一直處於顛沛流離的狀態,他很用力地生活,但生活卻毫無回應。
唯一的差別是,在顛沛流離中,他結婚了。
在歌廳的時候,刀郎認識了一位離異的舞蹈演員,在荷爾蒙旺盛的年齡,離異的標籤並沒有阻止他們相愛,不久後女友懷孕了。
夢想還未發芽,口袋裡還沒有存款,卻要當父親了,如若是別人估計會打退堂鼓,但刀郎決定結婚,在父母的罵聲中,他領了結婚證。
很快現實又給他一棒,女兒出生後的第40天,妻子不辭而別,理由很簡單:
「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原來現實不止會粉碎夢想,還會讓愛情變得面目全非, 多年後提及那段感情,刀郎苦笑說:
「不能愛的太狠,否則,容易受傷。」
妻子走了,生活還要繼續,刀郎將女兒留給父母,再次開始流浪。那些年,他去過成都、重慶,還曾到過海南。
在海南刀郎加入了「地球之子」樂隊,不同於「手術刀」,「地球之子」收入非常可觀,九十年代人們的月薪還是按百計算,刀郎的月收入卻已過萬。
但錢有了,刀郎卻不快樂,無休止的演出和他「純粹音樂人」的夢想背道而馳,理念不合的結局就是,樂隊再次解散,刀郎又一次回到原點。
每一個堅持夢想的人,都註定是孤獨的,人這一生想做自己,真的太難。
刀郎再次陷入困境,就在他最痛苦的時候,一個新疆姑娘走進了他的生命,也徹底改寫了刀郎的人生。
姑娘名叫朱梅,是一位民族歌手,許是有種心心相惜感,他們相戀並結為夫妻。
看著刀郎整日落落寡歡的樣子,朱梅就帶著他和他的女兒回到了新疆烏魯木齊。
廣袤的新疆,成了刀郎人生又一個轉折點,在這裡他擁有了真愛 ,也尋找到了創作的靈感 。
刀郎的生活漸漸步入正軌,他在某音樂公司做起了廣告音樂,如果日子這般下去,一切也會有所改善。
但那會音樂在刀郎心裡依舊是神聖的。
為此,他拒絕了許多訂單,後來他發現做廣告音樂,永遠不會出好作品,隨即放棄唾手可得的利益,又搞起了原創。
為了能創作出滿意的作品,他天天泡圖書館,還到戈壁灘、維吾爾族老百姓家採風,每天進行大量創作,一年下來寫了一千多首歌。
2000年,周杰倫爆紅的那年,刀郎也親自擔當製作,發行了一張名為《新疆原創第一擊》的作品。
結果夢想再次碎一地,專輯只賣了一千多張,隨之溜走的,還有口袋裡的錢。
此時,刀郎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父母也從四川來到了新疆,一家六口擠在不足十平米的房間裡。
某一個平常的夜晚,刀郎在出門前無意中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家人,不大的房間裡,躺著老人、孩子,就好像貧民窟一般。
那一刻,前妻的話突然在腦海裡迴響了一遍,多年前他給不起家人好的物質生活,現在依然如此。
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刀郎抬頭望了望那輪清冷的殘月,心仿被電擊了一樣,他忽然驚覺:
「人生不止有夢想,還有現實。」
他終於決定,暫時放棄原創,先把生存問題解決了。
三個月後,刀郎出了一張民歌翻唱的《西域情歌》,並賣出了三十多萬張的好成績。從此後,他開始啟用「刀郎」這個名字。
專輯賣座後,刀郎開始在新疆走紅, 那時他還不知,在不久得將來,他會為華語樂壇帶來一陣狂風暴雪。
2004年,專輯《2002年的第一場雪》與世人見面,在沒有任何宣傳的情況下,這首歌從新疆飄到祖國各地,正版專輯銷量達到270多萬張,盜版發行1000多萬張。
在港臺歌手霸佔內地市場的時候,刀郎憑藉滄桑的聲音和獨特的西域情歌,力壓群雄,一夜之間成了「頂級流量」。
那會音像店、KTV裡、菜市場、學校廣播、青春男孩的錄音機裡,到處都飄揚著2002年的那場大雪:
「2002 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晚一些,停靠在八樓的二路汽車,帶走了最後一片飄落的黃葉。」
