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這是李商隱身在巴蜀之時,寫給妻子王晏媄的一首詩。
王晏媄十八歲嫁給李商隱,只可惜,二人聚少離多,大中三年,李商隱離開長安赴武寧任職。沒過多久,王晏媄身染重病不治而亡,時年二十九歲,等李商隱趕回長安時,見到的只是長安郊外的一堆黃土。
此後,李商隱終生未娶,對亡妻的思念,塵世的美好和幸福回憶,如繞柱而升的嫋嫋煙波和西窗燭下的翩翩彩蝶……終身不能忘懷,
王晏媄和李商隱共同生活l2年,有很多共同的經歷可以回憶,有很多的情感可以回味。我最近讀到日本作家石田衣良的《美丘》,一對相戀的情侶,橋本太一和峰岸美丘,他們在一起僅僅13個月,共抗病魔,生死相依,在經歷生離死別之後,也同樣留下了深厚的感情,共同渡過了短暫的燦如焰火般的幸福時光。
一、一見鍾情的愛戀,如詩一般的美好
喜歡逃課且對未來毫無規劃的大三學生橋本太一,在大學的屋頂上偶遇想要跳樓輕生的峰岸美丘。橋本太一生怕她縱身一躍跳了下去,緊緊地護著她,。
初次相遇,在太一的眼裡,美丘像是要抓住雲朵,去看那完全變了的世界的天使,別具一格。在美丘眼裡,這個略帶羞澀、有點兒膽怯的少年,卻猶如厚重雲層裡透射出來的一縷陽光,在剎那間喚醒了美丘生命的欲望。
第一次見面,兩人已經芳心暗許,他們自己還不知道,彼此已經走進了對方的心裡。愛情之火已經在那時悄悄地燃燒。
李商隱呢?在涇原節度使王茂元家府邸,第一次遇到了待字閨中的王晏媄。「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李商隱便心潮澎湃,王晏媄也對李商隱產生了好感,兩個人就這樣開始了一見鍾情的美好愛情之旅。
一見鍾情的太一和美丘又有幾次見面,美丘性格爽朗潑辣,率直不羈,在學校裡可謂惡名昭著。但是短短的接觸後,太一卻對她產生了無限的好奇,以及不可抑制的好感。
他們的那個小圈子裡,還有一個端莊賢淑、家世極好的千金小姐麻理也暗暗地喜歡著太一,懵懂的少年那個時候還不知道自己的內心真正的想要的是什麼,稀裡糊塗的答應了麻理,成為情侶,然而,在和麻理親吻時,太一發現,在自己腦海中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是美丘。
想要的是什麼?自己的心最清楚,太一雖有糾結,但還是很快就向麻理提出了分手,同時向等待他的美丘做了表白,有波折,但他們義無反顧的向雨中奔跑,跑向那他們擁有鮮活記憶的梅雨季節,跑向那遠處低緩的美麗山丘,美丘!
二、即便燦如焰火,也會墜入冰冷的深川
太一被美丘深深吸引,他們越走越近,心中惟願時光就此停止,就這樣永遠持續下去該有多好!
誰知命運早已安排了難以逾越的鴻溝,充滿惡意地考驗著兩個被魔法牽引著的男女。充滿青春活力的美丘,告訴太一,在她上幼兒園的時候,腦部受傷,做過手術,因為醫院的不良醫生做的手術,被雅各布病潛伏在身,隨時都有發病的可能,在前面做手術的4個人,其中三個已經死亡了。
知道了美丘的病情,他們痛苦、悲傷、絕望,但太一沒有選擇逃跑,而是選擇和美丘共同面對。那一刻,兩個年輕人的心緊緊的挨在一起,融為一體。
美丘什麼時候發病是未知的,他們為了以後少些遺憾,經過雙方家人的同意,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租了一間房子共同生活。這是一段甜蜜的幸福時光。如果時光就這樣停止該有多好,可是世間沒有如果,美丘還是到了發病期,先是無故暈倒,記憶力下降,最後連走路都不行了。
太一從沒想過放棄,他一心一意地照顧著美丘。而美丘也不願回到自己家,只想在這小屋裡守著和太一的愛情,太一也決定要陪美丘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太一看著美丘的生命一點一點流逝,眼看著美丘變得不再是「美丘」,這是極其殘忍的,但又何嘗不是一種幸運呢,至少,他不曾錯過她最後時光的每一天,這也讓太一在往後餘生不再擁有美丘的時光裡,還能夠擁有那些鐫刻進生命裡的回憶。
愛情是甜蜜的,但悲慘的結局卻早已註定,美丘的記憶越來越差了,怎麼做太一最喜歡吃的烤肉都記不起來了,上廁所也需要太一抱著她才能去,美丘不想留給太一的是自己最不堪的模樣,她提出去醫院。
美丘終究還是去了,在留給太一的錄音裡,美丘回味了他們的相知、相識,對美好愛情的滿足,對生活的渴望,對生命的無限留念。愛情,不就是忠貞不渝的陪伴麼?不就是「不管時光變幻,還是滄海桑田」我們都在一起的誓言嗎?
三、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美丘走了,太一始終記著和美丘的約定,他把頭髮染成了朋克髮式的紅髮,把自己的心房當做美丘的最後歸宿,他獨自一人在沒有美丘的房間吃飯,在沒有美丘的學校看書,在沒有美丘的街道奔跑,他知道,美丘的心一直和自己同在。從今以後的太一不再是一個人,他還要帶著美丘去體驗更美好的生活。
誠如美丘所言:「現在連我都看懂了你。無論做什麼,你都會全力以赴投入自己。因為你了解生命的真相。生命如點燃的導火索,任何人都不可能有足夠的時間猶豫。」
李商隱和王晏媄的愛情又何尚不是如此,王晏媄去世以後,李商隱終生未娶,寫下了大量悼念亡妻的詩。
「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一寸相思一寸灰更能感受到思念的苦楚,和愛情失落的痛苦。當時的千般美好,萬般無奈,都被李商隱寫進了詩中。
為什麼看到《美丘》,我就想起來李商隱呢?因為他們的愛情太相像了,愛的濃烈、燦如焰火;可惜都是苦命的鴛鴦留下了一隻在那兒孤寂的單飛。不管是太一對美丘的愛情追憶,還是李商隱對王晏媄的無限思念,都表達了他們對愛情的念念不忘和忠貞不渝,以及思念的無處訴說和失去愛人的痛苦。可能夠擁有足夠多的美好回憶,也足矣支撐往後的歲月。
他們愛情的結局,的確令人唏噓不已。這就像我們所說的,人生最大的遺憾,就是在最無能為力的時刻,遇到了這一生中最想守護的人。在這大千世界裡,又有多少人心中,埋藏著一段不願被提起的愛情。
或許有一天你也會遇見這樣一個人,在黎明前的晨曦裡撕裂般的狂舞,任性率真,在雨中奔跑,宛如流星,盡情綻放生命的光華。生命不在於長短,而要死而無憾,尤其到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時,一定要緊緊抓住,絕不鬆手…
讀完石田衣良的《美丘》,我又想起了李商隱,他們都在追憶逝去的美好,重溫舊時的點點滴滴,回憶過去的悽美愛情。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往事成追憶,相信總有一個人會讓你念念不忘,總有一個人會讓你深藏心底。
總有一個人會為你穿越時光的山山水水,越過歲月的溝溝壑壑抵達你身邊。用深情的陪伴告訴你什麼叫最長情的告白。這個人不一定富貴優渥,但他一定願意把最好的給你,哪怕繁華落盡,滿地冰霜,他也永遠不會忘記你。