刀郎,這個性格孤僻、十六歲開始流浪、擁有沙啞嗓音的男人,在漂泊了十多年後,終於火遍大江南北。
然而,這場「大雪」帶給刀郎的不止有名利,還有批判聲,就在他大火之後,主流音樂人坐不住了,公開質疑他的音樂。
那英表示,刀郎的歌不具備審美觀點,還拒絕他入選音樂風雲榜,楊坤甚至不把他的歌稱為音樂。
性格寡淡,不喜歡爭論的刀郎,面對這些批判的聲音,從不做回應,他的夢想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
「做一個純粹的音樂人。」
但成名的那段時間,他整日被名氣裹挾前行,有種身不由己的感覺。
突來的一切讓他無力招架,主流音樂人的反對聲、無休止的商業演出,讓刀郎徹底「崩潰了」。
既然無法改變,那就只能「逃避」。
在最混亂的時候,刀郎一個人開著車來到了甘肅偏遠的小縣城,他只想找一片淨土。
可剛一下車,就看到對面報亭上掛著印有自己照片的雜誌,上面還寫著幾個大字「冷豔看刀郎」。
那一刻,刀郎特別沮喪,感覺「自己被扒光了」。
後來刀郎一個人駕著車,到處流浪,他在沙漠公路上馳騁,在牧民家裡和他們歡聚一堂,至於外界的紛紛擾擾,都隨他去吧。
有人說,他幹嘛不趁著大火的時候,好好掙一筆?
面對這個疑問,刀郎在之後的採訪中給出了答案:
「我也需要錢,不會跟錢過不去,但比起錢,我更害怕自己平靜的創作環境被打破。」
遊走在名利場,還能堅守初心,保持一份清醒,著實很難得,想想我們自己,誰能經得起名利的誘惑呢?
所以,時過境遷,我們都不小心變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樣子,但刀郎還是那個刀郎。
流浪歸來後,刀郎坐到電腦前,將所有寫自己的帖子看了一遍,起初兩三天他極為惱火,但之後他平靜了。
他說:
「喜歡也好,質疑也罷,這些都不重要,因為我們終究會被大家遺忘。」
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在往前跑,只有極少數人敢急流勇退,刀郎算是一個。
2004年,他一夜爆紅。
2006年,他不堪紛擾,選擇告別繁華都市,重新回到新疆。
回到新疆後,刀郎的生活終於歸於平靜,他相繼推出了《披著羊皮的狼》、《西海情歌》等一系列久唱不衰的歌曲。
自從2007年後,刀郎漸漸淡出大眾視線,雖然他的人消失了,但他的歌依舊在江湖上流行,那些午夜躲在KTV裡嘶吼的人,依舊愛著刀郎。
有人說他被時代淘汰了,也有人說他落魄,其實這只是大眾的自我解讀和誤解,刀郎只不過回到了自己最喜歡的狀態。
做自己喜歡的音樂,和親朋好友盤坐一起,喝喝酒,聊聊天,這樣看似在普通不過的日子,才是他追求的真實人生。
回首過往歲月,刀郎也曾年少輕狂,也曾為了夢想而奮不顧身,他紅過、也被嘲諷過,他曾跌入谷底,也曾站在巔峰享受鮮花和掌聲。
於大起大落間,他走完了普通人的前半生,他和我們所有人一樣,歷經風雨坎坷後,終回歸平靜。
如今的刀郎,和妻子女兒隱居在他熱愛的那片土地上,帶著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專注於音樂,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曾經締造神話的那個人,已與他無關,他活在真實的世界裡,卻是許多人青春年少的回憶。
如今,80後已開始談老去,90後也被生活裹挾著前行,忙碌的生活,讓我們習慣遺忘,甚至沒有時間去追憶最熱情奔放的時光。
但是,當伴奏響起,耳畔飄來《2002年的那一場雪》時,淚水就會盈滿眼眶。
淚眼朦朧中會想起過以前愛過的人和走過的路,想起當年那個帶著鴨舌帽、有些放蕩不羈的大漠浪子。
END
-作者-
晨夕,砍柴書院老A,崇尚簡單生活的自由寫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